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人已經是打定主意站在天夏這一邊了,所以他清楚,這個時候切忌首鼠兩端,把元夏得罪的越狠,天夏越有可能出面維護他。
而此前說妘蕞等人乃是叛逆,不過是他故意那般言語。因爲他越是如此說,曲道人反而越會懷疑他說得不是真話。
曲煥聽了他的言語,一時面色陰沉,心中氣惱無比。元夏極度講究尊卑,功行不如他的修道人對待他都是唯唯諾諾,可姜道人居然當面唾罵於他,還罵的這般難聽,他也是忍受不了。
需知這裡動靜的慕倦安也是觀得清清楚楚,這等事傳回去後,元夏上層無疑會因此看輕他的。
他惱道:“你這目無尊卑的東西!”
姜道人冷笑一聲,道:“尊卑?曲煥,不要做出一副對元夏忠誠的模樣,你就以爲自己是真的元夏人了,你不過就是一個奴僕,不過只能在元夏上層面前搖尾乞憐,什麼時候讓主人滿意了,才賞你幾根骨頭。
我就不信你心中對元夏沒有憤恨,而且你以爲元夏真的信任你?我告訴你,也就是化外之世還存在,你還能當一條忠犬,等到外敵不在了,不知什麼時候就清理了你!”
“夠了!”
曲道人怒喝一聲,姜道人這一語頓時擊中了他心中的憂慮和隱痛,身爲上境修道人,他自是知道天夏是最後將被清除的外世了,他也是憂心此世被覆滅之後,元夏會被怎樣對待自己。
元夏說是允許上境修道人開闢自己的道世,可是他呈書遞上去之後,卻是遲遲沒有回言,只是讓他等待,這一看就是應付拖延,此事尚且敷衍,到時候又真的會允許他同享終道麼?
要知元夏允諾的事,沒做到的可是多數。
雖然心中轉念,可他自身攻襲未停,揮袖之間,舟艙之內掀起一股狂猛風流,四面八方無所不至。
姜道人在狂風迫壓之中身形不斷閃爍跳躍,每每避過曲道人的氣機鎖拿,可此時的情況對他是極爲不利的,他擅長的就是閃挪躲避,分合變化,而後再尋機而攻。
他先前被妘蕞所敗,就是因爲對方找準機會放出了兩個代身,三人靠着地利封死了他的去路,導致他在夾擊中世身敗亡,
而在此舟艙之中,他也是一樣沒有躲閃的餘地,但是好在曲道人的實力強在正面搏戰之上,轉挪恰好是其短板所在,所以他暫時還能躲閃的餘地。可他也是知道,也就是眼下能勉強支撐。曲道人終究是強過他的,不管是利用法舟上的陣力,還是靠自身本事,都不難將他拿下。
所以他也是豁出去了,不停的在那裡叱罵,把自己長久以來對元夏的對不滿,把窩在心裡的積鬱都是一口氣宣泄出來,這番喝罵他越罵越是舒暢,越罵心神越感快意,連一直以來的功行固束都是隱隱有所鬆動。
曲道人沒想到他居然這般放肆無忌,壓抑着心中的怒火,道:“你在尋死!”
姜役冷笑迴應一聲,道:“左右都是一個死,何不痛快一些!至少比爾等鼠輩奴顏婢膝來的有膽!”
曲道人顯然怒極,他氣息一變,整個人身外忽然渡染上了一層銀光,看上去像是凝固的鉛汞所築就。
與此同時,姜役陡然覺得身軀一沉,可以見到,整個元夏巨舟都是出現了一瞬間的傾斜,他暗呼不好,這時反應也快,意念轉動之間,法力化作一道道風雷朝着曲道人激去。
這並非真正手段,而是於暗中又祭出了一道十分晦澀的靈光,直刺其人之神魂,但是下一刻,他感覺自身像是撞上了一層難以摧毀的堅鋼,非但未有攻破,反而神通破散,弄得自己一陣氣滯。
而之前風雷法術攻去,曲道人根本沒有躲避,其身外卻是存在着一層氣壁,諸多攻勢落入了進來,像是進入了一團無形漩流之中,俱是絞碎了去。
他目光一閃,對着姜道人又是一抓。
這一抓與方纔不同,姜道人只感覺所有的空域都被封死,無論自己往那邊躲閃,都是一樣會遭遇被其拿定的下場,好像一出手就決定了結果。
然而眼見得就要將姜役拿下之時,忽然一股有無形氣機到來,此氣機之中並沒有什麼攻擊力量,但是內中所蘊藏的磅礴法力卻是引偏了曲道人的注意力,知曉是天夏那邊有強橫修士正在往飛舟這處過來。
雖然明知道對方不會發動進攻,可也不自覺戒備了起來,這微微一個分神,不免使得他的動作頓了下。
姜道人趁着這個機會,卻是心下一發狠,一指點向了自己的眉心,轟隆一聲,整個霎時爆裂開來,卻是他主動化散了自己的世身,
曲道人站在爆裂氣勢之中半分不動,只是他心下微怔,沒想到姜道人既然會這麼做,他也是怒極反笑,道:“你以爲你逃得脫麼?”
