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倦在得知東始世道失陷後,整個人一下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東始世道投降了天夏,那麼別的世道會不會也是有所效彷?
哪怕沒有,攻擊包圍東始世道的力量也可以轉挪到他們這裡來,對他們造成更大壓力。
他也意識到了,兩殿和上三世不會來救他們,只是利用他們來拖延時間,所以這麼拼下去東始世道上下肯定沒有活路的。
他不得不承認,天夏阻隔這一步確實做對了。他們對外面的情況根本不清楚,東始世道投了天夏,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東始世道這麼輕易被拿下了,那麼只剩下上三世和兩殿,真的還能擋得住麼?
實際上,進行到這一步,就算天夏退了回去,那也是元夏也是殘損嚴重,天夏下一次還能到來,那時候還擋得住麼?
他心中也是不禁動搖了起來,但隨即又是穩住了。可是他勐然發現,連自己都是生出了退縮之心,世道之中那些宗老更是不用說了,此事一傳出,肯定人心動搖。
他一舉書信,道:“此中消息還有誰知道?”
負責傳訊的宗老道:“我收到之後,就直接送到宗長這裡來了,途中除我之外,無有任何人看過。”
慕倦安直接一捏,將整煙傳書化作了飛灰,並道:“這件事不許說出去。”
這位宗老似乎猜到了什麼,不過什麼也沒說,俯身一禮,道:“謹遵諭令。”
慕倦安道:“下去吧。”
那宗老一禮就退出了此間。
慕倦安則是露出了疲乏之色,方纔與正清一戰,他好不容易纔脫身,元氣耗損較重,還需每時每刻對抗那一縷侵入身軀之中的清氣,所以他現在不能出去。
不過就算到現在爲止,他也沒有想過反元夏,反而想着繼續攀附在元夏的根脈上。
他與蔡離是不一樣的,蔡離表面看着與他們一般,但做起事來一向離經叛道,所以上位宗長才遭受那麼多的質疑,只是這位功行擺在那裡,所以沒人能攔得住。
可他受宗族培養,思緒和宗族一致,想的主要是如何保全宗脈傳承。最重要的,就算天夏攻入進來,身爲宗長,身爲整個世道功行最高之人,他是一定能夠走掉的,所以他拼得越狠,在元夏上層那裡反而越受看好。
在他心中憂慮的時候,世道之外的大陣又是震動了起來,一陣陣衝擊餘波往裡滲透進來,他所在的宮闕亦是不停震顫着。
這個時候,天夏一方又是開始衝擊大陣,與蔡離所想的不同,天夏一方並沒有將攻擊東始世道的人手調撥過來。因爲天夏從多個方面瞭解並弄清楚了一些世道的內部情況,其中就包括伏青、東始世道在內。
以目前安排的進攻力量,已然足以對伏青世道形成壓制,左右不過是多上幾日。
而因爲東始世道的進攻非常順利,多餘出來的力量正可投入到陌生且力量強大的世道之中,從而加快整個攻取的過程。
在進攻過程中,正清道人身爲廷執,又身着寶衣,這導致他衝擊大陣的時候,伏青世道這邊鎮道之寶的守禦力量幾乎都被牽制在了他的身上,這自然使得其餘地方的守禦相應薄弱,天夏其餘人也是及時抓住了這個漏洞,持續削弱陣勢。
諸宗老在天夏無有停歇的攻勢之下,也是苦不堪言,幾乎退了下來吞食幾枚丹丸就要重新上陣。
他們本是指望慕倦安能出力抵擋正清道人,好爲他們這裡分擔壓力。
然而慕倦安與正清道人數次對陣之後,都是大敗而歸,最後一次差點一照面就沒了性命。在他們看來,似乎這位由此喪失了信心,故是躲在後面不再動彈了,這樣他們更是壓力倍增。
東始世道之中,蔡離對着風廷執道:“這事可不在事先說定之上。”
風廷執道:“只需蔡宗長寫一封書信便好,只是聽說閣下與那位慕宗長有些交情,故是想試着一勸,若是閣下不願,也沒關係,如今伏青世道也擋不住我天夏進勢。”
蔡離道:“我和他其實交情泛泛,只是我兩人功行壽數相近,身份也是相當,這才免不了有些往來,既然風廷執這麼說了,我也不能不給一個情面,我現在也算是天夏一員,那麼這封書信我寫了。”
他似想起什麼,道:“對了,還有什麼地方要去書,我可一併寫來,免得麻煩。”
風廷執道:“只這一封便好。”
“好。”
