不出所料,三天後太傅府門庭若市。
一衆官員早就備好了厚禮,準備孝敬太傅。老太傅穿着壽衣,端坐在正堂,周身一副文雅大儒的氣派,一雙丹鳳眼透着精明,滿頭白髮,精神抖擻。皇帝在幾年前就已經下旨,見到他不必行君臣之禮,相反因着今日壽星最大,皇帝還向老太傅行了拜師之禮。羣臣朝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傅,萬壽無疆。”
南小酒在自家院子裡和蛐蛐玩,難得安靜。小鞠手裡做着女工,時不時望一眼小姐,外面那麼熱鬧,小姐竟然沒吵着嚷着出去,還真是稀奇。正當她望得出神,南小酒突然笑嘻嘻,眉目清明,語出驚人:“小鞠,你不會是想要嫁給我吧?”“啊.....”小鞠一聲驚呼,針扎到手,流出了血。“小,小姐......”有那麼一瞬間,小鞠看自家小姐的眼神變了,因爲她彷彿從南小酒眼中看到一個鬼精靈,而只那麼一瞬小姐眼中重現自己熟悉的混沌神情,她莞爾一笑:“小姐,慣會說笑。”心想:怎麼會呢,小姐是真的傻了啊。小鞠眼底的情緒,驚喜又失落。南小酒嘻嘻一笑,擡頭望了望天,低頭繼續和蛐蛐玩。
與皇帝隨行的還有幾個皇子,大皇子是當朝太子公子乾,南小酒名義上的未婚夫,太傅壽辰於公於私都應親自來道賀,不過太子究竟爲何如此迫不及待來南家,只有他自己知道。二皇子母妃是皇貴妃高氏,高氏的母家是丞相一族。雖然太子沒出生就已經立下了,即皇后所出嫡子,身份貴重之人。但是丞相一族從沒放棄對那個位置的覬覦。二皇子公子坤來南家賀壽也有自己的盤算,若是能拉攏太傅一家,他定是如虎添翼,而且南家大小姐當真極美不是嗎?還記得初次見她,他一顆心都被勾走了,當時就立誓一定要將她據爲己有。三皇子公子義善文,柔弱書生一個,整日吟詩作對,不問朝堂之事,落得清閒。今日來南家也是受舅父所託,送了禮,打個照面就回。四皇子公子博是二皇子的跟屁蟲,整天遊手好閒,他母妃的母族和丞相一族沾親帶故,自然二皇子走哪兒他跟哪兒。五皇子公子智和六皇子公子信還年幼,沒有被允許出宮,還要和夫子做功課。
“皇上今日蒞臨寒舍,讓南家蓬蓽生輝,老夫不值當您如此掛念。”老太傅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給足了天子臉面。
“太傅嚴重了,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太傅是朕的良師益友,理應如此。”皇帝聿修明笑容滿面隨聲附和,師生二人旁若無人般言語。
“皇上請入座。”太傅躬身請皇帝上座。
“今日爲何不見老夫人?”待坐下來,左右相看,沒見太傅夫人錢氏,皇帝如是問。
“家丁已去佛堂請。”錢氏喜禮佛,和當今太后一樣的喜好,被京中貴人津津樂道。
“臣婦錢氏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多時,老夫人拄着柺杖,手握佛珠,穿着樸素,由丫鬟們攙扶而來,見到皇帝忙行禮。
“老夫人請起。”皇帝忙起身上前攙扶,讚道:“老夫人終日禮佛,爲我北業祈福,朕代北業國百姓謝老夫人。”
“皇上言重了,臣婦一婦道人家不值當皇上如此稱讚。”老夫人同樣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
“把南府的小姐們也請到前院來,客隨主便,讓她們不必拘束。”一般女子上不得檯面,各家夫人小姐們也是準備待會兒,藉着去南家後院拜訪老夫人的由頭,相看幾位南府的小姐。沒有收到主人邀請,男子是不能去後院的,於理不合。皇帝如此言語,倒讓不少人收到意外驚喜,有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此行的目的就和南府的小姐們有關係。
“是,皇上。”家丁們連忙去請。
幾位官員的家眷圍在老夫人和南府的兩房夫人周圍寒暄:
“這南府的庭院佈局擺設當真是別具一格。”
“都是大兒媳終日在打點,老身落得清閒。”
“素聞尚書夫人勤儉持家,果然名不虛傳。”
“是啊,是啊。”
“哪裡哪裡,我一婦道人家別的也不懂,只要父親母親和老爺不嫌棄,我任勞任怨。”
“夫人真是心善。”
“是啊。”
“聽聞這府院是尚書大人的原配夫人在世時置辦的...”說話人是丞相的長媳鄒氏,丞相長子官拜兵部尚書,丞相與太傅分屬朝中兩個不同的陣營。
“......”幾位夫人面面相覷,偷偷看了眼成氏,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芳兒,去看看幾個丫頭怎麼還沒來。”老夫人神情自若的吩咐道,叫着成氏的乳名,變相在幾位夫人面前爲她撐腰。
“是,兒媳去去就來。”成氏屈膝行禮,臉上掛着溫婉的笑離開。
不多時,南府的小姐們來了,好事的公子們像欣賞景緻一樣打量着各位小姐,一個端莊一個嬌俏一個溫婉,長相都是極好的。
“臣女南知平、南禮平、南夢平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人齊齊行禮。
“免禮!”皇帝將眼前的三名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嗯,好,好啊!”龍顏大悅。
“這便是南府家的大小姐。得體大方,樣貌也好,聽說才華出衆,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三人數南知平在京中的名聲最盛,也是數她長相最爲出衆,自然議論她的最多。
“是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鄒氏臉面有些掛不住,就在剛剛幾位夫人還誇讚她家的女兒。
“哼!”丞相家的孫女不高興了。
“貞貞!”鄒氏拉住生氣的女兒小聲道:“莫要生氣,注意形象,太子和幾位皇子都在呢。”
待行禮與一衆夫人小姐見過面之後,南知平壓低聲音問隨身丫鬟梅香:“三小姐呢?”
