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陽學宮,瑤璃回到了位於校舍的宿處,開始準備明日的課業。
因爲她學習優秀,幾乎每一門課業都是頂尖,所以現在是某位師教的助手,需要爲師教幫助整理教材。這看着有些辛苦,但是這樣的學子,纔在學宮最前面的舉薦名錄上。
而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玄府的記名弟子。
如今東庭玄府已不再是將無有資質的學子都是拒之門外了,任何對修道感興趣,並且通過一定考校之人都可以加入,學習呼吸法和修道知識,瞭解修道之秘。
在學業結束之後,記名弟子未必一定要做修道人,也可以去做其他事,可是他們對於修道人和修道是瞭解的,彼此間不會出現太大的隔閡。
這也是玄府吸取了以往的經驗,試圖加強修道人與尋常學子之間的溝通,因爲不定哪一天玄府的上層就是他們曾經的同學,交流起來不會有那麼多障礙。
早在半月之前,瑤璃的呼吸法有所成就,已經過了入道前的最後一關,現在的她,隨時可以試着選擇真修煉法或是去感悟大道之章。
但是她沒有去走出那一步。
她走到了琉璃窗臺邊,先是撥弄了下自己栽種的神異植株,這是一株酒杯狀的鮮紅的花蕾,隨着她的觸碰,就晃動幾下迴應着,併發出雀鳥一般的聲響。
她在窗臺上那潔白柔軟的墊子上坐下,一隻四足雪白的小貓跳了上來,晃動着尾巴趴在一邊。
她則是攤開書本,認真梳理謄寫着筆記。
窗臺上那株花鮮豔花朵感受到了她的專注,漸漸轉爲淡藍色,室內光線也是轉爲柔和,氣氛顯得十分靜謐。
這時外面傳了一聲“咕嘟”聲響,好似什麼東西落入了水井中。
她放下書本走了出去,見是連通門內外的信匣中擺着一封書信,送信的造物鳥已經離去了。
她取出信件,看了一眼來址,見是從伏州那邊寄來的,眼前微微亮了亮,轉回到窗臺邊,打開看了下,脣角彎起了一絲笑意。
她另外兩位老師,甄綽和趙柔因爲這兩年在密林駐守做得十分稱職,所以被允許提前卸脫職責,轉回內陸。
只是兩人還未決定好去哪裡,卻要先到她這裡來看看她這個弟子。
實際上,這兩人也是因爲上宸道脈這次的配合而受益的。
甄綽身爲贏衝的弟子,雖然以往並不怎麼受後者看重,可是終究還是門下之人,有一份師徒情誼在,考慮到這一點,故是玄廷放了他們回來。
當然這裡也有他們二人表現出色的緣故,在叢林深處無人而危險的地帶一守便是數年,不但堅持下來,還保證了底下之人沒有傷亡,這不僅需要實力,也需要一些運氣。
瑤璃看完書信後,想了想,也是寫了一封回書。
信中她告知兩位老師,不妨來東庭定居,東庭這裡東西都很便宜,並且極度重視民生,在這裡修道也是極好的。
東庭府洲這幾年將大部分獲益都投入到民生之中,這使得東庭現在欣欣向榮,也成了海外有名的遊觀勝地,兼之這裡又有與別處不同的風光景物,可謂內層之中獨一份。
其他三大府洲這些年來雖然勢頭也不錯,可卻遠遠無法和東庭相比,只能三家之間彼此競爭。
待把書信寫完之後,她將之封好,放到了信匣之中,隨後轉了回來,繼續整理着課業。
不知過去多久,聽得一陣風鈴響動,舍友謝蘭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道:“小璃,你還在這裡呢?看什麼呢?別寫了,陸師教找我們呢。說是學宮中有什麼事要宣講,我們這些玄府記名弟子都要去。”
瑤璃道一聲稍等,她再是寫下幾個字,拍了拍一旁的貓頭,小貓耳朵動了動,蹲在那裡看着她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後就走了出去。
瑤璃二人走出了學舍,走在嵌滿鵝卵石的道路上,穿過一條藤架花廊,再走過一座石拱橋後,來到了一幢木結構的重檐大殿之內。
這裡已經到了不少學子,很多在小聲說話,站在殿上的是負責統管校舍的女師教,見到她們進來,女師教難得語氣溫和道:“都坐好吧,不要緊張,今天喚你們來,只是說一些你們必須知道的事。”
瑤璃、謝蘭二人對着她一禮之後,去了下面坐好。
等了有一會兒,便見一名身着學令袍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們都是認得這人,這是學院的學令朱安世。
其實她們並不太喜歡這位學令,因爲這個人爲人刻板,從來不苟言笑,對待學子也是要求嚴格,要求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循規蹈矩。
但同時諸學子又對這位很敬佩。
因爲這位爲人正直,每天只是粗茶淡飯度日,而自己的薪俸和專學所得大多數都是拿出去捐給了洲府,再由洲府負責接濟困苦之人。
而且除此外,這位的學問也是不摻假的。
朱安世看了看衆人,道:“諸位的時間都很寶貴,我也就不耽擱你們的時間了,簡單說下,諸位,你們都是學宮中的優秀人才,也都是玄府的記名弟子,所以有些事你們有必要知曉。”
他頓了下。“元夏的事情,前段時日想必你們也是聽說了?”
