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一祭出“幻明神斬”,便就將那一道血色人影照得通透無比,好似陰晦暴露在了烈陽之下。
那濃稠的血色在這等灼光之下立時變得稀薄了許多,可下一瞬間,其卻又是恢復了過來。
可是這一擊只是開始,在神通過後,張御的心光緊隨其後上來一壓,由於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血色遁光無法完全避開,不得不與之進行一次碰撞。
血丹的長處是在遁光和精氣恢復之上,這等正面碰撞是要竭力避免的,這一撞之下,原本復還的血色又闇弱下去三分,雖然再一次在片刻之後復原回來,可丹精之氣顯然是又被大大消耗了一次。
張御的攻勢並沒有到此結束,元正寶尺不知何時被他祭在了天中,只是光芒一照,就令那血色光芒微微一頓,而後他心光趁隙再度撞了上去。
在接下來,那血色遁光陷入了極端被動之中,他在撞擊之中受到損傷,便就立刻復原,可復原之後又再是受創,而後又一次復原,其就像被這等攻勢黏住了一般,怎麼也沒有辦法脫離出去。
而在這過程中,那血丹提供的丹精之氣也是在被持續消耗着。
唐豐早前還能保持着清醒的頭腦,甚至在鬥戰一開始,他自覺思路清晰無比,所以在此前交手過程中,他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可是在逐漸把丹力運化開來之後,原本平靜若水的心境就開始變得混亂躁動起來。
他知道這是血丹的影響,可這東西之所以是邪祟之物,就在於你明明知道其對自身有危險,可卻並不想將之糾正,反而會沉迷於這等力量之中,直到自身精元神魂被徹底透支。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忽然感覺自己身軀之內的血液再也抑制不住,好似就要從自己的身軀衝涌出來一般。
此刻他驀然醒悟過來,丹精之氣已然耗盡,可轉運起來的血氣沒能及時停下,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爆血而亡了。
可在血丹的侵染之下,他神智早已失常,此刻非但沒有半絲恐懼,反而陷入了一種極端瘋狂之中,不但不想着收手,反還狂喝一聲,將自己僅餘下來的法力精氣全部灌輸至血液之中,隨後遁光一閃,一改之前躲避之勢,反而向着張御主動衝來,看去是準備與他同歸於盡。
張御見其衝向自己,卻是站在天中不閃不避,淡然看着那道遁光,口中道:“敕禁!”與此同時,他背後星光雙翼閃爍了一下,一道明銳光芒升騰而起。
唐豐忽然聞聽得那宏大聲音,渾身不由一震,體內涌動的力量似是被強行抑制了下來,不由愕然,未待他反應過來,兩道明亮光芒自天中交錯橫閃而過,霎時將他斬成數段。
而那斷成數截的身軀各自掙動了幾下,片刻之後,就便變成了一團團血色濃漿一般的東西,再是漂浮了蠕動了片刻,就轉而變成了乾枯漆黑的一團,隨後很快破碎開來,被天風一吹,就飄散而去了。
張御一拂袖,將半空之中的濁穢掃開,往東面望了一眼,依稀看到了幾道經空而行的遁光,他微微一思,便駕青虹飛起,衝入天穹之中。
鶴殿之上,那一輪青色朝陽盛放開來,熾熱的滾流並不分散,而是聚集在殿臺上空,久久不散。
惲塵這一擊使出之後,氣機不可抑制的往下衰落,不過他頓了下之後,一個呼吸吐納,身上法力頓時又是復原回來。
可待得下方青光消散之後,他往下一看,心頭不由一震。
烏子午平靜站在那面,看上未受到絲毫損傷。
其實惲塵這一門神通確實威能宏大,更別說那裡面還凝聚了他全部的法力,烏子午若真是正面去承受,也絕然討不了好。
此刻他毫髮無傷,那是因爲他的觀想圖中有一門“返鬥天漏”之術,任外面諸般攻襲過來。都可先行吞納其中,可等到鬥戰之後再去化解。
最厲害的是,在施展這門神通的同時,可以不受任何牽制的發動攻擊。
若是他能在一息之內成功擊中敵手,使雙方氣機相連,那麼他還可以將自己吞納過來的力量反轉回去,對手就會承受來自他和自身的合力一擊。
先前在靈妙玄境之中,他也就用這門神通才斬斷了那名道人的生機,其人最後化爲塵埃,也是因爲中了自己的劍上神通之故。
他本來準備在惲塵施展神通時故技重施,可方纔在欲如此作爲時,蟬鳴劍卻是突然暗吐殺機,令他沒法趁勢攻擊,也就沒法將那力量反照回去,這樣一來,他先前所吞納的力量便只能事後再去化解了。
惲塵也能猜到,烏子午一定是用什麼獨特手段化解了自己的神通,可他雖然吃驚,可非但不覺沮喪,反而是平添了無數信心。
