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的亮了,雞叫聲此起彼伏,燕閣的龜奴們倒是膽大,不管大廳裡衆人劍拔弩張的對峙,自顧自的卸下了燈籠,小心的吹滅,幾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漢子開始掃起地來。
劉統看看那些看似悠閒的人,突然咧嘴笑道:“妙啊,妙,諸位,我們當真是看走眼了。”
慕容飛嘿嘿一笑,道:“老劉,你又發現了什麼?難不成這幾個會點粗短功夫的掃地的還入的了你的法眼?”
劉統搖搖頭,道:“單是這幾個人,雖然會點拳腳,你手下就能擺平,但是,他們居然還敢來掃地,看看他們的站位,你沒發現什麼嗎?”
張忠謀眼睛一眯,插言道:“恰恰封死了門口呢,要是他們手上再有點什麼。”
劉統撫掌道:“妙哉,要是手有強弓硬弩,恐怕咱這大多數都得栽在這裡了。”
李宸輕哼一聲,道:“腰間倒是挺鼓的。”
那幾個人突然扔下掃把,腳尖點地,身子拔地而起,斜向跳出,而劉統大喝一聲,如山的身軀似大鵬展翅,雙手箕張如爪,直趨咽喉。
“嗖嗖”一陣亂響,劉統怒吼一聲,原本激射向前的身子陡然止住,同時以幾乎同樣的速度橫向折去。
接着一陣慘叫,王應的手下們一陣哀嚎,衆人回頭看去,他們的額頭上,頸脖上居然插着三寸長的無羽小箭。
劉統落地,臉色鐵青,捂着左肩的右手兀自微微發抖,而左肩上,三支小箭品字排列,絲絲血珠緩緩滲出。
門口,五個壯漢手持精巧的小弩,每個弩機口處,十幾個箭頭微微閃着寒光。
還沒等衆人回過神來,幾個正在各自做着雜貨的龜奴身形一動,像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了弩機,更讓我驚喜的是,原本在我身後懶懶散散,方纔還“欺壓良善”的王胡等人,居然也是人手一把,這下,場子裡的人幾乎都在弩箭的射程裡了。
劉統掃視一週,突然哈哈大笑,一笑之下,肩膀上又滲出血來,可是,卻沒有人敢去嘲諷他。
“不錯,不錯,劉統縱橫沙場數十載,執掌神捕營也近八年,今天,居然再次流血,很好,很好啊。”劉統一字一字頓道。
雖然早有猜測,可是今天是劉統第一次正面承認,原來這個在戰場上行刺敵人主帥,攻城時潛入破壞,悄悄打開洛陽長安城門導致兩帝蒙塵的神捕營,竟然就是眼前這個人所掌管!
而神捕營的都督居然親自下江南,僅僅就是爲了我,想起來既是後怕,又有那麼點榮耀呢。
慕容飛最先反應過來,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透過人羣,鎖定在正悠閒的看着衆人的我身上,冷笑道:“卜公子當真是真人不露相,你們漢人那句老話,叫什麼來着?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想不到,你卜公子,倒是這幕後的黑手啊。”
我放下方纔含煙遞過的茶盞,伸伸胳膊,嚮慕容飛拱拱手,道:”慕容先生謬讚了,以諸位的本事,那五名弩手豈能攔得住?至於黃雀?卜機不敢自承,慕容先生難道不知,那後面還有一個拿彈弓的頑童麼?”
石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有些驚喜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銅笛,放到嘴邊,用力的吹起來。
可是,尖利的哨聲,只是讓栗子鎮的看門狗紛紛叫了起來。
石生面色慘白,死死盯着我,半晌才道:“他們。。已經都被你清除了?”
我雖不知具體是怎麼回事,可是按先前計劃,外圍清掃該是謝鯤和墨秋霜的任務,如今石生的弓弩手既然已經不在,那想必是謝鯤他們已經得手了吧。
於是,我微微點頭,石生見狀,深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是帶兵打仗的,神色馬上恢復過來。他頗爲讚賞的點點頭,道:“卜公子,如今似乎是你佔了上風,你準備怎麼辦?”