先不用說避劫丹丸的存在,就算化散了世身,敢在他面前這麼做,真當他是擺設麼?
這等寄虛修道人,當着他面散去世身,那他卻也是不難順勢尋到其神氣寄託之所在,從而將之滅殺!
他在原地閉目片刻,於心中推算追尋。眼見得就要尋到那方神虛之地時,氣意卻是一亂,愕然發現被一股橫生出來的力量將天機遮掩了出去,令他一下失去其之所在,不覺眉頭一皺。
他腳下一跺,身化虛影,從飛舟之內縱躍了出來,卻見虛空之中站着一名俊秀道人,身上白色氣光繞轉,腳下踩着一朵玉荷,手中持有一柄拂塵,此刻正微笑看着他。
他沉聲道:“這位天夏道友,方纔爲何阻我推算?”
白朢道人一擺拂塵,微微一笑,道:“阻礙?貧道可未有阻礙,只是在自家地界蔽去天機,免遭外者窺探而已。”
曲道人沉着臉道:“貴方要蔽天機爲何不早不晚,偏偏在我要拿捏叛逆之際動手?”
白朢道人笑道:“道友這話卻是不講道理了,我怎知貴方舟中情形?這等情形恐怕真是巧合。”
曲道人不由沉默,他根本不信這番言語,但是此刻與天夏衝突是不明智的,道:“原來是如此,不過曲某在招引一位叛逆神氣歸來,還望貴方能夠放開遮蔽,通融一二。”
白朢道人笑着道:“這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貴方卻需等上一等,此前我天夏征伐舊派,損失了幾名同道的世身,眼下也在招引之中,未免出現什麼意外,待我天夏將所有同道都是招引回來後,貴方再做此事不遲。”
曲道人問道:“那不知貴方需用多久?”
白朢道人道:“快則數載,多則十餘年吧。”
曲道人不由皺眉,老實說,這個時間不算長,可是曲道人不難想象,這等時候若是天夏有心,那一定趁着這個機會把人接走了,他根本達不成自己目的。
他神情嚴肅了一些,道:“這人對我元夏很是重要,希望貴方能夠寬容一些。”
白朢道人笑着搖頭道:“這卻無法了,天夏自有天夏規矩,自然需先爲同道考量,再說貧道方纔之言已是讓了一步,眼下已是無法再讓了。”
曲道人正要再爭辯,忽然聽得慕倦安傳聲道:“曲真人,我來去那神虛之地滅殺姜役,你設法拖住此人,讓他無法出手干擾。”
他立刻一擡頭,道:“曲某觀道友道行甚高,見獵心喜,卻是想與道友討教一二。”說着,他不等白朢道人迴應,伸手一指,一道銳利銀光就朝着後者衝去。
白朢道人把手中拂塵不慌不忙一擺,就化作萬千柔絲,那一道銀光進入進來,立被層層化解,同時一撥法力,一股柔和力量落下。
曲道人本待隨手將之撥開,可是一觸那法力,發現那力量竟是浩大滂湃,竟是一撥不動,自身險些被帶動出去,心下驚異,正要回手反擊,可這時又聽得慕倦安傳聲道:“曲真人,不用糾纏了,暫且收手吧。”
他心中一動,馬上停了下來,並對着白朢執一個道禮,道:“方纔曲某隻是見道友功行高深,故是忍不住試探了一下,還望道友不要介意。”
白朢道人微笑道:“哪裡會,曲真人道法獨樹一幟,令人印象深刻,還望有機會再有切磋。”說着,他打一個稽首,身外白氣一散,已然不見了蹤影。
曲道人站了一會兒,就回到了主艙之中,待見到慕倦安,他問道:“慕真人?”
慕倦安搖了搖頭,道:“方纔天機已被遮蔽。我竟無從窺見其下落,看來天夏是有心保下姜役了。”
曲真人皺眉道:“天夏怎知我等要對付姜役?這也太巧合了。”
慕倦安道:“這不奇怪,應該是之前持續一載有餘的招引舉動引發了天夏的主意,畢竟這麼久了,天夏不發現也難,說不定天夏還想從其人口中問出我元夏的諸般情況。”
曲道人哼了一聲,道:“他們倒是會見縫插針。”
慕倦安卻是無所謂,負袖言道:“由得他們去吧,姜役真到了他們那裡又如何?無了避劫丹丸,也至多隻有一載餘的性命了,而且他去了那裡,也能通過他證實我元夏之實力並非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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