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人合抱的古樹、盈尺厚的落葉、一層樓高的石臺、層層疊疊的白骨、幽靈般飄動的白霧、攝人心魄的獸吼、落葉白骨間時隱時現的怪蛇……
突然高臺正上方大約一人高的地方,好像扔進了一塊石頭的水面,盪漾起了層層漣漪。大約過了一分鐘,從漣漪的正中間緩緩地爬出一個盤子大小的青色烏龜。
烏龜在空中停了一會,探着腦袋向四周看了看,疑惑地搖了搖頭,“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完全沒有印象?難道座標出了……”突然停住了話頭,側着頭仔細聆聽,似乎發現了什麼,四足划動,撲到十丈外的一棵大樹上,躲在茂密的枝葉間,並像變色龍一樣改變了體色,巧妙地融入了周圍的環境中,即使有人仔細觀察也難以發現它的蹤跡。
剛剛藏好,樹林中就響起了鳥類翅膀劃過空氣的聲音,緊接着,白霧一陣涌動,幾個黑影就好像輕靈的蝙蝠,穿林而出,輕飄飄落在石臺之上,聲息皆無。
黑影一共五個,都穿着黑色的長袍,分別戴着紅綠白黑黃五色的惡鬼面具,各揹着一個半人高的灰色布口袋,看不出性別年齡。
其中戴紅色面具的人第一個有了動作,一揮長袖,一股大風憑空出現,裹挾着石臺上的灰塵和樹葉飛到了石臺下面。石臺正中間有一個大約一丈直徑的紅色圓形圖案,線條繁複粗獷,深入石臺接近一寸,圖案的最外圈的線條上等距離分佈着八個拳頭大的窟窿。
石臺清理出來後,戴着紅色面具的人率先放下背上的口袋,解開扎住口袋的繩子,一伸手,從裡面拽出了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全身赤條條的,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紅面具將男童在石臺圖案的正中心仰面放好,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獸皮袋子,掏出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紅色小球,放在男童的眉心處。然後走出圖案,在圖案外站定,又從獸皮袋子中掏出一個拳頭大的白瓷瓶,拔開塞子,將裡面殷紅的液體倒進圖案的線條中。而紅色的液體就像活物一般順着線條不停遊走,眨眼的功夫就將所有線條填充滿,並在整個圖案上騰起一層淡淡的紅霧。
接着,紅面具又從那個巴掌大的獸皮袋子中掏出八顆雞蛋大的紅色石頭,石頭呈半透明狀,裡面隱隱有紅色的火焰閃動。
紅面具依次將八顆石頭放入圖案最外邊的八個窟窿中,當最後一顆石頭放入後,整個圖案就像通了電的彩燈,放射出紅色的光芒。
紅面具向後退了兩步,口中念起怪異的咒語。隨着咒語聲響起,八顆石頭突然放射出紅色的筷子粗的光線。光線將每塊石頭都兩兩相連,眨眼之間就形成了一個光網,呈一個倒扣的碗狀,將整個圓形的圖案扣在其中。接着,光網之間的空格也出現一層紅色的薄膜。
光罩形成後,紅面具的聲音陡然高昂了起來,與此同時,男童眉心的紅色小球也開始微微跳動,似乎要逃離男童的眉心。
就在小球要逃走的瞬間,紅面具陡然發出了一個讓帕瓦羅蒂都自愧不如的高音,幾乎同時,一道血紅色的光線從紅面具的右手食指射出,穿過光罩,射中紅色的小球。
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紅色小球砰地一聲炸開,爆成了一團人頭大小的紅色光霧。大約過了十來秒鐘,隨着光霧一陣扭動,居然形成了一隻京巴狗大小的半透明的紅色豹狀動物,身形下塌,後腿緊繃,做出一副進攻的架勢,雙眼瞪着紅面具,露出恐懼中夾雜仇恨的目光。
“哼!”紅面具鼻子中冷哼了一聲,“收!”
