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巨大眼球在問出一句話後,沒有等張御和林廷執二人有所回答,就先自帶着幾分肯定的語氣道:“你們是大崩滅後新的主宰?”
張御看着這道照影,迴應道:“尊駕可以這麼認爲,也是我們在找尋你,伊帕爾的初代神王,‘伊’。”
巨大眼球轉動了一下,出現了一絲人性化的狡詐,道:“讓我想想,你們找到我,那是對我所求?我很想聽聽你們需要什麼。”
張御發現,這位倒是意外的能交流。只要不是拒絕溝通,事情倒是好辦許多。他也並不諱言自己的目的,道:“莫契神族。”
這幾個字是用靈性之言傳遞的,可以準確無比的表達自己所表達的意思,包括更深層複雜的內涵,而這本身,也是力量層次的體現。
那巨大眼珠轉動了下,沒有立刻回答,但是多了一點審視和忌憚,因爲張御所傳遞的內容非常之豐富,他可以感覺到,張御甚至瞭解他曾經和莫契神族過往的關係,並似還知曉他追逐莫契神族深入間層的目的爲何。
當然,張御只是傳遞了一個隱晦的意思,部分東西只是出於自己的補充想象。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想知道,我的族人現在哪裡?”
張御知道的,這位可從來不曾關心自己的族人。更別說這些族人曾經試圖將其永困在間層深處,他也毫不猶豫的將族人做成獻祭品,好讓自己去到了間層深處,雙方只是利用被利用的關係。
對方問這句話,這是在談條件了。
他不怕對方談條件,對方不迴應那纔不好辦。
他道:“尊駕所理解的大崩滅是什麼?”
那個眼珠道:“每一場大崩滅之後,都會有一個新的主宰出現,你們能找到我,那也就找到了我留下的血脈。你們是奴役了他們,還是殺死了他們?”
林廷執道:“我們並沒有奴役你的族人,我們天夏也不存在任何奴僕。”
那個眼珠道:“那也就是清除了他們,我爲此感到非常憤怒。”
他說到“憤怒”的時候沒有什麼情緒,但是潛臺詞都聽得出來,我的族人被如此對待,那麼我要求條件高一點,不過分吧?
林廷執考慮了下,道:“我們找到尊駕,是想知悉有關莫契神族的事,越是詳細越好。”
那眼珠看了他一眼,他沒想到居然如此輕易暴露出自己的目的,可他非但沒有因此看輕林廷執和張御,反而更爲慎重了一些。
因爲兩人能如此做,要麼是對這個事情不是太過重視,所以較爲隨意,要麼就是對自身極爲自信,所以不怕顯露自身的目的。
他謹慎言道:“那麼你們能給我什麼呢?”
張御淡聲道:“假如尊駕遵守天夏的禮序,我們將莫契神族的事情解決後,尊駕可以在天夏治下生存。”
那眼珠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談條件自然不會一下讓雙方都滿意,而且對方是這個大崩滅之後如今的天地統治者,有資格這樣說話,比這更爲傲慢的對象他都見過,更何況,能這般說話,本身就是實力的體現。
內心是如此,可他表現卻道:“這與我的期待相差太遠了,差到我寧願繼續等待下去,地陸上的統治者遠不止是你們,我很有耐心,我總等到一個願意給我提供合適條件的人,對我來說不過多沉睡一會兒,可對你們來說損失的會更多。”
張御淡淡言道:“尊駕所言,和我們所知有些不同,尊駕若是瞭解莫契神族,當是知曉莫契神族正在謀求迴歸,若是等到祂們回來了,我們也就不需要了解尊駕所知了,換言之,尊駕的價值,也就是在莫契歸來之前,尊駕的價值也會隨着這時日縮減而降低。”
那眼珠道:“可是我能讓他們損失降低,不是麼?相信你們也是如此想的,不然也沒必要來尋我。”
林廷執這時道:“尊駕可否說一說,你想要什麼?”
那眼珠停頓了一會兒,他沒有立刻提出自己的條件,而是稍顯認真道:“你們知道我,而我不知道你們,所以我需要了解你們,才能做出正確判斷。相信你們不會拒絕一個有誠心且願意合作的對象吧?”
