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擔心沒有吃的麼?”浮伽冷冷的問道。
柯林感覺她好像變了一個人,儘管自己從來也沒有熟悉過她,但是她從未像眼前這樣陰森恐怖。
柯林面對這句話,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看到這張臉,胸口一滯,愣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浮伽重新轉過身,默默的走在前面,只留給柯林一個背影。
這裡的天,永遠是烏濛濛的,似乎有那麼一點光亮在遮得嚴嚴實實的天幕背後透過來,能看見周圍的一切,卻永遠看不清。
四下沒有路,有的只是泥沼和黑水潭。
浮伽走的時候,柯林就在後面默默的跟着,除了柯林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跋涉的聲音,這周遭再無任何動靜。
一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黑色沼澤,只有很少的幾隻黑色的鳥,偶爾飛過,或者停在那些露出水面一點的石頭上。能看到的高處水平面的東西除了它們,只有稀稀落落的類似蘆葦織物,還有些早已死去的枯樹。
她說她是這個世界的王,但是在這裡,全無用處,這個世界如此昏暗寂寥,兩個人走在其中,猶如被整個世界遺忘了一樣了。
說實話,血海岸就已經非常像是地獄了,但是依然比不上這裡,這裡纔像真正的地獄。
那種蕭殺甚至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光看着這周圍的一切和這,柯林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喉嚨裡,好像是無端的感到自己很委屈的樣子,但是又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裡去?”
浮伽停了下來,沒有轉身。
她身體沒動,扭回頭狼顧看了他一眼。
柯林再次感受到靈魂被壓迫的感覺,但是依然站直了看了回去。
不知爲什麼,她的惡意好像已經掩蓋不住了,儘管她沒有任何要攻擊自己的意思,但是柯林分明的感覺到了這種惡意,她甚至有點刻意,只是不知道這種刻意是爲了什麼。
柯林像是要在她臉上找到點什麼答案一樣,歪着頭,眯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以這種奇詭的方式對視着。
浮伽忽然開口了:“你不是說要吃東西麼?”
她俯下身去,在泥地裡找尋着什麼,伸出手頻頻在泥裡戳着,然後從泥地裡像挖藕一樣,拔出一個條狀物。
泥水和粘液從這條狀物上往下流淌,但是她把它橫在嘴邊啃了起來。
柯林看清了,是一條手臂,腐肉已經在上面掛不住了,有的地方已經露出了白骨。
浮伽咬了兩口停了下來,舉着那手臂,迴轉身體看了看柯林,眼睛在腐肉白骨上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柯林,然後把那腐屍手臂放了下來,咕唧一聲,好像把腐肉吞了下去。
柯林終於知道那天晚上的那種腐臭的氣味是怎麼來的了,怪不得他們管那個味道叫積屍氣。
“你是不餓麼?找找吧,就在你的腳下,每走一步,你就邁過了成百上千個人倒下的位置,如果餓了,你可以吃他們,手或者腳,是他們再也用不到的部分。”
“我現在不餓,謝謝。”柯林漠然的說道。
浮伽隨手扔掉了那隻手臂,斷臂噗嗤一聲重新插入了泥淖之中,連這聲音都讓人很難受,柯林終於忍不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那繼續走吧。”浮伽毫無感情的說道,但是她接着又補了一句:“別再問那些你並不需要知道的事情,這對你沒好處。”
知道得越多,對於脫困或者冒險總是有好處的,除非給你設局的人不想讓你知道得太多,這種情況你越是想要了解自己所處的局面,對他們越不利,這可能反而會使自己更危險。
柯林什麼都沒有反駁,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疑問不但沒有消除更多了,假如這斷臂是真的可以吃的,那麼非人們落入地獄道,是真的可以在這裡徘徊幾百年無法脫出麼?
那爲何周圍完全看不到人?難道地獄真的有十八層,而自己只是在最上面一層,所以。。。
念頭剛一出現,柯林就覺得腳下一空,緊接着整個人都掉到了水裡。
“不但不要問,也不要想這下面是什麼或者想要退出這一層,當你對這一層徹底絕望的時候,你不但不會死去,反而會更加絕望,因爲在地獄道里,永遠有比現在這一層更加令人絕望的一層。”
就在這黃綠色的水裡,柯林張不開嘴甚至睜不開眼的情況下,浮伽的聲音無情而清晰的傳了過來。
柯林屏住呼吸,雖然很困難也很突然,但是柯林正在努力的回憶起屏息術,劍麗教他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他,一個阿修羅,要做好被異世界某人召喚的準備,畢竟你不知道你被召喚出來的地方充斥的是毒氣,還是水。
但是沒想到自己還沒成阿修羅,這一天先來到了。
柯林試着重新睜開眼睛,剛纔短短的一瞥,就已經看到現在所處的地方,絕不是剛纔站立的地方了。
剛纔所站的地方雖然荒涼,但是每一腳從泥裡拔出來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帶着黑色的泥。
而這裡,分明是一個湖或者死水潭。
也許更可能是一個很大的死水潭吧,至少水上的那片天已經不是烏濛濛的了,而是能看見真正的天光從水上面照下來,儘管水面上可能是一個晴天,但是柯林不知道自己身處多少深的水中,到這裡,已經不甚亮堂了。
擡頭望去,只能看到黃綠的水體中,有成團的,成片的,成條的異物在水中懸浮着,這讓柯林不由得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記憶,正在此時,忽然覺得腰間有什麼東西纏住了自己,大致看上去像是一塊布,,但是這塊布未免有點太大了,柯林隨手一扯,居然只扯下來巴掌大的一塊,擡起手一看,扯下來的是一塊絲絮一樣的東西。也許是死者泡在水中早已腐朽的衣物,也許是污濁的水中生出的絲藻,無論是哪種,自己現在身處的環境肯定比剛纔要更加糟糕了。
就在自己看手上的東西的時候,腰間和腿腳,已經漸漸被這種東西所纏住了。
柯林趕緊彎腰去收拾,如果不能馬上從這裡脫身的話,他這蹩腳的屏息術支撐不了多會兒。
就在他低頭去清理異物的時候,對面游過來兩個人,或者說像人的生物。
柯林心頭一緊,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剛纔掉下水的時候,還能聽到浮伽的聲音,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失去了他的所在,而迎面而來的這兩個人,明顯從身形上看就不像是她。
可是越緊張,手底下就越幹不好,纏在腿上的這不知是爛布還是絲藻的東西,根本經不起太用力的扯,儘管柯林在快速的撕扯着,卻依然有更多的纏了上來。
如果是在陸地上,這會兒柯林的頭上應該全都是汗了,可是在這裡,不但汗感覺不到,連粗重的喘息無法做到,柯林更加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