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巴士 遊樂場人很少.週一的下午.狂歡的日子剛剛過去.遊樂場中心花壇旁邊.丹青正彎着腰撫着胸口.對着一片綠草狂吐.她不願看那些嘔吐物.灌了自己一口水猛吐出去就站直了身子.
“還有嗎.”
“過山車就吐成這樣.你還能玩什麼.”李克雙手抱胸.一臉嫌棄地站在遠處.
“玩不了這事就能作罷嗎.”丹青現在一肚子火.面對他的鄙夷.她也是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看樣子是不行的吧.那就快點說.趁着這股拼死的狠勁.我好一口氣做完.”
她的臉上撒白.看樣子的確被嚇得不輕.過山車翻着身子掉在最高處的時候.丹青那聲嘶力竭的吼聲.傳到李克耳裡.他只覺得萬分刺耳.同情.那個再也不能喊叫再也不能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才比較可憐吧.
想到這裡.他的猶豫被一掃而空.隨之篤定地指向不遠處的一個高大項目.
丹青看向他指的東西.瞬間頭皮發麻.真恨不得立馬掉頭走人.
跳樓機.
這個項目幾年前可是出過事情的.機器升到最高處垂直下落的過程中.一個女孩的頭髮卡住了.然後.她的頭…….不見了.
在上去之前.丹青用皮筋將頭髮綁起來.在頭頂紮了個包子.然後又固定了一次.才放心地坐了上去.李克走到她旁邊.用手動了動她的椅子.眉頭微皺：“這個是不是有點鬆.”
“你少嚇唬人.”丹青知道他是故意的.但還是禁不住搖了搖身體.感覺到座椅很穩才真的放下心來.
下來的時候…….
丹青只有一個感受：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天旋地轉間她跌坐在地上.李克走過來.伸手要扶.丹青用力一擺手.雖然全身似乎都沒了力氣.但那股怨氣倒真的化成了力氣.將李克甩出去退了幾步.
“是你自願的.這會子又發的什麼火.”
“是.是我自願的.誰說自願的就不能發火了.我就是要發火.我就是很生氣.關你屁事.今天就到這裡了.你滾吧.明天繼續.”
丹青一個人坐在遊樂場的長凳上.身體還在本能地發着抖.人是否都有自虐傾向.她在害怕的同時卻不得不承認.在內心深處.她是開心的.與之前的盲目害怕和猜測相比.現在的狀況要好的多.她每按照他的要求做成一件事.每痛苦難熬一次.她離她和徐慢的幸福就近一點.
丹青不是個怕困難的人.她最怕的是生活沒有目標.
接下來的幾天.宋言想做的反而沒有第一天那麼激烈.大都是一些瑣事.丹青這才發現.宋言也不過是個女子.之前對她的種種猜測也不過是因爲死去後的她仍得到那麼多的人的念念不忘.不過.寫下這些願望時的她也不過二十出頭.想做的事也帶着點女小女兒情節.
這跳樓機大概她是不敢上去的.所以作爲願望寫了出來.上學時不缺學費生活費.所以做兼職的願望不過事出於好奇.勤工儉學在某個角度聽來帶點特別的經歷色彩.養一隻流浪貓.丹青爲了這個.找了幾條街才找到了一條.至於學插花.那是因爲那時的徐慢愛養花.每週都會去花鳥市場逛上一圈.宋言不過是想她能在他以後的家裡有她自己拾掇出來的漂亮裝飾花卉.
這些都沒什麼.丹青樂在其中.等到這些都完成的差不多的時候.李克終於肯拿出最後一項任務來折磨她了.
“五年.只要你願意去這個地方呆五年.之後我們就是路人.”丹青看着李克給的陌生地址.天堂口的名字雖然好聽.但丹青仍是害怕了.
支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後她已經是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了.徐慢.她要怎麼跟徐慢說這五年.說了.他不會答應.不說.那她以什麼理由消失.沒有理由的消失後.徐慢會等她嗎.萬一她再回來時.徐慢已經遇到另一個邵丹青……而且.她並不甘心這麼不明不白地走.
“你不需要立馬回覆我.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李克難得表現出很有耐心的樣子.丹青知道.他這是在坐等好戲.
丹青去超市換了一種貓糧.她想起之前思言也曾央求徐慢養一隻貓.她這愛貓的性格倒真是隨了她母親.常見的寵物中.丹青並不喜歡貓.她喜歡的是狗.忠貞老實.與之相反的貓.狡猾貪婪.是丹青最看不上的性格.所以.雖然按着要求收養了這隻貓.她並沒宋言的那份愛心和耐心好好對它.只要確保它吃飽喝足.基本生活有了保障其他也就不管了.
新貓糧一到盤子裡.餓了一天的小貓終於提起了興致.快速衝過去大口吃起來.
“過幾天.我就要走了.到時把你送哪去好呢.”丹青蹲坐在地上.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它吃東西.
“不如作爲定情信物.把你交給徐慢怎麼樣.你幫我看着他.他看見你的時候就會想起我.應該就不會那麼容易看上別的女人了吧……你還能活五年吧.不會很快就死吧.”小貓擡起頭.像是聽懂了這句話.眯着眼睛盯着她.哀叫了一聲後又俯下身子吃起來.
“怎麼跟他說呢.”丹青終於明白那些只能對着動物說心事的人是什麼個狀態了.