對方他施展神通的前後並沒有能對他進行干擾,那毫無疑問是蟬鳴劍將之給壓制住了。
而他現在有無盡法力,只要蟬鳴劍繼續能爲他做牽制,那麼他就可以不斷施展神通。
他卻不信一個個威能宏大的神通轟出去,對方能夠一直化解下去。
烏子午卻是不準備再這般繼續下去了,就算他能輕易化解惲塵的攻勢,可拿不下惲塵也就毫無意義。
現在問題關鍵就在那飛劍之上,只要飛劍被制,那麼擊敗惲塵也就在頃刻之間。
他把法訣一拿,運轉“闡空漏盡”之術,鶴殿殿臺天空之中頓時裂開一個又一個空洞,試圖將蟬鳴劍轉入虛空之中。
可蟬鳴劍固然因爲距離較遠,威能沒有能夠完全發揮出來,譬如斬諸絕之勢就無法隨時隨地的使出,可這到底是由張御分神遙御的,與惲塵比起來,他的鬥戰經驗要豐富太多。
面對烏子午的神通鎖拿,他根本沒有讓飛劍閃挪躲避,而是直接往殿臺之外禁制迷霧之中一穿,霎時沒入其中不見。
烏子午是受禁制迷霧所困,可飛劍往來得惲塵玄首印信允許,根本不受此等困阻,而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應對,就直接讓烏子午所有設想都是落空。
不止如此,烏子午還發現,飛劍藏入迷霧之中後,威脅反而變得更大,他感應無法延伸到迷霧之中,也就無法知道到此劍會從哪裡出來,而以那飛劍的速度,恐怕一閃之間就可殺到面前,這就逼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力來戒備守禦。
而就在他分神對付飛劍之時,惲塵又一次將神通準備完畢,並且毫不遲疑的轟了出來。
要知平時他可沒可能這麼毫無顧忌的宣泄神通法力,方纔那一次還稍稍有些控制不力,看着聲威浩大,其實當中浪費了太多的法力,而這一次力量卻是凝聚許多。
那一輪青色朝陽浮現之時,不再是暴烈奔散,而是純粹熾熱,極爲凝聚,直接就在烏子午站立上空綻放開來。
烏子午見那烈烈青芒照來,依舊以神通將之化去,不過同樣,上一回是他吃不準對方力量,而這一次他心中有底,卻是變得從容了不少。
他本還待反擊一手,然而此刻潛於迷霧之中的蟬鳴劍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劍勢對他微微一指,稍稍泄露一點劍上氣機出來,立刻令他如芒在背,不得不放棄了想法。
無論是蟬鳴劍還是惲塵本身,若是分散開來,他都有辦法對付,可是雙方這一攜手合作,卻是堪堪將戰局維繫了下來。
烏子辰神色微沉,他的神通雖可不斷吐納敵手,也是有其極限所在的,特別惲塵這等充滿了狂烈力量的神通,更是不可能無限度吞納下去。
對此不利情形,他決定改變自己的戰術。
他的厭恕觀想圖,守禦攻敵的神通皆備,但是並沒有轉挪替避之法,其實面對一般敵人,他也不需要這等變化,原來的神通已是足夠運使。
可面對眼下局勢卻是不夠,但在他意識之中卻是知道不少章印,若能觀讀,立可掌握一門替避轉挪的神通,他自信只要有一個空隙出現,就能反轉戰局。
只是他的神元早已在凝聚觀想圖的時候用盡了,而且現在是鬥戰時候,他也沒這個機會來做此事。
那麼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向大混沌求取力量!
他的記憶中也有渾章修士的憶識,以現在的功行,求一個挪遁替避之法並不算什麼,大不了事後再以外藥化解就是了。
主意一定,立時心神一轉,霎時看到了一片無盡幽暗,與此同時,他雙眸之中也有一片幽暗之色一閃而逝。
這個時候,他本在提防蟬鳴劍到來,可不知爲何,此劍卻是懸在那裡未動,連惲塵也一樣沒有再發起攻勢。
他心思一轉,驀然想到了什麼,猛然轉頭望去。
便見那殿臺之外的迷霧一陣涌動,而後向兩邊滾滾分散,一個渾身被玉霧雲光籠罩的年輕道人自外走了進來。
他一步踏到殿臺之上,那蟬鳴劍發出一聲清嘯,憑空一轉,飛落至他身前,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惲塵鬆了一口氣,在半空中打一個稽首,略顯激動道:“玄正!”
張御對惲塵點首回禮,再看向烏子辰,口中道:“玄首已是盡力了,下來該是輪到我們出力了。”
惲塵訝道:“我們?”
張御持住蟬鳴劍,揮袖往側面一揮,劍光過處,外間雲霧齊齊散開,顯露出外間的無盡天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