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晨間,正是那一夜撒網捕魚的漁夫收網上岸的時候,他們倆個還沒有行過數裡地,就見有個靠着大路的茅屋,院中正有幾個髒的好似泥猴兒般的小孩玩耍,而那勞碌了一夜的漁夫正在涼網,婦人則是在屋檐下泥砌的竈臺上忙活張羅着飯食。
“張兄,不若咱們先問問路吧?”
“好,沐兄先請。”
張誠說完,對着沐凝冰一鞠躬,對方也是生受,當場便高興的走到那竹籬笆前,對着院中的漁夫呼喚。
“這位阿哥,小弟叨擾了。”
“呦,原來是倆個文曲星老爺。”漁夫一見二人眉清目秀的,又見身着打扮,不敢怠慢,連忙放下手頭活計到了跟前後道:“不知是那陣風兒把您二位吹到了這破院門口,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阿哥不要多禮,我們是打遠方來的雲遊的士子,纔來本鄉,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城?城中又是舉辦什麼節日?”
“我這城喚作浦興城,原本沒什麼節日,只是聽說近些天要來一幫高僧,爲我城中除去水患,所以人人高興。”
“有勞阿哥指點了。”
說完,二人便贈了這漁夫手中的倆卷書,便起身告退,等離開之後。
沐凝冰便道:“看來那幫和尚還沒有來,我們要不要先在這河中打聽一番,好提前佈置?”
“這一點,爲兄我早有定計。”
“哦?是什麼?”
“咱們雖然此次是爲了使絆子,懲治那沒輕沒重的和尚,可這城中有妖魔若是不除,那你我二人便是意氣之爭,助紂爲孽。”張誠一摸下巴,又道:“何不若既讓他和尚吃不了兜着走,又能夠誅滅此地妖孽,也算是不韙咱仙人底線?”
“這有何難?師兄你我等壞了這和尚事情,最後咱們親自出手誅滅那妖魔便是!”
“殺人何須親自動手,豈不聞巧力勝於蠻力?”
言罷,張誠便是笑得朝着那遠處城池走去,只留下一臉不解的沐凝冰。
隨後二人便入了城中,多方打聽,知曉了原先這河中供奉着邪神“九聖娘娘”,月月索取供奉血食,若是不供奉,便要興風作浪,不讓商船過河。
而這車遲國對面連接的便是那西樑女國,此處尋常貨物,到了那邊可值萬錢,所以衆商人都是敬奉三牲,動輒數百頭牛羊宰殺獻祭,以前商人叫苦不已,但是被這河中妖怪索要供奉,是絲毫不敢怠慢,如今終於是等來了佛門興師動衆討伐,自然是個個欣喜,張燈結綵猶如過年。
不過這妖怪卻是也有自己的廟宇,原來是在這城牆根下面,原先這商人舉行大祭,都要請這廟祝,都言只有他纔可以通神,不過如今卻是門可羅雀。
等到張誠二人來到之後,就見原先好大一廣場,現在沒有半個善男信女,不遠處的廟宇雖然大門洞開,可是就見那沒有半絲的香火氣,廟勇也是懶洋洋的三五成羣的靠在照壁之下曬着太陽。
二人見到這番情境之後,立刻互視一眼,然後走了上去,來到廟前,那吊兒郎當的廟勇也不起身迎接,只是挑着眉頭看了二人一眼之後,便又扭頭和着身邊的幾個閒聊,不過他們倆個可不是來這裡燒香拜佛的。
“唉唉唉,起來,我問你,你們這掌廟的在哪裡?”
“在裡頭呢,你們自是尋他便是了。”
這廟勇懶洋洋的說完話後,便又是和旁邊的繼續聊天。
等進入廟中,就見這廟祝背對着那神像跪拜供奉,二人一打量,就見這神像跌趺而坐,身穿金玉綵衣,金箔蓋身,上有九首,卻不是一字排開,而是三面相,頭戴毗盧帽寶珠帽,帽上有九面畫像,上寶珠錐上又是大小共有九枚寶珠,各自又是雕成人面狀。
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妖怪,反倒是有點像那佛祖菩薩的前臂千面法相,不過與其相較起來,反而是有些小巫見大巫。
張誠暗想這妖精法相該不會是和那佛門功法有染,但是沐凝冰此時卻是全身心的盯着這廟主的背影,就其身上有着一股子妖氣,一看便知道不是什麼人類,而是妖精變化。
她當即道:“你可是此方的廟祝?”
這廟祝一轉身,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模樣,身着長衣,不過滿臉愁雲,隨意的打量了他倆個之後,就是扭頭,又是給那香爐衆插香。
“正是,我觀二位氣宇非凡,也不像是什麼善客吧?”
他頭也不回。
“嗨,師兄你果然神機妙算,這廟祝還真是個妖怪變化,不過看起來倒是個有眼力勁兒的,”沐凝冰笑着靠在案几上,抱着胳膊輕佻看着這廟祝背影道:“但這不怕死倒也是出乎意料。”
“若知天命將至,又何懼一死?”
廟祝淡然道。
而張誠則是眉頭一皺,“你這道人,是真的不怕死,給那妖怪盡愚忠,還是假不怕死?”
“真假又有何異?”廟祝轉頭看着他,萬念俱灰道:“愚忠之論更是無稽之談,我本河神廟祝,魚鱉化形,早先爲惜性命委身妖魔,如今正道水族容不得我,和尚來犯,我便是再叛,又有何去處?還不如引頸受戮的好。”
張誠聞言,立刻便是心中一笑,看來這世上還真沒有不怕死的人,只有絕望的人,如此看來,自己的計策倒是可行。
他心中想着,面上不動聲色。
“如今這卻是你的造化來了,我有一策可保你不死,不過需要你帶我見個人。”
“什麼?”這廟祝立馬雙眼一亮,“公子你若能讓我不死,小的願全副身家相贈,結草銜環,牽馬墜蹬以報。”
他立馬轉身撲騰的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猶如溺死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
“公子如肯搭救我,莫說是見誰,哪怕是玉皇大帝也肯見。”
“還望公子搭救!”
張誠看到他的這副模樣,一轉身盯着那廟外的通天河,言道:“用不着你去找玉皇,我只要你帶我去這通天河中,見一隻粉蓋癩頭老黿。”
此黿不是別人,正是那頭把取經回來的唐僧師徒顛進通天河的老黿,要說膽最肥的就是他了,而他雖然被菩薩的蓮花池中的金魚佔了水府,但是他可不是什麼通天河的河神,而是一頭萬年的黿龜。
要說借刀殺人攪和事的快刀,非這老黿莫屬。
而這廟祝一聽他的話,也是明白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