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將那石匣接了過來,見此物表面光潔,看去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縫隙,但上面卻是有着常人難以見到的刻符。
這是某種特殊的自創性文字,他一眼就辨認出來,這東西確然是自己養父留下的。
吳姓老者道:“鄒先生告訴我這是一個匣子,但是這東西就是一個玉塊,我亦不知該是如何打開。”
張御點點頭,開啓這東西對對他來說非常簡單,他伸手在上輕撫了幾下,玉匣上面便煥發出一陣清濛濛的光亮,似乎是在迴應他。
吳姓老者見到這等景象,不覺面露欣慰,道:“今日終是物歸原主了。”
張御待到其上光芒逐漸消退,自己意識已然不受隔絕,於是入內一探,立時便看到了裡面的東西,不覺心中微微一動。
吳姓老者東西交出去,終於放下了一樁心事,他道:“當年小老兒受了鄒先生的資助,張先生既是他的後人,今日登門,且不可就這麼走了,好歹也要在小老兒這裡住上幾日。。不然小老兒心裡也過不去。”
張御點了點頭,同意了下來,無論在哪裡,都是不礙他觀覽那些書冊。
而且這到底是一塊玉,這位過去有一段時日過的並不如意,可即便如此,也沒有將此物賣了,依舊妥善保管了這麼多載,這個情面他該是給、
吳姓老者聽到他應下來,非常之高興,他立時招呼喚了外面幾個孩兒過來,讓他們去把自己在城中爲吏的小孫子尋來,又讓他們把周圍的近鄰請來,準備張羅一桌宴席,那些小孩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歡呼的跑了出去。
不多時,在港口爲吏小孫子的吳鎮寧也是趕了回來,也是接連感謝張御三人,說這自己祖父長久以來的心願終於完成了。
這次宴請吳家將之擺在宅院的開闊平臺之上,但四邊和上方是一個可以開闔的琉璃頂棚,既可遮擋海風,又能觀覽外間。
這裡是白氣山,坐在此間,正好可以看見到對面山上的雲煙一般的白氣,蒸騰飄繞。而另一邊,則可以遠瞰燕喙灣旁的明州城。
而案上則是魚肉雞鴨俱全,還有堆疊的肥牛肉,烤羊肉,各色海魚海蟹,新鮮的瓜果蔬菜也是圍了一圈,一張圓桌上的菜品高高堆起,幾乎沒了空隙。
嚴魚明看着滿滿一桌子菜,頓時食慾大增,他雖然是修道人,可並不會摒棄各種身爲人的各種感官,偶爾也會一逞口腹之慾,他道:“觀老人家一家現在的情形,好似還算不錯?”
吳姓老者呵呵笑了笑,道:“自從張玄首打通了與天夏本土的聯絡之後,東庭的時日是比以往好多了。以前……”他搖了搖頭,道:“不能比,不能比。”
那老嫗也開口道:“哪裡比得了喲。”
嚴魚明來了興趣,道:“哦?吳老還記得張玄首?”
“當然記得了!”
吳姓老者說起這個也是來了精神,道:“當年要不是張玄首將那些叛賊和異神擊殺,聽聞瑞光城就被異神給奪去了,那我們朝明城的人還能討得了的好?”
這時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道:“說起來,當年送張玄首離開,小老兒也去了,只是離得較遠,沒見到尊面,引爲遺憾啊。”
那小孫子吳鎮寧笑道:“這事爺爺每年都要嘀咕上幾句。”
吳姓老者不服氣道:“嘀咕又怎麼了?沒有張玄首,就沒你爺和你爹,又哪來的你?”
吳稱平哭笑不得,只能哄着道:“是,是,阿爺你說得都對。”
吳姓老者這時似想到什麼,道:“說來我有一位伯祖早年也在玄府,不過自我一家渡來東庭之後,就再也未又聯繫了,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吳鎮寧心思一動,道:“爺爺,張先生兩位不就是玄府中人,可否一問?”
吳姓老者有些猶豫,麻煩別人違揹他的意願。
張御道:“這倒不是什麼難事,若是一位修士,查問起來並不難,不知吳老這位伯祖叫什麼名字?”
吳姓老者嘆道:“早年還記得很清楚,不知道爲何,近來就是想不起來了,或許是老朽老了。”
嚴魚明道:“吳老,這位後來沒來尋過你們麼?”
