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宵軀體被一劍斬斷,就如碎瓷一般,頃刻裂成了無數碎片,一粒粒在星光照耀之下泛出晶色光芒,再是變作更爲細微的塵屑,最後散去不見。
而天中那些飛劍也是一柄柄的粉碎,只是一息不到,就徹底化爲了虛無,飄懸在一旁的劍匣,則是由實轉虛,看去是隨其在世之身不存,一同歸入了寄虛之地。
張御手腕一振,諸般分化劍光齊落回來,隨即劍身之上光芒泛動,傳遞出了一聲似能照入人心的悠長劍鳴。
他這一劍就是告訴陳白宵,爲什麼不用分合迂迴之術?那是因爲不需要,我自正面可破,何須再行變化?
他擡目望向上空,陳白宵這人和丹曉辰相比,就顯得十分謹慎了,方纔交戰之中氣息只是泄露少許,應該是吸取了丹曉辰的教訓,怕自身寄虛之地被他看穿。
而他們這等修士,只要是找不到彼此的寄虛之地,那麼就不至於被真正殺死,其人在世之身被斬,稍候還能歸來。
不過沒有關係,寄虛之地掩藏的再是嚴密,其神氣一旦落到世間化成在世之身,那麼就會被他捕捉到一絲痕跡。
只要其人不退,稍候再尋機斬殺幾次,那麼此處遲早是能被他找了出來的。
轉念至此,他眸光一轉,往虛空某處無人之所在望有一眼。
正隱藏在那處的虞清蓉不覺心中一驚。
方纔她趁着兩人鬥戰,張御無暇察看之際,也是從兩界通道之內渡過,並默默潛於一旁。
她方纔一直在找尋機會,看能否合擊張御,但始終未見合適時機。後來見張御一劍過處,將陳白宵斬成兩段,在那一刻,她本想伸手相援,可卻爲張御鋒銳劍勢所懾,心中又覺不妥,故仍是未敢貿然上前。
本來她是準備待稍候陳白宵重落世身下來時,再是出來遮護,可既然張御可能發現了自己,那躲藏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於是她自虛空踏步出來,此時的她,卻是一個溫婉美婦人的模樣,腳下踏着一朵十二瓣荷花臺座,對着張御萬福一禮,道:“虞清蓉見過張道友。”
張御也是擡袖還有一禮,隨後長劍往一側斜指,道:“虞道友,你方纔明明有機會,爲何不出手呢?”
虞清蓉心中一跳。
這句話無疑就是說,張御早發現她了。
關鍵不在於此,而是如此推及,那麼方纔斬殺陳白宵在世之身的那一擊,可能還並不是張御所展現出來的全部實力,許還留着什麼手段準備對付她。
張御手中長劍微微一震,劍脊之上有一線寒光流淌而下,直至劍尖,閃爍出一點刺眼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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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蓉見他雖未作勢,劍上卻已是鋒芒畢露,心中不由大爲警惕。
張御一指誅滅丹曉辰,着實令人震動。雖她不明具體緣由,可猜測後者寄虛之地的暴露很可能是因爲雙方法力衝撞的緣故,所以需得盡力避免與張御的心光進行直接的碰撞。
這個時候,虛空蕩起一層漣漪,陳白宵身影像是從水底浮現而出,再一次出現在了場中,而那劍匣也是一同出現在了身側。
他本來是可以頃刻之間歸來的,不過出於謹慎,還是等了一會兒,他往張御所在望去,一按劍匣,自裡抽出了一柄長劍。
虞清蓉輕輕一嘆,道:“張道友,昔日天夏逐我,而寰陽今日要入此世,天夏又來阻我,這非是你我之恩怨,而是兩家之爭鬥,不可能與你公平較量,只好我師兄妹二人一齊向你領教高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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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御淡聲言道:“正合我意,我觀那兩界通道,眼下當不會再有第三人來了,那我也正可放開手段一戰。”
說話之間,六道印之一的“命印”一轉,卻見分化出了一個分身,而這個分身同樣持劍在手,氣息也是與他別無二致。
對付一個同輩他或可佔據優勢,可同時兩個同輩,那怎麼慎重都不爲過。對付兩人聯手,所需運用的鬥戰方式都會爲之而改變,絕不能有絲毫大意。
不過對面持有上乘功果之人定然不多,要是真能將這兩人都是斬殺在此,他就有把握一直封堵下去了。
陳白宵、虞清蓉見到那分身時,都是心中悚然一驚。若不是當面看到他施展此術,根本難知這居然是一個分身。