諸學子都是點頭。
元夏演化天夏之事自然是不用對下說的,他們所聽到的,只是有一個與天夏同出一源,但又走上截然不同道路的勢力正準備吞併天夏。
朱安世言道:“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元夏已然幾次侵我天夏,只是俱被玄廷所擊退,元夏也是損失慘重。”
諸學子聽了,頓時生出一種興奮激動的情緒,有人道:“打得好。”雖然他的聲音很響,但是沒有人計較,心中也都是暗暗叫好。
朱安世只是用嚴肅眼神看了那個學子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他神情沉肅道:“但是元夏的攻勢一旦開啓就不會停止,現在有上面的玄尊支撐着我天夏,戰事暫時還波及不到我們這裡來。
可是戰事瞬息萬變,不知道哪一天就會侵害到我們內層地陸,侵害到到內外諸洲宿,侵害到我們東庭。我不希望那一天到來,但不得不做好那一天到來的準備。
你們是玄府的記名弟子,你們都肩負着衛護天夏子民的重擔,假若前面的人倒下來,那麼就要你們頂上去,由你們來支撐起天夏那一片天空了。”
聽到他這番話,所有弟子都是一片肅然,心中也有些惶然和沉重,但同時也有一種毅然決然的心緒在所有人之中流淌泛動。
朱安世在又說了一番話後,便點了幾個名字,其中就包括瑤璃和謝蘭,道:“說到名字的學子留下,其餘人都先回去吧。”
諸學子都很講規矩,一個揖禮,大多數人便有序退了出去。
朱安世對着留下來的學子,道:“留你們下來,是因爲你們是諸學子中最爲出衆的。你們雖然是玄府記名弟子,但你們應該清楚,你們之中只有少數人能成功進入玄府。
現在天機院在爲戰事做準備,需要招攬一批人,這是一個機會,你們可以直接去往天機院學習造物知識,併成爲裡面的一位工匠。
如果你們覺得自己還是適合踏上修道之路,那麼也可以等等。
這兩條路該怎麼選,我不能代替你們做決定,你們自己回去考慮清楚,三天之後給我回復。時間是緊了點,如果你們有疑問和不明白,都可以來找我,我替你們解決。”
在交代結束之後,諸學子有的上前問詢,有的則是退了出來相互商量着,他們一時都很難做抉擇。
要知道從泰陽學宮結束學業的學子,很多人是去各洲做事務官吏的,但是未必會留在東庭,現在不少東庭出去的學子就在各洲宿任職。
可是成爲東庭天機院工匠就不必遠離家鄉了,而且天機院的工匠也是很受人尊崇的,有幾位工匠都是兼任着學宮的學令。
但也有一些人覺得自己更適合修道。
瑤璃、謝蘭二人走出大殿後,謝蘭道:“阿爹和叔父想讓我去做事務官吏,可是若去做工匠,他們也不會反對,因爲這樣我就能留在東庭了,瑤璃,你呢?”
瑤璃有些不確定,她的各個課業都很好,她的呼吸法打的很牢靠,去玄府也沒有問題,好像兩個都能選擇。
這個時候,她見到一個戴着遮帽的年輕人站在那裡,腳下跟着一隻狸花貓。
瑤璃看了看那隻狸花貓,與謝蘭打了聲招呼,便走了過來,道:“嚴師兄?”
嚴魚明嗯了一聲,伸手把遮帽拿了下來,他一臉深沉,道:“瑤璃師妹好,我這次……”這時腳邊的狸花貓衝他叫了一聲,又撓了他幾下,他無奈道:“行了,行了,勺子別鬧了,這裡說完,就帶你去吃上回的美味。”
瑤璃不禁莞爾。
嚴魚明安撫好勺子,咳了一聲,看向瑤璃,道:“師妹,學宮可是告訴你們下來該如何選擇了?”
瑤璃道:“說過了。”
嚴魚明道:“那你打算做什麼選擇呢?”
瑤璃搖了搖頭,道:“我不確定。”她現在還是隨波逐流,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而且做什麼好像都行。
嚴魚明看着她,認真問道:“那你覺得,修道和造物哪個好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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