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章 方七(一)
173章 方七(一)
事實很快證明,龔遠和的猜測是正確的。龔二夫人的病果然很快好轉起來,其中朱姨娘功不可沒。她衣不解帶,嘗湯奉藥,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一時之間,龔家上下交口稱讚。就連以往相熟的夫人們來探病,見着了這樣乖順懂事的妾室,都是大加讚歎,幾乎有將她樹立爲妾室典範的意思,連帶着龔妍碧的婚事也被許多有心的無心的人接連問起。
不知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朱姨娘並沒有來同龔遠和談條件,就連與明菲也不曾提起。那日陳氏與幾個相熟的夫人們相約同去探病,她恭敬有餘,卻沒表現出多大的熱情。
陳氏原本做好了她母女向自己探聽情況的準備,結果人家半個字都沒問,便拉着明菲問:“她可是看不上我找的那幾個人家?”
明菲也有些嘀咕,莫非朱姨娘還想借着龔二夫人生病這事兒折騰一番,沾點光,攀上個官家子弟什麼的?嘴裡卻只能先答陳氏:“也許是時機不對,她不敢問吧?”
陳氏道:“興許不是時機不對,而是她根本就瞧不上那幾個人。同時還以爲目前有一個絕佳的好機會。你看,這麼多人來瞧你嬸孃,都問起了二小姐的婚事,若是運氣好,興許是能撈着個不錯的女婿的。”
她冷笑了一聲,“好笑,她以爲她是二小姐的親孃,這樣恭順懂事的妾室生養出的女兒也差不到哪裡去,人家就會高看一眼,也能趁着這個機會逼逼你嬸孃,卻不知,人家眼裡只看家世只看嫡母的。庶女就是庶女,就算是嫁得不好,將來嫡母也不過是被人揹後隨便說幾句罷了,有誰會當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來嗎?她這個女兒再出衆,想在這半年內尋個好上加好的人家風光出嫁,那是做夢!”
明菲見陳氏氣呼呼的樣子,忙笑着遞上一碗冰綠豆沙:“母親這是怎麼了?不過一個外人而已,不值得您生氣。”爲了一個路人甲生氣什麼的,最得不償失。
陳氏接過綠豆沙,看着由金簪陪着在廊下逗喜福玩的蔡光華,低聲道:“我這是被那些個混賬東西給氣着了。”
原來蔡光儀逼着胡氏搬回去,威脅胡氏,說如果要和離,他就殺了她,結果反被胡氏在屁股上刺了一剪子。
明姿聽說。趁着回門,氣勢洶洶地去尋胡氏的晦氣,又被胡氏搧了一個耳光,連頭髮都抓下一把來。接着胡氏開始鬧騰,陳氏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答應胡氏回孃家暫住,纔算是將事情暫時給壓制下來。
“我又給你爹爹連去了三封急信,”陳氏皺眉道,“現在就等着他回信,這事兒一日不了,我就一日不能去登州,真是煩也煩死了。我就擔心這樣拖下去,到時候沒人結伴去登州,我們一羣女人孩子,路上着實不便。”這樣折騰個沒完沒了,饒是她再冷靜,也忍不住心生厭煩。
“您別擔心,遠和說了,無論如何他都會想法子,總能找到相熟的人做伴的,您就放心好了。”縱然有陳氏故意放縱。但胡氏的確也太彪悍,知道蔡家好面子,刺丈夫打小姑,一樣不含糊,明菲不由暗自感嘆,果然有孃家人撐腰的女子就是不一樣。
陳氏又道:“我們四小姐,嫁了人腰桿都直了,不但敢在回門當日就去找嫂嫂的晦氣,還和新姑爺一起去莊子裡看二姨娘,還帶了大夫一起去,將原來用着的方子盡數停了。也罷,人家既然認爲我給請的大夫不是治病的,而是要命的,吃的藥也是毒藥,我又何苦討人嫌?”