吳姓老者沒說話。
吳鎮寧則道:“我爺爺是被我這位伯祖養大的,雖爲兄弟,實則情同父子,後來這位祖宗見我祖父成人,就安心去修道了……”
吳姓老者開口道:“我祖彌留之際,託我打聽找尋這位兄長,若是他成仙了,那也罷了,不算我人間之人,可若……也算知道個好歹,也能給他修入族譜。”
張御點了點頭,若是逐漸忘卻名姓,那這位極可能是一位真修,因爲玄修對於過往的親朋故舊較爲重視,真修因爲功行之故,在未成道之前,反而會盡量減少承負牽扯。
他試着問了一些關於這一位其餘事情,幾句話下來,差不多也是有頭緒了,心中稍作推算,便已知其人下落爲何。
他開口道:“我方纔已然算定,這位依舊還在,且是拜在了一位玄尊門下。”
吳姓老者一聽,頓時喜笑顏開,道:“這就好,這就好啊。”一時間,他臉色都是漲紅了。
吳鎮寧道:“爺爺,今日可都是好消息。”
吳姓老者一時有些遺憾,道:“若不是張先生幾位都是修士,並不飲酒,老朽定要暢飲幾杯纔是。”
等他心緒平復下來之後,嚴魚明問道:“不知老人家其他後輩如今在哪裡啊?”
吳姓老者道:“我五個兒子,如今都是退下養老去了,倒是大孫在敞原做牧官,管着十數萬頭牛羊,二兒在天機工坊,如今是一名師匠。”
嚴魚明道:“師匠,那很不了不起了。”師匠再往上可就是大匠,能在東庭成爲師匠,那是真不容易。
吳姓老者拍了拍吳鎮寧,道:“也就是我這小孫兒,最沒出息,如今也還未曾成家,所以留在了身邊,
吳鎮寧翻了個白眼。
李青禾笑了一聲,他看得出來,其實吳姓老者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孫子了。
吳家人興致很高,一頓飯了吃了一個多夏時,過午之後,吳鎮寧本來準備請三人去泡白氣山的溫泉,不過卻是被婉拒了。
修道人有了心光法力之後,那就是清淨無垢之體了,不會有任何雜染,更別說到張御這層境地,化身乃是一縷氣機所化,不會沾染任何外物。
只是因爲盛情難卻,他們三人也是在此選擇了住下,這裡屋宅頗大,除了祖孫三人,也沒人住了,每人都是留了一間寬敞內室。
張御待晚宴過後,與吳家人一同欣賞了一會兒月色,便是回到了自己那間內室中,他將那一隻灰玉匣拿了出來。
此物方纔入手之時,他感覺有些份量,本來還以爲是一塊至高石板,但卻發現不是如此。輕輕一撫,將此打了開來,裡面露出的一匣白色的陶土。
但是在他眼中,這些陶土卻是充滿了生機和活性、
他看了一會兒,自從上面取了一小撮下來,隨心意塑造成了一隻小蟲,擺在了案上,任由琉璃窗外的月光照在了上面。
過了一會兒,這小蟲居然活動了起來,並在那裡滿桌子亂爬,只是十數個呼吸之後,似乎什麼東西耗盡了,便即停止不動了,但其仍舊是一隻蟲子,而並沒有再變化爲陶土。
張御目睹這一幕,眸光微閃,他朝匣蓋上看了幾眼,見上面有不少刻文,並非是至高石板,而是涉及一樁關於此物的傳說。
上面說得是創世三兄弟的故事。三兄弟從虛空之中誕生,創造了和大地天空,於是天上有了日月星辰,地上有了森林海洋,但是三兄弟感到世界太冷清了,於是決定創造與自己一般模樣的人。
三兄弟相約用一夜造人,太陽升起的時候誰先築造好,誰造得最好,大地就讓人誰的人繁衍。
但是兩個兄長知道小弟弟最聰明,所以給他喝了昏睡湯。最大的兄長攀登去了最高的神山,在這裡找到了一塊神石,並打造了一個石人,石人擁有漫長的壽命,擁有堅實的身體,但是不會說話,沒有情感,也不會繁衍。
二兄長用了一夜砍下了一株神樹,並用一隻獸類的鮮血澆灌,造了兩個木人,木人能夠不停生長繁衍,擁有漫長的生命,但是他們非常暴躁,他們只會不停侵奪周圍的一切,使得森林變成荒漠,湖泊盡數乾涸。
最小的弟弟因爲睡過了頭,見到太陽即將升起,着急之下就在門口抓了一把泥土捏成了人,他們很脆弱,壽命很短,但是機靈活潑,更擁有無盡的創造力,於是最小的弟弟贏了這場比賽,人類得以在天空下繁衍。
而這個土有一個名字,叫作“生土”,就是眼前這一捧白色的陶土,其能夠賦予腐朽之物靈性和生命。
張御清楚,這些傳說盡管大同小異,可裡面仍舊隱藏了不少深層次的東西,這東西其實極不簡單,能夠賦予外物以生命,但並不是簡單的給予,而是一種補足。
他不禁由此想到了瑤璃,也想到了那些神子,會否塑造神子的陶土就與此有關?莫非自己的養父真的是長者?
正思索間,他又低頭看了看,伸出手去,將陶土撥開了一些,卻見在那底部,又有刻文顯露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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