我沒有理他,先朝神色詭異的張忠謀做了個長揖,正色道:“張將軍方纔一番話,讓卜機甚爲欽服,武威公赤膽忠心,西涼百萬忠貞百姓,天日可表,請張將軍放心,尊貴的西涼勇士,在江南也是同樣被尊重的,卜機擔保,一定不會有人對他們不利。”
其實我也只是猜測,以謝鯤的智慧,不至於說對西涼人下手,再說他們數十輕騎,現在雖然潛伏,可是要是弄起來動靜也是太大,八成會是和平解決。
不過這番話顯然很有效果,張忠謀臉色馬上好轉,他還了一禮,道:“小兄弟,大哥相信你,本來這次,就是爲了讓至寶不要落入胡人之手,卜公子既然早有佈置,大哥也就樂觀其成了。”
雖不知他這話究竟有幾分真假,不過我既然對張忠謀本身就有好感,也就信了。
接下來,我走到王應身邊,這幾刻前還耀武揚威的王家公子卻渾身發抖,躲避着我的目光,讓我心中一陣大爽。
“卜。。卜公子,你要幹什麼?你。。”
我憐憫的看了他一眼,王應身邊已經沒有幾個活人了,方纔一陣箭雨,劉統自己躲開大半,卻都讓沒有防備的王應手下給接了,一下子就死傷大半,王應雖然運氣好,被一個還算忠心的屬下拼死護住,可早已嚇破了膽,早把什麼任務之類的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見主人受辱,王應身邊一個臉色清癯的老者捂着受傷的胸口,強自撐道:“卜。。卜公子,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卜公子的上頭和我家老爺畢竟是同朝爲官,這樣不好吧,撕破了臉皮,誰都不好辦。”
“你敢威脅我!”我心中一陣不爽,方纔老子一直裝孫子,現在老子可算是大爺了!
那老者勉強行了一禮,道:“鄙人不敢,只是讓卜公子多多考慮,畢竟我家公子,姓王!”
“哦?”我拉長嗓子,瞪着瑟縮發抖的王應,道:“你,真的姓王?”
王應縮起脖子,訥訥道:“是。。是。”
“你確定你叫王應?是王大將軍的侄子?”
王應悄悄擡頭看了我一眼,卻發現我虎着臉,神色不善,他猶豫一下,點頭道:“是。”
“不對啊!”我拉長嗓子,道:“王家的子侄我都認識,怎麼沒見過你這麼一人,你一定是冒充!”我突然大喝道。
“我,我。。不是。”王應摸摸嘴角標誌性的痣,小聲道。
那清癯老者拱拱手,又道:“卜公子,這。。”
“你住嘴!”我毫不給他面子,當即打斷他的話。
“王應王安期,乃是堂堂江州長史,公務繁忙,愛民如子,尤其對朝廷忠貞不二,怎麼到這小小栗子鎮來湊熱鬧,你一定是假的,說,你冒充王家子孫,有何居心?”說這番話,我主要是考慮到,王家和謝家現在還不到攤牌的時候,對這王應,現在我是殺不得放不得,殺了不好交待,放了說不過去,只好先“否定”他的身份了,希望他不要太笨。
果然,此話一出,腦筋好點的都已經反映過來了,不說含煙眸子裡的含情脈脈,劉統和慕容飛的奇怪眼神,就是那冷若冰霜的李宸,也是微微蹙眉。
王應正待說話,那老者一把拉住王應,道:“既是如此,卜公子火眼金睛,我等認栽,都怪老奴瞎了眼,唆使少爺四處招搖,少爺年輕不懂事,一切都由老奴承擔吧。”
“你想如何承擔?”我逼問一句。
“雖九死其猶未悔!”那老者這時候倒是頗有幾分風骨。
我上前一步,輕輕一怕王應的肩膀,王應嚇得一哆嗦,而王應手下們紛紛做出戒備之色,雖然明知無用。
我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和王應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若是想保守秘密的話,就識相點。”突然提高聲調,道:“只有你的手下僕從全死!我才饒你一命!”
王應臉上先是露出期冀之色,旋即有些爲難,而我後面的話一出,衆人更是變色。
對待自己的手下,必須要掏出心窩子,才能讓手下效死。而王應進來以後,無論是他這主子,還是那羣手下,表現都是很差的。
王應猶豫了一小會,咬咬牙,回頭對那清癯老者道:“許叔,你三十年來對我王家忠心耿耿,我叔父都知道,我王家待你也算是推心置腹,絲毫不敢怠慢,沒想到如今。”他居然還擠出了幾滴眼淚,聲音有些哽咽。
許叔慘然一笑,道:“少爺,你今兒終於叫了我一聲叔,平日都是叫名的。”
“許叔。”王應忙叫道。
“不必多說,我都明白。”許叔一擺手,道:“許全爲王家盡忠半輩子,今兒就徹底清了太老爺的知遇之恩吧。”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照着心窩子狠狠紮了下去!Lvsexs小說網(.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