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這一指點出的,僅僅是簡簡單單的一道“諸寰同晝”。
然則自他成就上乘功果之後,對於道法的理解又有不同,比以往多出了精微細緻的變化,力量變得更是強盛悠長。
哪怕在同等力量之下,威能也絕不是先前手段可比。
無量星光與赤光相沖,雙方碰撞之所在,霎時形成了一個塌落空洞,可這僅僅只是持續了一瞬,在隨後過來的力量推動之下,兩邊氣息迴旋激撞,空洞被絞碎成了一道道破碎漩流,無數閃爍光芒跳躍出來,再被擠壓破滅。
紅衣少年道人有些意外,對面一瞬間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居然將他第一天輪轟碎了。
不過見到對手並非不堪一擊,他情緒卻反而更爲高亢,在此一擊之後,還有第二天輪和第三天輪,每一次攻勢都是倍於先前。
他急切想看到對面抵禦不住並因此潰敗而場景,故是亟不可待的一個猛推,後續赤光洶然疊壓了上去!
張御在這一指神通施展出來之後,感受着“命印”之中灌入來的神氣,體內心光非但不曾消耗,反而還在如漲潮一般飛速拔高,他眸光一閃,指尖又是一道威能更強的“諸寰同晝”轟了上去!
但這並不是結束,在他如浩瀚汪洋一般的心力推動之下,緊接着又是使出了第三道,第四道……
僅僅一息之間,他一連轟出了三十六道“諸寰同晝”!
此刻觀戰之人都可見到,在最初的碰撞之後,那本來佔據半邊虛天的赤芒像是被星光強行撕裂開來,那浩然無匹的星光匯如巨浪,向着餘下空域奔涌而去,似要將之一舉填沒!
紅衣少年道人先是驚異、再是驚愕,最後現出了驚怒,他不可置信得看着龐大星光向着自身倒涌了過來,而自身法力半點阻礙不得。
他身後神輪旋轉之急,幾乎是成了無法分辨的虛影,可是依舊難敵那滔天巨浪,無邊星光傾瀉而來,他在不甘心的怒聲中,整個人也是被連帶着一同淹沒入內!
張御保持着一指點出之勢,前方那星光在持續了一會兒,陸續消散之後,方纔是一振衣袖,收手回來。
而此刻前方虛空,像是被清洗過了一遍,變得空空蕩蕩,再無一絲人影蹤跡。
此在一擊之下,紅衣少年道人的在世之身已然被生生轟滅!
兩人在方纔那一刻,都可稱得上是不留絲毫餘地。
這等傾盡一切的法力比拼一直是修道人竭力避免的,因爲裡面兇險在於此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身化飛灰的下場。
此等比拼之中,強便是強,弱即是弱,是沒有轉圜餘地的。
可儘管如此,方纔碰撞之中雙方其實也是有着諸多變化的。他前面僅僅是用了十二道神通,就將其人之勢壓了下去,而餘下二十餘道神通,幾乎全是用來擊壓其人的神通玄異乃至護身法器的。
但是任憑其人手段再多,這等情形下是避無可避,閃無可閃的,一切手段硬抗硬挺,終究還是敗落在了三十六道諸寰同晝的轟擊之下。
上宸天內,贏衝通過不斷晃動着的光幕看着這一結果,久久沉默不言。
旁側的弟子有些驚異,有些不解的問道:“老師,這,這一戰就這麼結束了麼?”
贏衝緩緩道:“還未結束,那來人當是摘取了‘虛實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在世之身雖是一時被毀,可只需再是凝聚出一具出來便就可以。”頓了下,他又道:“此戰沒這麼容易分出勝負的。”
其實與此相比,他更在意的,從張御所表現出來的實力看,分明也當是摘取了這等功果了。
這無疑是給上宸天增添了一個極大變數。
他不覺搖頭,要是三位上尊願意聽從他的打算,將此人早早滅殺,那麼又何至於給此人攀升這等功行的機會?
現在卻是已然晚了。
兩界通道另一端,坐在煉空劫陽上的氣珥上的寰陽三宿主也是意外這等情形。
對於丹曉辰他們也算是瞭解的,其正攻路數確實十分了得,純憑法力神通倒真少有人能正面拼過其人。
他們設想丹曉辰或會壓倒對面,也設想或會勢均力敵,可是沒想到,結果居然反過來被對面給碾回來了。
關朝昇似是自語了一句:“這人是誰?”
不過在這一句話後,他好像就沒了興趣,把身側過來,又恢復了先前漫不經心之色,此人雖是厲害,可獲得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之間的鬥戰,也不是單純比拼法力,這一戰還未遠到結束的時候,誰又知結果是什麼?
