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定道人打散了金郅行的分身之後,自殿內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還停留在門口的兩名惶恐不已的弟子,問道:“你們是金郅行的弟子?”
“是。”
那兩名弟子此刻戰戰兢兢,身爲幽城一員,反逆可謂是家常便飯,他們也是見多了,方纔裡面傳來的情形,他們立刻便知道,自家老師應該是逃遁了。
他們此刻心中滿是怨憤,但主要怨的自家老師沒把自己一起帶走,而不是怨老師不該反叛幽城。
顯定道人語聲平和道:“作爲叛逆弟子,照理你們是不能留了,但我允你們各說一樁本事,若是有用,我或可饒你們性命,不然我想不出爲何要留你等。”
其中一個弟子馬上一擡頭,言道:“上尊,弟子是金師十二歲那年尋到的弟子,金師說我資質甚好,遠勝同輩。
弟子如今修道不過二十餘載,已然修持到了第四章書,金師爲了隱藏弟子,故以對外宣稱弟子已然六十餘了,金師說了,弟子有着極大潛力,未來很可能突入上境,成就玄尊。”
顯定道人方纔根本沒有認真看他,此刻打量了他一眼,頷首道:“不錯,你說得並非虛言。”
他和顏悅色道:“你的才智稟賦雖非絕頂,但也非是尋常人可比,便我所見之中,在這個年紀,也唯有寥寥幾人能與你媲美。”
那弟子登時一喜,趕忙表態道:“弟子願意侍奉上尊,爲上尊效力。”
顯定道人卻是一笑,道:“不必了。”說話之間,他對這個弟子一拂袖,後者面上還維持着欣喜和不解這兩種交融在一起的情緒,而整個人已是化爲一團飛灰飄散而去。
顯定道人嘆一聲道:“你難道不明白,你越是資質高絕,我便越不能留你麼?”
他看向另一名弟子,道:“你呢?”
那名弟子眼睜睜看着同門在自己面前絕命,此刻心中更是惶恐異常,但他仍舊勉強鎮定住心神,道:“弟子比起郝師弟,沒有什麼稟賦才幹,只是前段時日奉了金師之命,得來符印得以進入了訓天道章,可以監察天夏的一舉一動。”
“哦?”
顯定道人看了看他,語聲溫和道:“好,你還算有些用處,你便留下吧,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
那弟子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揖禮,激動道:“是,多謝上尊。”
同一時刻,金郅行正在虛空之中穿行,就在此時,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立知是自己的分身已是被滅,心中不由暗自慶幸自己決斷的快。
顯定道人果然沒有等他回覆,提前一步就是找上門來了,他要是被堵住的話,下來也只能任由顯定道人拿捏了。
只是因爲計劃的突然改變,他若去往上宸天那隻會平添無數變數,故是他準備直奔那裂隙而去。
縱然可能被天夏察覺到,可只要能儘快找到那一枚殘印,他就極大可能提升自己的目印之能,到那時他或可先一步觀望到敵蹤,從而在事機未曾到來之前提前做好規避。
只要能躲得一時,憑着目印,他還可以繼續找尋遁回外層的裂隙。
若此計劃能成功,那意味着他可以繼續以此法找尋到更多的殘印,那或許等目印之能提升到一定程度,內外層之間就可以任憑自己往來穿渡了。到了那時,他哪還再需要理會上宸天和幽城?
不過他也是考慮失敗的可能,故也是提前想好了後備的計略。
在虛空之中不停不歇飛渡了多日之後,他身影一頓,往前方看去,見那裡有一顆不大的荒星,就在荒星上空處,有一條裡許長短的裂隙,其在閃爍片刻之後,旋又消散,過去一會兒,又重新出現,看去十分之不穩定。
這便是他發現的那處門戶所在了,此處位於天夏設立的南穹天翼宿邊緣之處,可謂十分之偏僻,若無目印,他根本不可能將之找到。
只是在遁入了裂隙之中後,那就只能一路逃亡了,沒有機會再去察觀什麼,所以一切準備功夫要在事先做好。
他停留在裂隙之前,運法片刻,雙目放出一道瑩瑩光芒,就往內層方向望去。
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長久,甚至他原本光潔如玉的肌骨也似是變得黯淡了下去。
最後他目中光芒一斂,臉上浮出了些許灰敗之色。
他掏出了幾枚丹丸,吸納入身,運煉了好一會兒,心力本元纔是漸漸恢復了過來,面上也是恢復了神采。
他不再等下去,等到裂隙再度閃爍出來後,他回頭望了一眼虛空,便一轉身,整個人化作一團灰霧,忽的往裂隙之中投入進去!