聲音剛落,圖案線條中的紅色液體突然躥出,化作一條條紅色繩索,向豹狀動物纏了過去。
豹狀動物發出了一聲尖利而高亢的吼叫,閃電般躥了出去,儘管紅繩多而密集,但是它總能找出縫隙逃出,免遭被紅繩捆住的厄運,快時只能看見一道紅色的淡影。
不過,隨着紅繩的數量越來越多,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圖案上方的紅霧越來越濃,豹狀動物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動作越來越遲緩,處境越來越危險。終於有一次爲了躲避十數根紅色形成的網兜,不小心撞在了光罩上,立刻發出了一聲毛骨悚然的慘叫,豹狀動物的身體一陣扭曲,輪廓也變得有些模糊。
接下來,豹狀動物來不及緩過勁來,就被紅繩纏成一個糉子,拉到了男童的面前。
豹狀動物在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後,被紅繩硬生生地勒爆,再次變成了一團紅色光霧,順着男童的口鼻慢慢地鑽了進去。
大約了過了一分鐘。光霧全部進入了男童的體內。接着男童的身上發生了恐怖的變化:男童的身體先是像癲癇發作似的,劇烈地抽搐,五官扭曲變形,不成人形;接着,男童的體下鼓起十幾塊雞蛋大小的包塊,而且包塊在皮膚下來回遊動,就像一隻只小老鼠。
過了大約四五分鐘,男童身體的抽搐慢慢緩和了下來,不過體表下的包塊卻越來越越大,越來越多,而且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有撕裂皮膚的趨勢。
等到男童的口中向外面咳血的時候,紅面具冷哼一聲,“沒有的東西!枉我在你身上花費了這麼大的功夫!”說完,打出了一個手印,先前纏住豹狀動物的紅繩再次出現,這次卻是纏繞男童的身體,那些飄蕩的紅霧也聚集在男童的體表,好像在男童的身上刷了一層紅漆,看情形似乎是要保護男童的身體,防止體表下的包塊撕破皮膚。
不過,紅面具還是失敗了,紅繩和紅霧確實起到了保護男童的皮膚不被包塊撕裂的作用,但是包塊對身體內部的傷害卻無法避免,不一會,男童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噴血,很快就不行了。
等圖案外面的光罩消失,紅面具懊惱地罵了一聲“廢物!”,一揮寬大的衣袖將男童還在微微抽動的身體甩到了石臺的下面。
落到石臺下,男童體表的紅繩和紅霧很快消散了。失去了紅繩和紅霧的保護,體表下的包塊紛紛撕裂皮膚,留下了一個個茶杯口大的破洞。血腥氣引來了樹葉和白骨間蠕動的怪蛇,潮水般涌向了男童。此時,男童也似乎清醒了過來,看着快速接近的怪蛇,眼睛中露出了深深的絕望和恐懼,想移動身體,但是已經遭到嚴重破壞的身體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想要發出了聲音,卻只能吐出一團血沫。
而與此同時,紅面具又開始了他那邪惡的行動,連看一眼男童的興趣都沒有,顯然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紅面具的運氣似乎不好,一連做了九次,才勉強在一個女童身上獲得了成功,成功地將一隻狐狸狀的動物融進了女童的體內,不過,女童的體表也出現了好幾道撕裂傷。
接着,其餘的幾個人也分別做了和紅面具大同小異的的事情,少則次,多則十幾次,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嵌入圖案的石頭與他們面具的顏色相同,圖案上形成的光罩的顏色也與之相同。其中白麪具最倒黴,一連做了近二十次,居然一次也沒有成功。黃面具做了十次成功了兩次。而其中運氣最好的要數綠面具和黑麪具了,同樣做了九次,都成功了三次。
一開始,幾個人不論成功也好,失敗也罷,表現得都正常。但是,當黑麪具在最後一次成功地將一隻頭上長着獨角,腹下生着四隻鷹爪的蛇狀動物融進一個小女孩體內後,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特別是白麪具和紅面具看向黑麪具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異樣的神情,那是裸的貪婪和嫉妒。
黑麪具在一陣高興後,也發現了白麪具和紅面具的異常,剛要說什麼,但是他卻沒有想到變故來得那麼突然。白麪具手中泛着白光的長劍在他說話之前,刺入了他的後心,劍上的白光透過他的身體放射出來,形成一條條光柱,而紅面具的手中則噴出了一團烈焰,將他整個點燃。
而幾乎與此同時,綠面具搶過了小女孩和黑麪具的布袋,黃面具則一把扯下了黑麪具臉上的面具。
