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看向竺玄首,道:“我有一事想請教玄首,元童老祖此回出現,依玄首所見,究竟是其自身之意願,還是背後有人推動?”
上次是金樑鼎之失,現在又是元童老祖冒了出來,要說這件事全完沒有關係,他對此是不信的。
其中嫌疑最大的,莫過於就是那位白秀上人了。
這一位既做過那位上修的弟子,也曾在竺玄首座下學法,只是後來被竺玄首趕了出去,竺玄首多半是知道一些什麼的。
竺玄首道:“我知玄正想說何事,但有些事情背後牽扯甚多,玄正若是能再往上走,自是能明白的。”
這個時候,他起手在煉絕天紗之上一按,便見其中有陣陣血腥穢惡之氣飄起,待片刻之後,剩下的卻是看去內外通透溫潤,幾若無物的一縷晶瑩雲紗。
他伸手一撥,此物便向張御飄來,並道:“這其中血穢惡濁之氣我已驅逐乾淨,前次我收了青陽輪迴來,玄正手中想也無有趁手法寶,此物多少有些威能,不妨拿去一用。”
張御頓時明白,這是不想讓他追問下去了,所以乾脆以此物相贈。
不過竺玄首不想說,誰也逼不了他開口,結合竺玄首上回之言,那許是那位白秀上人背後還和玄廷之中某些人有牽連。
他轉念過後,拱手一禮,根本沒有去接那個雲紗,直接轉身便就下了鶴殿。
竺玄首站在那裡,久久不動。
再是一會兒之後,明善道人走了上來,稽首道:“玄首,玄正已經離去了。”
竺玄首淡聲道:“你代我走一趟,去告訴他一聲,有些事可做,有些事情不可做,做得太過,就算他老師的情面也護不住他。”
明善道人道一聲是,一個躬身之後,便就退下去了。
張御離了玄府後,就往開陽學宮而去,年前他爲了防備元童老祖,始終坐鎮方臺學宮,就一直未曾回來過,
這一路之上,他也是思量之中。
那元童老祖和金樑鼎遺失之事是否涉及白秀上人,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方纔不接那雲紗,其實就是表明了他的態度。
只現在當面最主要之事還是霜洲。
他要設法從那裡尋到關於那些造物人的線索,並查清楚這件事。因爲從危害上來講,造物人一旦出現問題,那所能造成的破壞是無以估量的。
只是半刻之後,他便回到了開陽學宮,並在自己那處金臺之前落身下來。
方纔推門走進來,卻見妙丹君蹲坐在一旁楠木架上,對他喵的叫了一聲,再是跳了下來,豎着尾巴來到他腳下,他俯身伸手揉了一下,發現這麼多日子不見,這頭小豹貓倒是稍稍長大了一點了。
李青禾這時也是自裡出來,喜道:“先生回來了。”
張御一點頭。
青曦聽到聲音,自裡匆匆出來。見到張御,滿臉欣喜,萬福一禮,“先生安好。”
張御看着二人,道:“我多時不在,你等近來如何?”
李青禾回道:“回稟先生,近來都好,尤其是青曙,得了先生傳授後,劍技愈發出衆,已被是學宮請去當輔教了。”
青曦也是道:“青曦也很好,最近又學了不少菜式,稍候還要請先生品嚐,就是先生一直不在,青曦好想先生。”
張御道:“這次我只是回來看一看,方臺那處還有事需要解決,需待此事了結後,方就能轉回,你們自己多加小心,有什麼事可來書告我知曉。”
李青禾道:“我們記下了,先生放心,我們自能照顧好自己。”
青曦嗯嗯點頭。
張御在學宮之中待了半天,順便品嚐了依稀青曦新學的菜式,到了第二日,就又動身返回了方臺駐地。
他這回來去不過兩天,但是見到天機院駐地院那邊卻有一艘艘飛舟往來不停,顯然又開始重新修築了軍壘。
他心下認爲,軍府這次倒未必真是確定了自己傳遞過去的消息,而當是可能有了什麼新的倚仗。
不過元童老祖既除,那麼這裡當沒有玄府什麼事,他也沒去多理會,直接就轉回內室了。
這一次與元童老祖一戰,他也多出來不少想法,需要好好閉關整理一番。
而天機院駐地這邊,初時幾天還小心翼翼,待得一月時日過去,因爲始終再沒有遇到什麼意外,這才徹底放心起來。
隨着他們動作的加快,越來越多的軍壘和泊舟天台在荒原上矗立起來,而軍府到來的飛舟也是越來越多。
待得張御在二月份出關後,收到消息說是新築造的軍壘之中已經陸續進駐了萬餘人。
此次征伐霜洲,具體動用多少軍力尚且不明,從他了解到一些情況來看,只是軍卒數目大約就不會下於五十萬。
調用如此多的軍隊,光是前期準備,至少也需要兩至三個月,而等到真正發動攻擊,恐怕要到五六月份去了。