張御倒是不認爲這是什麼大事,他並不怕對方瞭解天夏,比如當年之敵莫契,若想要知曉有關於天夏的消息,那些表面上的情況大可以從信徒那裡獲取。
而上層的隱秘,唯有進入了清穹上層才能知曉,他當初哪怕是擔任“玄正”、“巡護”的時候都並不是如何清楚,遑論外人了。
但是這件事並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決定的。故是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與林廷執商量了一下,同時以訓天道章聯絡晁煥,並由其溝通其他廷執。
在諸廷執收到消息後,短短片刻之間,就達成了一個意見,認爲可以讓這位進入天夏疆域中。
這其實並不是平白付出,這位神王能夠了解天夏,他們也能從這位身上了解其人。
哪怕最後到來的只是照影,自身存於世間的痕跡也是抹消不掉的,境界足夠高深之人,能從這裡面能看出很多東西。所以明着對這位神王有利,可是最後誰能得到更多,那還真說不準。
而在王舟之中,僅只是數個呼吸之後,張御便擡首道:“我們可以答應尊駕的要求,尊駕準備用何等進入世間?”
那眼球道:“我不會讓你們太過煩惱,我會降下靈性,用你們的形象行走世間,當然若是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我提供一個可供我承載的軀體。畢竟今後我也有可能來到了你們中間,在瞭解你們之後,也更方便融入你們,不是麼?”
張御點首道:“我們會給你找尋一個合適的載體。”
直接天夏人自然是不行的,哪怕是故去的天夏人也不行。但是邊境周圍彼此仇殺還有在異神驅動之下攻擊天夏而因此喪命的土著卻是多得是。
他以訓天道章聯絡各地的守正宮駐地,很快就準備穩妥,並對林廷執一點頭,後者則取出一張法符,道:“尊駕請吧。”
那眼珠往下瞧有一眼,一點靈性力量投入到了那法符之中,而那照影也是緩緩散去。
林廷執本待與張御一同去放置法符,想到兩人一同行動元都玄圖可能載承吃力,於是想了想,道:“張廷執,此事不必我們二人同去,由林某安排就是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那便勞煩林廷執了。”
林廷執打一個稽首,隨後一道金光從天頂之上落下,罩住他的身軀,片刻之後收斂而去,已然是離開了此地。
張御等了一會兒,這才於心下一喚,亦有一道光芒降下,而這一次,在持續了十來呼吸之後,方纔光華收去不見。
昌閤府洲地陸上空,隨着一道金光從虛空之中落至地表,林廷執已是自裡現身出來。因爲那具安排好的承載之軀就在此間,故是他直接轉挪到了這裡。
他很謹慎,先是查看了一下那具軀體,確認的確不是天夏人,而是一個十分異類的土著屍身。
其落在湖底之下,有些腐爛的身軀正被湖底魚蝦啃噬着,這是一種名爲“顛人”的土著,其擁有高大而健壯的體魄,性情暴躁且兇惡,只是與之相對的是智力十分低下。
昌合都護府有千湖之洲的美呼,到處都是湖泊,爲了攔截這些莽撞到想把視線內所有一切活物都吃掉的土著。簡單用了一個將湖泊掩飾成地陸的幻術。
這些顛人每次都是一個個嗷嗷叫着往前衝跑,然後一個個沉陷下去,並以爲自己找到了食物,在那裡大口大口喝水。
接下來只需要乘船撒網,就可以把他們一個個打撈上來,靠着過人的體質,大多數能活下來,但偶爾有幾個會被自然淘汰,如今所選取的,就是其中一具。
林廷執將法符一拋,此符化光射入水下,落在了那顛人身上,隨着靈性進入這具軀體內,這位伊帕爾也是由此復生回來。
雖然這是一個愚笨的土著,可他只需一個載體,這個載體最初是如何模樣的,他並不在意,因爲這是能隨時改換的。
他從水底之下漂浮上來,並走到了岸上,看向遠處的昌閤府洲。他以靈性力量觀察了一下,就瞭解到了天夏人的主流模樣。
在神異力量驅動之下,他的面目和身軀也是隨之發生了變化,只是幾個呼吸之後,他便化成了一個年紀大約在三十出頭,身高適度,面目普通的男子,這有利於他融入天夏的羣體之中而不至於引人注目。
在又塑造出了一身合身衣物後,他就朝着昌閤府洲的人煙稠密之地走去。
昌合玄府之中,岑傳負袖站在雁臺之上,他皺眉看着這一位伊帕爾神王進入府洲的疆域之內。儘管他提前得到了通傳,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和具體緣由,可他心中依舊還是有些不悅。
爲什麼承載這個異神的軀體不在別處,而偏偏是選在他的地界之上?這是不是有人在針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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