而在這一瞬間,整個裂隙激烈閃爍了幾次,玄尊所攜帶得龐大力量,使得此處在一瞬之間似有被撐開的跡象。
但就在其人投入進去的一息之後,虛空之中光芒一閃,一名道人隨即出現在了這裡,他神情肅穆的看着這一道裂隙,伸手上去一抹,這閃爍芒光的裂痕便被緩緩彌合上了。
待做完此事後,他身影一閃,便如來時一般不見了。
張御自那日捉拿回過千尋後,就回到了道場修持。
爲了應對上宸天可能到來的再次入侵。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設法加強自己的實力,而這裡除了修持,他便是着重精各種神通變化。
這是因爲在修爲按部就班的提升之下,想要再在此基礎上提高戰鬥力,唯有對自己掌握的神通手段進行一定的挖掘,以期運用的更好。
一般來說,這裡需要修道人自身反覆的摸索和推演,不過他有重天玄異,算是走了一個小小的捷徑,可以提先看到一定的變化。
但他也知不能過度依賴於此,因爲重天玄異只是提供了一個變化提升的方向,但這僅是給出了一個可能。
神通的變化更爲繁複,道路也並非是單一的,他需要的是受人駕馭的神通,而非由神通來駕馭人,故是神通的深入變化他不會照此而來,但用來參鑑卻是很不錯的。
在閉關數十日後,某日他有所感應,便從道場出來,來至守正宮正殿,就見明周道人站在那裡,後者見到出現,打一個稽首,道:“守正,玄廷接納了守正的建言,決定向玉京派遣去一名玄正,並問守正這裡可有合適的推舉人選?“
張御微覺意外,未想這個提議如此快就通過了,不過再一想,派遣去的玄正終究不是玄尊,最多隻能對低輩修士作出監督和約束,對於玄尊,仍舊是要玄廷來處置的,所以這決定如此快批覆也實屬正常。
既然他玄廷問他意見,那他也不會客氣,思索了一下,道:“璃玉天宮的孟嬛真孟道友,向來秉正自持,曾有擔任玄廷行走,這回又渡海捉拿顏子全,並親手將之帶回,且她本身便是玉京修道士,正是適合此事。”
至於爲何不推薦聶昕盈這位師姐,自然是他知道這位是不喜歡走到前臺來的,況且守正要保持公正,這位聶師姐最是護短,可是萬難做到這一點。
明周道人一察,已是孟嬛真的來歷,從資歷和身份上說都是足以擔任此職,他道:“守正人選的確非常合適,那明周就把這人選報上去了。”
張御點了下頭,待明周道人離去後,他正待回去修持,可這時心中又生感應,卻是觀想圖那邊又有發現,於是他意念立時轉了過去。
待借玄渾蟬看去後,他發現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處漫無邊際的窪地,當是一處乾涸的海牀,而海牀裡卻是半埋着一具幾乎擠滿這處地界的龐大骨架,若將之放到虛空之中,大小足可堪比地星。
從高空望去,即便有濁潮遮掩,憑他的功行,仍舊可以依稀辨別一頭巨大的怪鳥骨骸。
那張開的翅翼骨骸,幾乎鋪滿了他整個視界,不止如此,他還看到了與怪鳥糾纏的另一頭巨怪骨骸。其也是同樣相當龐大,看模樣,倒像是長得翅膀的虎豹。
這兩頭異類看得出相互搏殺而亡,尖利的鳥喙啄在了怪虎的背部,折斷了脊骨,而怪鳥則是被怪虎反口咬在了頸脖之上,頭顱隨之折落下來,除此外,身上還有更多之前搏鬥遺留下來的傷痕。
他感受了一下,兩頭巨怪殘留下來的氣息至今依舊縈繞在此,兇威震懾着那些異神神怪的靠近,並在一定程度上遮擋了濁潮,也是如此,這兩具骨架看去也保存的較爲完整。
從氣息上看,這個頭巨怪應該也是古夏異修,來頭應該比那些躲藏在界隙裡的異類更大,甚至有可能就是這些異類傳繼先祖,但沒想到最後沒有被修道人消滅,卻反而自相殘殺於此。
隨着玄渾蟬往那兩具骨架逐漸靠近,他也是隨之有所發現,就那在那怪鳥骨骸的顱之頂上,卻是盤膝端坐着一個道人。
此人散發垂下,只在背後拿繩結一束,身着一身華美羽衣,兩袖極爲寬大,遠遠望去就如翅翼。
這人面目秀美,貌若處子,皮膚白皙,看不出男女,此刻正閉眸定坐,而此人這時也似察覺到了什麼,那一對妖異眼目一下睜開,轉眸看來,道:“是哪一位道友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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