就在白麪具提着滴血的長劍準備和紅面具一起質問綠面具和黃面具趁火打劫的惡行時,五色面具突然開始急促地閃光,兩人眼中閃出了驚駭的光芒,也顧不得質問另外兩人,更顧不得看一看黑麪具的情況。急促地喊了一聲“走”,帶頭向來時的方向疾飛而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黑麪具躺在石臺上,在烈焰中發出痛苦的哀嚎。
黑麪具突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身上涌起一層黑色的光芒,撲滅了身上的烈焰。奇怪的是烈焰熄滅後,黑麪具居然沒有任何燒傷的痕跡,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燒燬。黑麪具,不,面容清瘦的中年人看着其餘四個人離開的方向,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眼睛中放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抹了抹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液,從懷中掏出一個嬰拳大小的白玉瓶,將裡面所有的藥丸全部倒進了嘴裡,艱難地嚥下去了後,突然冷笑起來,“血焰、銀劍、青木、黃石,你們四個卑鄙小人!你們以爲拿走了我的通行令牌就能將我黑水永遠困在這裡,讓我無法找到身體奪舍重生?你們休想!嘿嘿……我還要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毀了這具臭皮囊,我還下不了決心重新換一個身體。等我換上了這個我千辛萬苦找到的鼎爐,一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說完,黑水一甩袖子,從中放出了一個的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身形修長,有些瘦弱,泛着一種長時間不見陽光的蒼白,相貌比較普通,不過帶着幾許堅毅。
黑水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三足銅鼎,揭開頂蓋,伸手一招,少年徑直飛向銅鼎,越接近銅鼎,變得越小,等到達鼎口的時,變得只有拇指大小。
黑水將少年投入鼎中後,又掏出了十幾個拳頭大的玉瓶,將裡面黃的、紅的、綠的、白的、黑的……各色液體和粉末統統倒入鼎中。
最後,他鄭重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飯盒大小的紫銅盒子,揭開盒子上一道顏色暗黃的封條,打開純金的鎖頭,裡面是一個白玉盒子,打開白玉盒子,裡面是一個紫色的木頭盒子,打開木盒,裡面是滿滿一盒子的黃泥,扒開黃泥,露出一個雞蛋大的圓球,擦去表面的泥土,是一顆半透明的珠子,珠子中間隱隱有一條金色的絲線在遊動。
黑水貪婪地看了半晌,才顫抖着將珠子放進銅鼎,蓋上了鼎蓋,不過他沒有發現,在他呆呆地盯着那顆珠子看的時候,一隻黃豆大小的青色烏龜已經偷偷地溜進了銅鼎。
黑水掙扎着坐起身來,勉強擺出了一個五心朝天的架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右手的食中兩指向前一指,噴出了一股淡黑色的火焰,灼燒銅鼎。不一會的功夫,整個銅鼎就變成赤紅色,並且慢慢地從地面上漂浮了起來,在空中滴溜溜直轉。
隨着時間的推移,黑水越來越疲憊,不過神情卻越來越亢奮,眼睛也越來越亮。突然,黑水蒼白的臉上掠過了一絲詭異的綠光,嘴一張,噴出了一口綠色的血液,撲通摔倒在地,捂着胸口直打滾,“消魂蝕骨!銀劍!你好狠!你好毒……”再次噴出一口綠血後,一雙幾乎突出眼眶的眼珠子慢慢地失去了光澤。
沒有淡黑色火焰的灼燒,銅鼎也就失去了支撐,砰地摔在地上,鼎蓋飛出去老遠,傾斜着,向外冒着濃濃的白煙。
“咳咳……”銅鼎內突然傳出了一陣咳嗽聲,接着白煙一陣涌動,一個拇指大的小人爬了出來。離開銅鼎後,小人見風就漲,眨眼之間,就變成一個一米八的大個,從相貌上看依稀就是黑水放進銅鼎的少年,不過身體不再瘦弱,勻稱而結實,可以看見流暢而堅實的肌肉,膚色也變成健康的古銅色,臉型也有了不小的變化,隱約有了幾分鄭拓生前的模樣。
少年低頭看了看趴在右掌心的青色小烏龜,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老八,成功了?”
小烏龜雙眼閃閃發光,“豈止成功了!我還爲你找到了一個與你百分之百契合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