兩人自忖一同對上張御,贏面其實還是存在的,哪怕一人單純在旁不動,都能牽制住一定的力量。
且兩人聯手對敵,互相有了遮護,那意味着以在世之身爲代價的一些手段也是可以施展出來了,他們寰陽派也是擅長此術。
在他們定策之中,只要斬殺張御在世之身,哪怕只有一次,那麼主動權就在他們這裡了。
可現在的情況卻是不同了。
他們並不清楚那具分身是否當真具備與張御正身一般能力,可他們並不想冒險。尤其是虞清蓉這時還發現了陳白宵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太對勁,她知是事不可爲了,於是傳音道:“師兄,你先走。”
陳白宵沒有固執,或許別的劍上生神的御主會死戰到底,可“元乘變”的御主卻一向是能屈能伸的,打不過等尋到辦法回來再打過在他心中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不過退後也是講策略的,欲要退,則先需進。他伸手持劍,向前一指,頓時百千道劍光從劍匣之中飛射而出,帶着無邊光芒向着張御衝射而來,這一擊氣勢宏大,且內中蘊含了諸多神通變化。
張御站着沒動,他的分身則是持劍一斬,就將百千劍光一同消殺,而這個時候,陳白宵看去本待前衝的身軀卻是往後一仰,霎時化作一道白虹,就已是往兩界通道那裡飛遁而回。
張御那分身見狀,便對其伸手一拿,使了一個“擒光”之術。
上一次憑此術拿住了其人一瞬,不過這一回落了上去,其人身上卻是閃爍出了一道劍影白光,以此將自身替了去,並未受到真正阻礙,隨即在眨眼之間,他就衝入了兩界通道之中,再不見蹤跡。
虞清蓉則是正與張御正身對峙,在陳白宵出劍之際,她先是擲出了一個玉珠,此玉珠落去,爆開一亂光彩霧,內中有神女身影晃動,纖纖素手擺弄之際,頃刻間結成了一張橫隔虛空的錦繡幔帳,將自身屏護在內。
但在下一刻,只見鋒銳劍光一閃,幔帳便被從中剖裂,更有一絲絲銳利刺目的光芒自外透入進來。
她不慌不忙,得此帳幔一阻,她已是得了擺弄神通之機,手腕一翻,起纖細手指拿了一個法訣。
身外頓有光影生出,卻是一個個如同琥珀一般的通透晶玉出現在那裡,每一個晶玉都是一人高下,內中俱都有她一個剪影,只是有着不同的形貌和姿態,而她自身也是融入了其中一個晶玉之內。
張御頃刻殺破帳幔,見到這幅景象,他手中長劍一揮,劍光斬去,所波及到的晶玉都是生出絲絲裂紋,須臾粉碎,裡面身影如泡影一般散去,劍光則依舊向前,可在擊破了十數晶玉之後,卻是漸漸緩頓下來,越往後面去,所遇到的阻礙也是越大。
這是虞清蓉的神通變化“渡生蛻玉”,只要不是所有晶玉被同時斬中,或還留有一具化影再,那麼就殺不死她的在世之身。
最爲厲害的是,蛻玉中的身影在被不斷破壞之中,只要她自己不亡,那麼就會逐漸適應襲來之外力,也即是說,要是被這麼劍光肆虐下去,她遲早是能劍斬而不傷的。
可是她並不敢真的敢這麼抵擋下去,“斬諸絕”的威能她也是知曉的,在傳聞之中,此神通可是“一劍斬下,諸般寂絕”的,要是御主劍法純一,那可不管你是分身還是正身,斬中即是身死。
雖她不認爲張御練到了這等地步,可掃平她這個神通卻也不難,故她也是見好就收,正身往後撤去,而前方一道道晶玉身影則在劍光之中傾倒崩塌。
張御見其人退去,卻也沒有追趕,虛實相生的修道人,在沒有暴露寄虛之地的前提下,要是一味想逃,那麼也是攔不住的。
雖然他有玄光天元梭,可這需配合一定戰術使用,單獨用出來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反會暴露自身的手段。
他意念一轉,收了分身回來,把袖一揮,踏起芝雲玉臺,就往陣中轉回。
雖不曾斬殺敵手,但將敵迫退,也算完成了阻礙。而且這一戰,他自感也是獲得了不少東西。
修道人之間鬥戰不僅僅是爲了勝負,也是爲了以對方之道來印證自身之道,這就如同鑑照一般,照出自身之所缺,才能在隨後彌補完滿,再一步步通向大道,此所以修道人之鬥戰才被稱作爲論道。
方纔一戰,他覺得自身在心神之中的守禦還是有所不足,需得用心光化解照入心神之中的劍斬,還有對方那“無間勝”之術,也就是玄機未出,要是他機運不好,或許其人第一劍就有可能引動玄機。
面對這樣的劍法,不可能次次用玄機易蛻來擋。
他思忖了一下,眼下自己還有神元,或許當以大道渾章再立造兩個章印,用以彌補自身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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