不過當他把茶杯拿起欲飲之際,就在短暫的片刻之後,他似是感到了什麼,又猛地轉首看了過去。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這刻也似有所察覺,一同目注過去。
修士煉就“虛實相生”之後,身軀一旦被消奪,那幾是立刻可以把在世之身重新化出,哪怕稍微耽擱一些,也不過是幾息之間,可是現在過去多少時候了,怎麼仍是不見丹曉辰回來?
張御此刻一個人駐立在虛空之中,腳下踏着芝雲玉臺,袍袖隨着身上玉霧星光飄動着,此景可謂孤寂高遠。
而此刻在那寄虛之地中,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見兩道飛劍圍繞一團赤光繞旋飛轉,來回攻殺,而那赤光之外,則有兩隻神輪來回飛舞遮擋。
只是其每每欲往世間投入神氣,就被一道分化出來的劍光斬殺,而自身則削奪了一層中,幾次之後,自身反被進一步削弱,便不敢再去嘗試,只能於原地固守。
煉就虛實相生的修道人很難殺死,但是同爲獲取這等功果之人,張御自是清楚該是如何對付此輩。
就在方纔轟出神通那一瞬之間,他便通過目印找到了對方的寄虛之所在。
這也是對方一上來就傾盡全力與他拼撞,其人氣息可謂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了他的面前,下次可不見得能撞上這等好事了,除非是他對目印的掌握能更高一籌。
而到了這裡,他纔是發現,對方所持拿的神輪並非最早表現出來的那一隻,實際上卻是一對,只是一爲守禦,一爲攻取。
不過要是在關鍵時刻,負責守禦的那一隻也能放了出來襲敵,但是方纔對方不及如此做就被他消奪世身了,而現在卻俱被他劍光逼壓在了這裡。
寄虛之地無有時光流轉,只有因果起落,若一次攻殺不滅,則會再是起因,再是落果,氣意也會碰觸虛實界限一次,雖削奪的神氣不會因此增加,可每一次都算得上是守禦方重理陣勢的機會。
可張御兩柄飛劍殺伐犀利,始終不曾讓對方氣意泄露出來半分,且他還有玄渾蟬在外飛馳,時時從益木神樹之上抽調神氣支援,攻勢可謂如潮而來,不予斷絕。
那赤色神氣之中此刻凝聚出了紅衣少年道人的元神之影,他盤膝端坐於最爲中心所在,雙輪轉動之際,時時鼓動赤氣,使之若火焰高漲。
但是他的神氣終究是有限的,不似張御除卻自身渾厚神氣之外還有神樹爲後備,故在劍光一次次對拼圍剿之下,神氣被持續削奪,漸漸難以抵擋,外間赤光愈發黯淡,漸漸被劍光逼進內裡。
在某一刻,一道劍光倏爾一閃,竟是從那一團赤光之中直接穿透過去,而另一道劍光則是順勢一斬,其中一隻守禦神輪連帶着後方的赤光,竟是被從中豎着劈成了兩半!
而在遭遇此等重創,又在失去了一隻守禦神輪之後,這團神氣終於潰散了開來,兩道劍光得理不饒人,上去一絞,將之全數殺散,卻半分殘氣也不曾留下,唯有餘下一隻神輪因神氣破滅,無法再寄虛之地內存駐,重落去了世間。
張御也未去追剿,眼眸之中似有倒映星光閃爍了一下,那兩柄飛劍被收回了他自身的寄虛之地內。
這一戰以如此結局收場,他自身還算滿意,因爲他並未暴露出自身太多手段,至多也是顯現出來一個神通。
而對方在沒有弄清楚他的底細之前,應該是不會再輕易來攻的,這便給玄廷攻伐上宸天爭取到了時間。
或許對面所有人一涌而出能敵過他,可問題是兩界通道還未穩定,不可能承載太多人,便能對方過來,那也是爲上宸天分擔壓力,對面兩派可不見得願意爲上宸天做嫁衣。
這時前方光芒閃過,那落回虛空的神輪之上有光影一閃,紅衣少年道人身影自裡飄閃出來,他看着張御,面上露出服氣之色,可卻仍是昂首挺胸,大聲言道:“張道友,你能勝我,我是的佩服的,可是你勝了我,卻不等若說玄法能勝真法。”
張御此前也聽過類似之言,他看了看其人,淡聲道:“玄法非我一人之道,而是千萬人之道,不爲勝誰而生,只爲渡人而存。”
紅衣少年道人露出了些許疑惑,待要再問之時,身影卻是一亂,於無聲無息中變成了一團赤霧,頃刻間便化散了去。
而那無主神輪憑空一轉,卻是往着兩界通道方向投去,顯是感察到什麼召喚,想要飛轉了回去。
張御目光一注,落至其上,此物就被生生定住,而後似被一股無形之力牽扯,一直攝拿到了他身邊,再一拂袖,就將之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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