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的態度已經轉變。一連串的勝利已經讓她見識到了自己的力量,對於將來也樹立起了極大的信心。此刻她是不會動蔡光庭,但人是會變的,誰知道將來她有了自己的兒子後,想法會不會改變?
蔡家目前只不過一個普通的中級官員人家,沒錢沒權,更無什麼爵位之類可以繼承的,沒什麼可爭的。但將來卻不一定,假設蔡國棟在陳氏的幫助下,青雲直上,攬得財富無數,難保陳氏不會心生不平——她辛辛苦苦謀劃來的好處,卻要無償分給別的女人生的兒子,憑什麼?
一個被壓制了多年的人,突然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揚眉吐氣之後就有了新的目標,自然想要更多。所以陳氏的這種轉變,在情理之中。
一切都存在着變數。
明菲抱着頭想了一夜,導致第二日起牀腳都有些發飄。喚了嬌桃備了點心,自提着食盒去了蔡光庭的院子。
蔡光庭正在窗前苦讀,家中發生的這些事情絲毫沒有影響他刻苦用功的心情。聽丫鬟來報說明菲來了。立刻放下書迎了上去:“今日怎麼有空來?”
明菲道:“母親已經定了明日就去接魏媽媽來家,聽說魏媽媽規矩挺嚴的,只怕日後要同哥哥說話不容易,所以趁着今日無事特意過來看看。”
過來看他,卻沒有帶明玉,蔡光庭立刻打發了身邊伺候的人,笑望着明菲:“有什麼話要同哥哥說?”
明菲話已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和蔡光庭說什麼?這個時候是他讀書的關鍵時刻,影響他做什麼。當下笑了一笑:“就是希望哥哥多多保重身體。”
蔡光庭心中卻有些明白,拍拍明菲的手,沉聲道:“天要下雨孃要嫁人,該來的都要來,有些事情是擋不住的。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我自會護得你和明玉周全。等我,那一天不久了。”
明菲笑道:“我和明玉從來就沒擔心過。”話雖如此,她心中卻是明白,蔡光庭就算是讀書讀得再好,也不一定能左右她和明玉的婚事。這個東西,有父母在的時候,怎會輪到他說話?由不得她不擔憂。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待明菲走了,蔡光庭立刻喚人進來:“這些天三公子在做什麼?”
“一直都躲在院子裡讀書,半步都沒踏出過院門。”回答他的是周媽**兒子周小川。
蔡光庭挑了挑眉:“就連昨晚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他也沒出來過?今早也沒去送二公子?”
“沒有。”周小川回答得斬釘截鐵,“只看到他房裡的翠兒露過臉。”
“去問問你母親,今早三小姐和六小姐去夫人房裡時發生了什麼事?”
沒多久。周小川回來彙報:“五小姐太過殷勤,冷落了三小姐和六小姐,三小姐出言諷刺了五小姐,夫人打了圓場。”
蔡光庭沉默許久,道:“你去幫我把龔大公子請過來。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有個問題要和他切磋一番。”
傍晚時分,蔡光庭去了倚繡院,開門見山地對明菲道:“我去看過母親了。我告訴她,只要我能考出去,今後就不要家中一分錢。但家中如果有需要,我卻不會不管。”
同樣的,他也不會像別人那樣,把所有的錢都拿回家。後面那個條件,不過是隱晦的告訴陳氏,他將來會照料扶持她的孩子,只要她善待明菲和明玉。情勢已經發生改變,他和陳氏之間的某種平等關係已經被打破,所以他不得不作出新的妥協,定下新的合作條件。
“她怎麼說?”明菲明白了蔡光庭的意思,她難過地看着蔡光庭:“哥哥……”放棄繼承權卻還要付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沒說什麼。說我想多了。”看到明菲臉上的擔憂,蔡光庭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突然不怕了,果然如同龔遠和所說的那般,這個妹妹格外早慧,她能聽懂他話裡的意思,知道他做出的犧牲。明菲這樣的聰明,把明玉交給她,他就算是出遠門也放心了。
想到此,蔡光庭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難過什麼?你哥哥我這麼有志氣,你應該替我感到高興纔是。說實話,這點東西我從沒放在心上。”他從懷裡掏啊掏,掏出一個約有桂圓大小,精美的碧璽桃子掛墜來遞給明菲:“這是你龔大哥哥補給你的生日禮物。那日請的都是夫人小姐們,他不好跟來。”
明菲笑道:“他一向是最大方的。應該是我重重謝他一回纔是。”
蔡光庭嘆道:“你欠他的,我自然會還。十年,我們只需再忍十年,明玉的事一定了,我們就不再害怕誰。”
第二日,陳氏將那位傳說中的魏媽媽風風光光地接回了家,蔡家四姐妹開始了噩夢一般的生活。沒有多久,陳瑩也加入了這個隊伍。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滑去,在相安無事中,轉眼三個月過去了,好消息從京城傳來。皇太后的病好了,守真子又順手在京中召了一場雨,於是深得皇太后和皇帝的喜愛,誇他道法深奧,醫術獨到。皇帝要封守真子爲沖和殿侍宸,他固辭了。皇帝轉而給小道士清虛弄了個末等金壇郎。