明菲知道明姿忍了這麼久,遲早要發作的,儘早發作出來還算是好事,至少知道他們兄妹三人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便笑道:“這麼說來,新姑爺待她還不錯?”邵大*奶那樣的人,竟然由着過門幾日的新媳婦去這麼遠,做這些事,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是但願她好過。”陳氏撇撇嘴,“可那種粗糲東西,也不知是怎麼養出來的……”看着四姨娘這個半老徐娘都想多搭幾句腔,見着明珮更是眼睛都直了,就算是這個時候圖新鮮和明姿好,也好不了多長時候。
家裡這般亂,明菲知道陳氏日子着實不輕鬆,靠過去拉着她的手輕聲道:“母親。您留下來用晚飯,咱們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好不?”她覺得蔡光正兄妹幾人,應該是想把二姨娘接出去單獨過活纔是,先前所有的隱忍,都只是爲了等明姿順利成親。
陳氏見她情真意切,大感欣慰,笑道:“不行呢,家裡那麼多事,走不開。再說了,你也該去那邊守着,莫要這些小事上留話柄。家裡的事情,你也別太擔心,我會盡量處理好,不叫你三嫂來煩你。”
明菲留不住她,只得把她送到垂花門外。
夜間明菲和龔遠和說起蔡光儀,兩個人都認爲蔡光儀這個一向的“老實人”突然變得如此強硬,應當是覺得治癒無望,生怕和胡氏和離,鬧得滿城風雨,丟盡臉面纔是。明菲擔心他氣急敗壞之後,會做一些喪心病狂的事。
“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龔遠和笑道,“你這個三哥。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算看透了他,他就是一個膽小鬼,藏頭縮腦躲在你二哥的身後,你莫擔心,他根本不敢把你怎樣。他要是真敢,我剁了他。”
明菲見他說得輕鬆,心中卻也沒那麼擔憂:“好啊,我就靠着你保駕。”接着和他講起朱姨娘來:“每個人來看嬸孃都要誇她一番,還有特意帶着小妾來的,她要出名了。原來那般求我,今日見了我們夫人。竟然是不太在意。我們夫人猜她是想另攀高枝呢。”
龔遠和道:“你要和一個人做生意,而且是一筆大生意,怎能不先打聽清楚行情再去談價格?你且等着,她總要開口的。”
明菲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便問:“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龔遠和笑着將她擁入懷中:“方七想悄悄開個酒坊,防着分家時什麼都撈不到,倉促之間又不能立業,但苦於沒有本金。我打算幫他個忙,借他點錢。咱們今秋的稻米你叫他們誰也不賣,專留着賣給他。”
明菲頓時明白了,方七不過是龔遠和專用來激化朱姨娘和龔二夫人之間矛盾的一枚棋子:“他是不是許了你高價?”
龔遠和舔了她的耳垂一下:“一猜就被你猜中。他想要辦酒坊,稻米來源是關鍵,他那麼多哥哥,現下又沒分家,只怕容不得他獨立。假設他從其他地方購買稻穀,必然引起他們的警覺,所以我這還是幫他。作爲回報,他也該幫我做點事情。”
明菲按住他不規矩的手:“別亂來,我還沒好。”
“這都好幾日了呢,怎麼還沒好?”龔遠和不甘心,狠狠地咬了她的頸窩一口:“後日不是周同知夫人的生日麼?嬸孃病着,必然要你帶了二妹和三妹一同去的。你走早一些,從醉玲瓏酒坊外經過時,你且看着。”
第二日龔二夫人果然說自己病着不便去周家赴宴,要請明菲帶着龔婧琪一道去赴宴,還重點提了一下龔妍碧,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姨娘:“應該讓妍碧多出去走走纔是。”
朱姨娘謙恭地說:“讓夫人操心了。”
龔二夫人又特意囑咐:“叫她打扮得漂亮一點。”
周同知夫人生日這一日,明菲穿了緋色綺羅襖裙,梳了百合髻,再戴上龔遠和給她的那對鑲五彩寶石金簪,配上一串同樣鑲嵌五彩寶石的細金手鐲,得到花婆子和金簪等人的 交口稱讚後,就到隔壁去辭行,順便接了龔婧琪姐妹倆一道出行。龔婧琪、龔妍碧二人皆是盛裝,一人着綠羅裙,一人着胭脂襖,打扮得如同一對嬌豔的姐妹花。
三人上了馬車。往周同知家駛去。
行至天星街醉玲瓏酒坊外時,果見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羣將醉玲瓏酒坊圍看個水泄不通。車伕行車艱難,來稟明菲:“大*奶,這車難得過去,只怕要花些時候。”
明菲輕輕揭起紗簾:“這是怎麼了?”
薛明貴跟着來的,早就打聽清楚:“奶奶,有人來這裡挑事兒,說方家不懂酒。拿了二十餘種酒來,裝在小瓷瓶裡,要方家人嘗酒辨名。還誇下海口,若是輸了,寧願將手中一個古酒秘方拿出來賠方家。”
明菲訝異道:“二十餘種酒?這人也太刁鑽,只怕嘗多了混淆不清,豈不是砸了醉玲瓏的招牌?”
薛明貴笑道:“方家不怕,方家七公子剛好在這裡,他可是個厲害的,從孃胎裡就喝酒,他剛纔不用嘗,只用聞,就已經辨出六七種來啦。”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叫好聲。
明菲瞟了龔妍碧一眼,見她和龔婧琪二人都側着耳朵聽,便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光靠鼻子就能辨出酒來的。也不知他最後能不能全數認出來?”
龔婧琪這些日子被關瘋了,忙笑道:“嫂嫂,左右時辰還早,路上又堵,不如我們就坐在車上看看熱鬧?”說着爬過去趴在明菲身邊往外看,“我倒想看看這方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厲害?”
看了幾眼,她捂嘴笑起來:“原來還搭了臺子的,這不是打擂臺麼?”轉身朝龔妍碧招手:“二姐,你過來瞧。”
今天,大概能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