故是趁着這段空餘時日,他除了修持之外,偶爾也會去荒原深處,試着再找尋一些可能有源能藏匿的遺蹟。
這一日他自外歸返,負責守禦內堂的弟子過來稟告,說是軍府的一位將軍前幾日曾來拜訪,因他不在,所以留下了一封拜望貼書。
張御讓那弟子下去,走到內堂之中,將擺在案臺上的貼書拿起,打開看了一看,見拜帖名諱所在之處寫了“曹度”二字,他心念一轉,立便知曉了這位的身份。
青陽軍府之下有三大中軍,分別以“銳擊”、“驍戰”、“奮衝”爲名,其餘還有外軍諸部,平日駐守在各州郡之中,這些皆是常備,不過除中軍之外並無封號。
而曹度則是有銳擊將軍,統領“銳擊軍”全軍,麾下有兩萬餘精銳軍士。
這人在軍府中的地位僅在都尉之下,也可算得上是軍府高層之一了,這回攻擊霜洲,具體的戰事許就是由這位來主持。
這樣的話,也是有必要見其一面的,畢竟下來進攻霜洲也需雙方配合。
他在內堂之中處理了一些俗務後,就由地下馳道往軍府駐地過來。
新近修築的軍府堡壘位於方臺駐地的西北方向,彼此相距五十里,自天空望去,這裡與方臺、天機院兩處駐地正好形成一個三角。
因他往軍府駐地過來之前,事先有芒光傳訊傳出,所以他在步出馳道之後,軍府之人就已是先一步等在那裡相迎了。
可以見到馳道站臺之上立着那一隊軍卒,個個精神飽滿,站得筆挺。
爲首一人是一個身披軍候袍服的年輕男子,他身邊跟着一個容貌姣好的年輕女子,也是披着一身軍袍,手套按着腰間的佩劍。
那年輕男子見他出來,笑着上來一禮,道:“張玄正,許久不見了。”
張御回有一禮,道:“原來是柴教長,的確是許久不見了,你又回銳擊軍了?”
這位柴教長就是賀穆的老師柴安,張御記得他原本就是銳擊軍的軍候,後來違反了軍規才被開革出來到了開陽學宮任教長。
柴安感嘆道:“是啊,這回也多虧了曹將軍,我才能重歸軍中。”他側身一請,“曹將軍此刻正在堂中等候玄正。”
張御點了下頭,跟隨着他沿着寬敞大道往主廳中來,進入正廳之內,便見這裡站着一名五旬左右的男子,兩旁則是站在不少軍中軍士。
這人面容清雅,留着鬍鬚,身着一身青衫,皮膚略顯粗糙,手指關節粗大,腰間懸掛的不是刀劍,而是一柄掛着赤色穗子的長鐗。
柴安走前一步,站於側旁道:“玄正,這位是曹將軍。”
曹將軍上來擡手一禮,正容道:“在下曹度,玄正有禮了。”
他此刻的態度很是客氣,甚至稱得上是恭敬,這讓周圍的年輕軍校看了之後面面相覷,同時又有些憤懣和不服氣。
曹度沒有理會他們,請了張御到內堂坐下,客套幾句後,他便提起了征伐霜洲一事。
“多虧玄府此前知會,我們纔是瞭解到,霜洲此刻正在加固堡壘城池,只是我們不能讓霜洲這般順利的修築下去,這必會增加下來大軍進攻的難度,故是我想請張玄正派遣人手,相助我等襲擾霜洲。”
張御一思,這無疑是一個正確策略,故他道:“稍候我會派遣一位道友過來,與貴方商議此事。”
曹度忙道:“多謝玄正了。”
兩人談論了大約半個夏時後,張御就起身告辭,曹度親自相送,一直送到了軍府駐地門口方纔折回。
他回到大廳後,卻見有幾名軍校站在那裡,詫異道:“你們有事?”
這時一名年輕軍候上來一抱拳,道:“將軍,屬下有一事不解,方纔將軍爲何對那玄府玄正這般客氣,近乎,近乎……“
曹度看着他,道:“你想說什麼,說出來。”
年輕軍校一咬牙,道:“將軍對此人之態度,近乎諂媚!”說完之後,他把頭一低,一副任憑處置的樣子。
場中此時變得針落可聞。
柴安喝道:“魯軍候,你好大的膽子!”
曹度則是擺了擺手。
他身爲軍府高層之一,也是從濁潮到來的那個時期過來的,對於玄府自有一番認知,可他也清楚,因爲各種原因,下面一些年輕軍校對此卻未必能理解。
他態度平和道:“我如何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們身爲下屬,不必懂,也不需要懂。或許你們有朝一日坐到我的位置上,當就能明白了,不過我卻要提醒你們……”
說到這裡,他語氣嚴厲了幾分,“征伐霜洲之時,你們給我收斂好自己的小心思,別給我壞事,不然到時別怪我動你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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