“說什麼.”徐慢推開房門.半靠在門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夕陽籠罩下.隨意坐在地板上的女人.吃飽後慵懶地伸着懶腰的懶貓.一切柔和的太美妙.徐慢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丹青不急着站起來.往後挪到牆邊.靠在牆上.溫柔地看着他.
“對不起.連續忙了一陣子.今天下午一結束我就過來看你.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會不在家.”徐慢邊說邊往丹青旁邊走.走到她身邊時坐了下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他也隨手摸了摸貓頭.隨後便握住了同樣在貓身上的那隻手.
他習慣性地一根一根地捏着她的手指.來來回回：“不是說不喜歡貓的嗎.怎麼現在又養了只.不餵飽自己倒先顧及它的五臟廟了.”
丹青反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小動作.傻呵呵地仰頭看着他：“你好像特別關心我的胃.總是怕我吃不飽.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顧自己的.上樓前我就吃了碗小餛飩.冰箱裡還有我媽昨天送來的雞湯.”
被她這麼一說.徐慢跟着笑了笑：“確實.我一直都當你是小孩子了.”
“千萬別這樣.我可是要當思言媽媽的人了.”
“是嗎.”
“當然是.”
她側過臉來.徐慢抓住時間.將臉湊了過去.那溫熱的呼吸撲到臉上.丹青微微一走神.他就已經佔領了高地.柔軟的脣碰觸在一起.這幾天的勞累都在腦海裡緩緩翻過.然後變淡.逐漸被柔情所取代.希望就是這樣一件神奇的東西.她的作用遠遠高於痛苦和悔恨.她能輕而易舉地毀滅那些負面能量.
一陣耳病廝磨後.丹青決定露一手.給徐慢來一頓美妙晚餐.他飯飽之後.再商量去支教的事情.
丹青將湯端到餐桌上.徐慢正坐在沙發上.面帶微笑地看着上面的新聞.他看得很隨意.但那充滿自信的眼神告訴丹青.這上面應該有喜事.丹青脫了圍裙.坐到他旁邊.原來他看的是經濟版.
“今天的報紙早上沒看嗎.”大晚上的看報紙的確有些奇怪.
徐慢將報紙遞給她：“好事值得看第二遍.”
“什麼好事.”說完她便仔細地看了起來.經濟版有兩個版面.丹青本想從第一版開始找.徐慢直接指着其中一個標題讓她看.
《鐵路的牛奶加工廠》
什麼意思.
鐵路.牛奶.丹青突然明白過來.她拿正報紙.將這篇報道從頭看到尾.北郊物流園通火車的隧道將直穿莫氏新修建的牛奶流通加工廠.由於面積較大.莫氏將安置兩條生產線到加工廠.當火車線路一通.莫氏的鮮奶就可以乘最及時的火車到達邊界城市.節省運輸成本不說.也給莫氏的鮮奶拓寬了市場.開啓了新的銷售模式和渠道.
丹青迷茫地看着徐慢.只覺得大腦一陣發熱.可身上卻冷的厲害.她到底是有多傻.纔會這樣無知.纔會自以爲是地覺得只有她才能挽回局面.徐慢早就想好了退路.他的物流園沒有問題.莫盡歡的鮮奶廠已經跑上了火車.跨越了南城.只有她.像個傻瓜.在玩跳樓機.還養了只她十分討厭的貓.
徐慢沒看懂她眼裡的驚慌失措.笑着摟她入懷：“是不是太高興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丹青.我說過你要相信我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他如此胸有成竹.丹青卻感覺不到快樂.明明是苦盡甘來的好時候了.怎麼會不開心呢.
丹青坐直了身子.她要解開心裡的疑慮：“過年期間.你急着要找的那批機器.並不是物流園需要的.而是莫家鮮奶流通加工廠需要的是嗎.”
“嗯.當時爲了掩人耳目.只能讓外界以爲是辛然方向前一夥人不支持我.我逼不得已纔想到全自動物流倉庫.但全自動並不適合南城現在的經濟狀況.我們只好放棄了.但是打着它的噱頭.倒是可以省下不少時間爲鮮奶加工廠做準備.”
“李克知道嗎.”
“他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根本看不見世事的變化.我能容忍他恨我.但我不能容忍他傷害你.他既然能逼着你辭職.我也能讓他丟了這份工作.也許.這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那梅醫生呢.她知道你的計劃嗎.”
徐慢笑着點了下她的鼻子：“她怎麼可能知道.心幽成了李克的醫生.是我不能預料到的.但她那天在我家說的那些話.足以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李克盯上了你.這件事就必須儘快了結.”
丹青微微有些害怕.從年初到現在.已經5個多月了.他居然瞞她瞞得這樣徹底.她是真蠢啊.
“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這些.”
徐慢將她摟得更緊些：“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我只想像現在這樣把你保護在我身邊.你只要好好地呆在我的身邊.可當事情順利解決的時候.我又忍不住想與你分享.”
“你該與莫盡歡分享纔是.你們倆纔是最後的贏家.我連個觀衆都算不上.”
徐慢低頭看她.被這一句帶着明顯醋意的問話驚倒.不等他開口.丹青笑着掙開他的懷抱.話題卻轉向了另一處：“我前兩天去遊樂場玩了一整天.吐了一整天.那感覺真不好受.”
“你不是恐高嗎.”
“是啊.可我還是很傻地陪着別人去了.人的承受能力往往超過自己的想象.那天我倒是哭了.可還不是好好地回來了.”
“丹青.你不開心嗎.”
“開心啊.可再開心也得吃飽了纔有力氣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