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鉅鹿城,只有零星的幾個平民進城出城,而朝西的這面城牆,彷彿被大火煅燒過,黑漆漆的一片。
就在這面黑漆漆的城牆上,垂掛下的一根根繩索七高八低的吊着三十幾具白森森的人類骨架,在風中擦着城牆擺來擺去,不時有一兩塊骨頭脫落掉到了城下。
結合前幾日聽到的消息,王動和遊坦克都知道,這些白骨骷髏生前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青羅弟子,有男有女,年歲都不大,正值花樣年華。
看清這些的瞬間,王動心裡滿滿的仇恨,恨不能立刻將佔了鉅鹿城的劍符門弟子統統殺光,以牙還牙也將他們的屍體暴屍城外。
然而現在還不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確認。
他忐忑不安的目光,從掛在城牆外的三十幾具白骨骷髏上一點一點的挪過,一具一具的辨認,他想知道石虎和丁勉,是否就在這片白骨骷髏之中。
趴在一旁的遊坦克低聲勸道:“叔父,只是通過骨架,你根本沒辦法確定你那兩個兄弟的生死,畢竟看着肥胖的人骨頭架子可能很小,往往看着瘦弱的人,骨頭架子卻是很大。”
這話有道理,王動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等到不那麼心急火燎了,睜眼點頭道:“看來只有我進到城裡,纔可能知道我兩個兄弟的下落。”
遊坦克糾結道:“別怪我潑你冷水,你想進城,我看是難。”說話間又瞟了一眼鉅鹿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鉅鹿城西、南兩面的城門雖然開着,但是無論白天還是黑夜,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城,簡直就是妄想。
城門外把守着兩隊護衛和十幾個斜背闊劍的劍符門弟子,高高的四面城牆上,除了足有四百人的護衛值守巡邏,還有不下百人的劍符門弟子來回監視着。
更別說城牆內高高聳立的八座塔樓,每座塔樓的頂層裡都有一個劍符門弟子看守着陣盤,隨時準備放出氣芒打擊城外來敵。
偷偷溜進城那是想都不用想,若要強攻,只憑自己和這個便宜叔父更是找死,人還沒有衝到城下,便會被人家的遠程靈符羣轟成肉渣渣。
“哼,他便是守的鐵桶一般,又豈能防我!”王動冷笑一聲,貓着腰後撤下了土坡。
遊坦克偷偷撇嘴,我這個便宜叔父重感情倒是重感情,卻是太過狂妄自大,簡直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你老人家再能打,可終究是一個人,妄圖對抗五六百人,簡直是找死,我可不會陪着你去送死。
打定了主意,遊坦克跟着王動退下了土坡,回到了西面那處樹林。
遊坦克找了一處乾燥的地方坐下,看了看背靠一顆大樹坐對面閉目養神的王動,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你還有心思歇着?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混進城。
殊不知王動早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只是在養精蓄銳,靜待夜幕降臨的那一刻……
時間悄然流逝,隨着灑進樹林裡的斑駁陽光漸漸褪盡,樹林的光線越來越幽暗,夜,快來了。
坐着直打瞌睡的遊坦克忽然一激靈,就見對面坐了大半天的王動忽然站起身,赤手空拳快步走向了林外,看方向還是那片土坡,他連忙起身追了上去。
二人潛伏到土坡上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朦朧的星光下,王動看了看火光中一隊隊人影來回巡邏的城
牆,從儲物袋裡取出一疊靈符,塞進了身旁的遊坦克手裡。
“叔父,你這是做什麼?”遊坦克一愣。
“我答應過你爹,絕不會讓你出事。”王動面露微笑道:“這些是給你防身的,如果兩個時辰之後,我還沒有回來,你馬上遠離此地,明日天一亮馬上動身離開。”
遊坦克再不是東西,可心裡也免不了有些感動,猶豫了一下說道:“叔父,兩個時辰後,你要是沒有回來,我便藏到方纔的那片樹林裡,再等上你小半個時辰。”
“不!”王動斷然搖頭,“我雖有辦法潛入鉅鹿城,但我不知道城裡有沒有築基境的劍符門修士坐鎮,兩個時辰我若是沒能回來,說明我很可能回不來了。”
“築基境修士?”遊坦克一驚,他此前根本沒想過這個,城裡真要有築基境的修士,王動即便能夠爬牆進城,也很可能會栽在對方手裡,而自己也就危險了。
“就這麼定了。”
王動拍了拍沉默不語的遊坦克肩頭,渾身微光只一閃,施展土遁術直接遁入了地下。
遊坦克哪裡知道他會這一手,毫無防備之下,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望着空空如也的面前,就跟見了鬼。
回過神後抽了自己一嘴巴,痛疼傳來證明不是在做夢,翻身趴跪在王動站過的地方,兩隻手一陣亂拍**,幾息之後忽然眼睛賊亮,捂着嘴嘿嘿奸笑。
“發了發了,我這便宜叔父還有這絕技?瑪德,這難道便是傳說中的土遁?”