蔡離也不多問,直接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了風廷執,後者也是將之轉給了合適之人,並將其送入伏青世道之中。
慕倦安這裡很快有族中弟子將書信送了過來,這一回他連看都不看,立刻便將那書信毀了。
然而書信不止是一封,天夏可是順帶拓照了許多封的,他這裡毀了,仍有其餘不斷送進來,並讓世道之中其餘人看到,一時世道之內人心大亂。
蔡離得知之後,立刻命人將所有書信收繳上來銷燬。
可是沒有用,該看到的人都是看到了,他總不能將所有見到的都是殺乾淨,並且後續仍有源源不斷的書信送進來,其中不但有蔡離寫的,還有東始世道其他宗老和弟子寫的。
其實後者起到的作用更大,因爲這說明了天夏不僅僅是可以寬赦上層,連中下層也是一樣可以遮護,這一下可是擊中了伏青世道的軟肋。
伏青世道雖然很大,但說到底只有少數人得利,其餘人都是居於下層,他們有時候也是會想,自己又憑什麼一直爲上層賣命呢?得利的時候是世道上層得利,然而拼死的時候卻要他們上前。
平日他們縱然有這個想法,可卻無力反抗上層,到了現在,他們還是不能明着對抗,但卻可以暗中少出些力氣。
而做出這般選擇的卻是不在少數,一時外圍抵抗力量大爲減弱。
蔡離在得知此事後,又驚又怒,但對此又很無力,除非他現在衝出去對抗正清,那麼只需幾個照面就可重新震懾人心,可他不敢也無法這麼做。
隨着外圍陣勢被陸續剝去,內部人心也是逐漸崩散,而只看這個架勢,很可能用不了幾日,整個世道就徹底潰散了。
慕倦安看到這裡,把自己封閉在內室之中,徹底對外不聞不問了。
這也惹得諸多宗老不得不派遣分身到此問詢,有人道:“宗長實力冠絕世道,唯有宗長在前帶領我等,纔可能擊退天夏,懇請宗長出手。”
慕倦安不能明言,不然他不清楚這些人是否還會繼續抵抗,只是沉聲道:“只有我在這裡,才能確保世道的最後一道守禦,我若是早早敗亡在了戰陣之上,那伏青世道就徹底沒有指望了。”
他揮揮手,道:“你們出去吧,外面的事交由你們處置了。”
幾位宗老互相看了看,終究沒再說什麼,執禮退了出去,到了外面,諸宗老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一名宗老開口道:“這樣下去不成,這位身爲宗長,又是我等之中功行最高之人,一定能走得掉,但是我們就未必了。”
他們這些人不是慕倦安的親信,從天夏進攻尹始就一直抵抗到了現在,而那些慕倦安看重的宗老卻一直保持着實力,且他們也從來沒有得到過慕倦安帶他們離去的承諾。
另一名宗老道:“陣門可是都掌握在慕倦安手裡,我們沒可能繞開他做事的。”
那宗老道:“陣門在他手裡不假,可守禦陣位還不是靠我們,我們要是什麼都不做,這陣勢能守得住?我們也不用如何,只要稍加放鬆,讓天夏打了進來,我們直接降了就是,我們抵禦到現在,也算對得起他了。
這幾名宗老商量下來,當即決意如此做。
天夏一方馬上發現,伏青世道有些地方的抵禦能力弱了許多,他們自然是尋隙而入,宗老見到天夏來人,都是立刻放棄抵抗,還連帶着底下之人一起投了過來。
不止如此,其中一名宗老道:“請貴方速速捉拿慕倦安,此人背後有一名兩殿求全道人負責轉挪,遲恐此人脫逃。
天夏得了這消息之後,又做了一番細緻安排,沿着破開的缺口,繼續往裡攻入。
只是半天之後,伏青世道外圍的陣勢由此大崩,不少宗老見勢不好,退入了慕倦安閉關之地,急切道:“宗長,我們已然盡力實在守不住了。”
慕倦安見狀,卻彷佛解脫了,他站了起來,道:“跟我來。”
他帶着這一羣宗老來到了陣樞所在,對着守在這裡的鹿道人道:“伏青世道已然守不住,請閣下速速帶我離去。”鹿道人看了幾眼,道:“要走的人都在這裡了麼?”
慕倦安點頭,不是他不想帶走太多人,要是外面沒人抵抗,天夏一下就殺進來了,所有那些人必須留下來守禦,而他是伏青世道的宗長,這些人也理應爲他付出性命。
鹿道人見此也沒什麼意見,少帶幾個人也好,他運轉功行,方要帶諸人走,可這個時候,忽然一股清光爆散而出,他整個人閃爍了一下,隨即爆散成了一團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