“奴婢也不知她去哪兒了。”梅香隨口答道,沒想到,這個場合小姐會問起三小姐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聞言南知平明顯不悅道:“去找。”
“小姐…二皇子正往這邊看呢。”梅香小聲耳語。
南知平聞言愣了一下,“一會兒再去把她找來。”顯然現在離開不是合適的時機。
“是。”
二皇子聿坤逮着機會向她走來,南知平能明顯感覺到,他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充滿佔有慾,她微微屈膝行禮,聲音帶着女子特有的輕柔:“見過二殿下。”
只一聲,二皇子就感覺心在顫:“免禮。”
正在二皇子想着如何與人搭訕,哄美人開心時,且聽四皇子朗聲道:“見過太子大哥。”氣氛被破壞,二皇子很是生氣,同是身爲男子,他能感覺到太子對南家的大小姐也是勢在必得,只是面上不顯。
“大哥。”二皇子行禮,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太子,似乎在問:”你來做甚?”突然,用玩味又帶有調侃的語氣道:“大哥,今日爲何不見未來的太子妃?本殿下未來的大嫂?”
太子見二人在此聊天已經很生氣,二皇子還竟敢如此問,可又無從反駁,衣襟下的右手緊緊攥着,氣極。二皇子見狀笑意更濃。太子要迎娶一名癡傻的女子做正妃,不知被背後調侃了多少次,可父皇就是一直沒讓他們退婚。
南知平見太子沒有出言反駁,屈膝道別:“臣女先告退了。”,隨後轉身就走。太子想攔卻沒有理由。
倒是二皇子熱絡的很,邊追邊說,瞬間就與她並肩而行:“聽聞南大小姐擅賦詩,本殿下今日想請教一二。”她身上散發的飄香,讓他有種喝了花酒的感覺。
“殿下過謙了,殿下請出上聯。”
“上聯是窈窕淑女…”
太子看二人漸行漸遠,拳頭越握越緊。突然轉身,朝二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臣女突感身體不適,便不做陪了,您請便。”南知平看太子離開,不再做戲,藉口離開。給梅香遞了個眼色:“二皇子請留步。”
待走到後山,卻見太子負手等在那裡:“孤要和你家大小姐說句話,你且退下。”梅香很知趣的離開了。待只剩下二人,太子上前一步,輕喚道:“知平…”
南知平後退一步,“太子殿下請自重。”
太子沒想到她會對自己如此疏離,痛心疾首,“你當真要待我如此嗎?”
南知平像是沒看見,“太子殿下請回吧,臣女告退。”
太子快她一步拉住她的衣襟:“知平…”她似乎沒想到太子如此,忙道:“太子殿下請放手。”
太子堅持道:“孤不放。”
南知平左右觀望一番道:“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親…”太子突然低頭吻住她,南知平反應慢了半拍,見她不再掙扎,便放開她,滿面春風道:“孤喜歡你。”隨後攬她入懷。
沉浸在震驚中的南知平突覺太子身體僵硬,且聽他嘴角打顫:“周…御史…”
周御史負手而立,帶着獨有的威嚴,看着二人。周正,監察御史,北業國三代元老,爲人剛正不阿,就是皇上也要給幾分薄面。“周大人,且聽孤解釋。”
“老夫洗耳恭聽。”周正不怒自威。
“不是,不…你看到…孤…”太子整個人都結巴了。平時在議論朝政時,太子就很怕這位像皇爺爺一樣嚴厲的監察御史,在他面前從不敢擺太子架子,此刻他就像做錯事的孩子。
周正微微拱手:“太子還是和皇上去解釋吧。”,說完欲甩手離去,又道:“南大小姐,欲擒故縱的把戲,南家好教養。”
南知平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解釋,更不知這位周大人聽到又看到了多少.....
“老夫,雖大把年紀但眼睛不瞎,太子殿下還是主動去和皇上解釋吧。待老夫的摺子到了皇上那裡,休怪老夫沒給過太子殿下機會。”說完不再看二人什麼表情,揚長而去,獨留二人像風一樣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