“哈哈,這個叔父我認定了,打死我我都不能走!豁出去了一定等着他,他十有八九嗝屁不了,一旦他回來驚奇的發現我竟是如此地忠義無雙,保不齊哪一天便會傳我這門土遁術啦。”
“嘿嘿,土遁好,土遁妙,偷看美人洗澡呱呱叫,終有一天,我一定能學到,哈哈,叔父,小侄就在這裡等着你老人家啦。”
遊坦克心裡狂吼,簡直樂的找不到北了,可他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知道現在這樣的處境絕不能暴露了,否則等不到叔父自己就先玩完了。
於是他黃鼠狼一般趴伏在草叢裡,忍着蚊蟲的叮咬絕不打出一點聲息,偷偷扒開面前的野草,順着草縫向外看去,一看之下喜的抓耳撓腮。
就見剛剛在此處無聲無息遁入地下的王動,一次性竟然遁出了二十幾丈遠,直接在鉅鹿城西面的城牆根下露了頭,就跟土地裡長出一顆西瓜一樣。
那顆在黯淡星光下模模糊糊的腦袋,四下轉了轉,應該是在偷窺着周圍的環境,緊跟着再次沒入了地下。
而火把通明的城牆上,無論是那些密密麻麻的護衛,還是那些劍符門弟子,就跟呆頭鵝一樣,沒有一個發現城下陰影中的異動。
遊坦克暗暗興奮:哈哈,我叔父進城啦!
對於王動來說,有土遁術傍身,天下之大有土的地方他儘可去得,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潛入城的勾當了,所以熟絡的很。
第二次土遁術施展開來,在地底下又一次遁出了二十幾丈,隨着修爲的提高,他一次性遁出的距離也是增加了三分之一。
再次露頭浮出地面,發現自己非但潛入了鉅鹿城,而且直接遁入了靠着城牆內側的一處民宅。
四下一看,有朦朧發黃的燈光,從這宅子的西廂房門縫裡射
出,屋裡熱氣騰騰的霧氣氤氳,“嘩啦嘩啦”的撩水聲中,可見一個背對門縫玉背淌水的姑娘正站在木盆裡洗澡。
王動消無聲息的跳出地面,辨明方向後兩個箭步前衝,足尖點地“噌”的上了院牆閃身飄落院外小巷。
順着光線幽暗的小巷剛剛摸到了巷子口,就見兩隊夜裡巡邏的護衛遠遠而來。
他趕忙避在一堆靠牆的柴火後,聽着“咔咔”走過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後,這才轉出了柴火,探頭看了看兩隊護衛的背影,念頭飛快轉動。
四大仙門之間,無論打的如何不可開交,可治下城池一旦失守落入敵方,城裡城外的平民卻是不會受到牽連。
這些明顯被劍符門一方控制住的護衛,如果來日不和他爲難,他也不會對他們下殺手,可如果來日不識好歹,他不介意來一個殺一個,管他們此前是不是青羅宗治下的平民。
不過目前說個這尚早,當務之急,莫過於確認石虎和丁勉的生死。
正想着,就見兩個身背闊劍的劍符門弟子,都穿着一身黃袍,由打護衛過去的方向遠遠的朝着這邊走來。
“虎子和小丁的消息,就着落在此二人身上。”王動探出的半個腦袋迅速縮回了巷子口,根據越來越清晰的交談聲,靜待着下手的時機。
“樑師兄,要說那幾個青羅宗的賤皮子也真能躲,逃進蕩陰山脈這都二十多天了,追殺他們的五隊師兄弟愣是沒將他們斬盡殺絕,換了我啊,多了不敢說,早就殺上一兩個了。”
“切,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以爲那些師兄弟都是窩囊廢啊?”
“這話怎麼說?”
“哼,你以爲蕩陰山脈那是什麼地方?處處都是煞氣,一旦進了裡面,就拿咱們這樣的煉氣境弟子來說,無時無刻都得運轉靈力遍佈全身,才能抵禦煞氣入體。”
“恐怕換了你我,同樣不比他們強,要知道咱們丹田裡的靈力也是夠嗆,支撐不了多久的,和他們一樣,每隔幾天就得到山脈外面補充煉化靈力。”
“原來是這樣,不過樑師兄,他們每人身上都帶着回靈丹,一旦耗盡了丹田裡的靈力,及時補充不就完事了嗎?幹嘛非要隔幾天出來一次。”
“瞧瞧,這你又不懂了吧,你以爲回靈丹要多少有多少啊?被派進山的弟子每個人都是定量的,否則一人一堆回靈丹可勁的吃,那和敵人爭鬥時豈不是靈力永不枯竭無敵了?”
“也倒是,不說這個啦,嘿嘿,樑師兄,長夜漫漫無心修煉,更是無心睡眠,不如咱們去喝一杯?”
“我看你是惦記那個姑娘吧,我可警告你,人家要是不讓你碰,你可千萬別動歪腦筋,段長老臨走的時候下了嚴令,敢禍害城裡平民的絕對嚴懲,這些平民已經歸了我劍符門,不能造成惡劣影響。”
“師兄放心,我還沒活膩歪,不過憑咱這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那個小花姑娘準保抵不住咱的魅力。”
“哈哈,你可拉倒吧……”
樑師兄推了一把玉樹臨風的小個子師弟,二人嘻嘻哈哈的走在不見他人的街道上,朝着不遠處一打烊的酒館走去。
突然,就在二人並肩路過一處巷子口的時候,兩條黑蛇一般的繩索,“唰”的衝出了巷子口,眨眼間捲住了二人脖頸,一把將他們拽進了黑乎乎的小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