明菲經過打聽,得知小道士清虛的這個金壇郎是從九品。雖然職位低下,不過好歹也是官了,何況他年齡那麼小,日後就憑那師徒倆的狡猾機變,不愁這官升不起去。想到二人如此風光,心願得償,明菲由衷地感到輕鬆和高興。終有一日,吳家村的那段遭遇將會漸漸埋沒在她的記憶深處。
蔡國棟同時也收到了鐘太傅讓人送來的信,他立的功勞和陳氏千辛萬苦爲他蒐羅來的銀子終於起了大作用。同年秋天,桂花盛開的時候,蔡家雙喜臨門,蔡國棟終於當上他夢寐以求的水城府一把手,從正五品直接跳到了正四品,而蔡光庭也考中了鄉試第一名,成了解元。
消息先正式通知一日到達蔡府,當時蔡家正在吃晚飯。蔡國棟差點失態,怔怔地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直到陳氏含笑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才恍然明白過來,笑着命陳氏拿酒出來,在座的子女們無論大小都飲一杯。
如今蔡家規矩與從前大不相同,以前是各自爲政。如今卻是團團坐在正房裡用飯,蔡國棟和陳氏高踞主位,小姐公子們一溜地坐在下首,三姨娘和四姨娘負責伺候,吃飯間不聞言談之聲,安靜守禮。
聽說有酒喝,大的幾個還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最小的明玉和蔡光耀卻是極其高興。蔡光耀甚至拍着胖胖的巴掌問:“是要過年了嗎?”
引得衆人譁然大笑。
可是當酒滿上後,陳氏卻只沾了沾脣就放下了,蔡國棟不明白,要細問。卻被陳氏含羞帶嗔地白了一眼,揹着衆人小心地指了指她的小腹。蔡國棟隱隱猜到了什麼,苦於當着孩子們不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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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知道今日會有人來報喜,明菲特意換了一身喜氣洋洋的玫瑰紫衣裙,頭上也戴了珊瑚珠子串成的珠花。她收拾好了就去明玉的房間,指揮明玉身邊丫鬟竹枝和竹葉給明玉穿衣打扮。
明玉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三姐姐,你說哥哥從撫鳴回來,會不會給咱們倆帶禮物?如果帶了,又帶什麼?我可真有些想他了。”
撫鳴是南堯的省府,南堯各府縣的秀才都要去那裡參加鄉試。蔡光庭早在五月天還不算太熱的時候就和龔遠和結伴去了撫鳴,算算到現在已是從初夏到了中秋,不要說從未同他分開過的明玉想念,就是明菲也極掛念。
“撫鳴最有名的是繚綾,大公子必然是帶繚綾回來!明年兩位小姐就有漂亮的夏衣穿了。”四姨娘笑嘻嘻地從外面走進來,手裡還端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蓋得嚴嚴實實的湯盞。
“姨娘真是稀客。”明菲忙笑着迎了上去,接過四姨娘手裡的托盤,請她坐下。
四姨娘拉着明菲細細看了一回,讚道:“三小姐越來越出衆了,半年多的功夫,人就突然舒展開了,長了不止半個頭吧?看看這些衣裙都要重新做了。”
明菲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但四姨娘此人同明珮一樣,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當下轉開話題:“姨娘這是要給誰送湯呢?”
四姨娘就是要引出她的這句話,當下笑道:“我這是要給夫人送湯的。因爲怕明珮年齡小,不懂事,穿錯了衣服,特意繞道去交代她,從這裡經過就順道進來看看。要是兩位小姐穿了喜慶的衣服呢,我就不多嘴了,要是沒想到呢,我就多一句嘴。誰知我果然是白來了,三小姐從來都是最懂事的,又有夫人教導着,怎會弄錯?”
明菲忙道謝:“姨娘怎麼這樣說?我們小輩就是要長輩隨時提點着才行。”眼睛看向那碗湯:“姨娘還是快去吧,五妹妹那裡由我去說,小心湯涼了。”就是不問四姨娘爲什麼要送湯給陳氏。
四姨娘耐不住。只好擠擠眼睛,示意明菲過去點,她有悄悄話要說。
“姨娘的眼睛可是不舒服?”明菲假裝不懂。她從來都不喜歡四姨娘這種賊眉鼠眼的小家子氣,也不希望明玉學到。
四姨娘急得跳腳,只好直來直去:“你倆去的時候,記得恭喜夫人,記得不要惹夫人不快,多多照顧夫人,小心一點……”
明玉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姨娘這是怎麼了?到底想說什麼呀?”
“啊呀!”四姨娘無奈地道,“你們就要添小dd了!”然後滿臉是笑,認真地打量着姐妹倆的表情。她就不信這兩個小丫頭不懂得這意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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