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修羅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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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浮動,一個女子身着一襲月白色道服,如同魅影一樣,出現在樹後,腳不踏地,半空懸浮,身影若虛若實,飄忽不定,要是尋常人看到了恐怕會疑爲狐仙鬼影。

貝青蓮擡頭看樹,找到一顆長有巨大橫枝的高大樹木下,一縱而起,搖搖晃晃的站在橫枝上,人雖搖晃,卻保持在橫枝上穩穩不墜。

“上來吧。”她往下喊道。

而被她叫爲露婷的女道連縱身之勢都沒做,兩閃之下,已經以坐姿出現在橫枝之上,兩腳在橫枝下盪來盪去。

“王姬,你真的就這麼放他走了?”

“算了,留給哥哥吧。”貝青蓮望着遠去的白澤無奈的輕嘆道。

“呵呵,這混賬,居然面對你一句實話都沒說,這麼多年各營征討,難怪就他一個活寶苟活下來了,和他表面的憨厚粗狂比起來,這點小心思真是算得上心機深厚了。”

“唉。”貝青蓮長嘆一聲,目光迷離:“哥哥,他終於等不及了。”

“這麼多年了,你執掌營地,卻很少離開崗上的黑曜石宮殿,要是像你這麼治理領地,黑曜石營地早就該破敗不已了,王子殿下爲了保住你在這裡立足,真是下了功夫了。原先不過是提供各種軍資,如今都已經開始插手各級頭領了。”

“我知道他的背後是我哥,只是沒想到他現在膽子已經這麼大了,居然敢從營地裡公然帶走我的獵物。”

“你固然知道他的背後是王子殿下,剛纔看他的神情,他恐怕已經知道了你知道他的背後是誰了。”

“嗯,哥哥已經等不及了,他和父王終於要攤牌了,情勢已經發生了變化,法能寺恐怕要有大變。曼巴師去日無多,訶那師兄的上位意味着法能寺可能要選擇新的王者了。”

“是啊,上個月,我去金山法能寺拜見了曼巴大師,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油枯燈滅的邊緣了。沒想到還能打起精神投射到修羅界來,只怕她這一世,已經是最後一次來修羅界了。”

“嗯,昨天,已到我營中,她這次來,算是來和我交代後事了。”

“昨天跟你說了些什麼?”

“昨天晚上。。她們一行人已到血海岸,其他明徒都去血海巡海,只有她一個人,來到我的黑曜石宮殿。。。”

前一天晚上。

她沒有坐在她高高的將主座,而是坐在主座階下一個黑曜條案前,對面坐着一個年邁的女性,就是被稱爲曼巴師的那個女性明徒。她的旁邊放着個簍子,正是她白天背的那個。

由於整個宮殿都是黑曜石鑿出來的,有些光滑晶亮的鑿面在殿內壁燈輝耀下折射出迷離的五彩光。

“喏,這些都是貝王託我給你帶的東西,有兩匹雪紡,三包細糖,唔嗯,還有你最愛吃的月桂糕。還有。。。” 曼巴一邊說,一邊佝僂着身子從簍子裡往外掏東西。說着話,還不時咳嗽一聲。

“父王也真是的,您身子不好,還讓你背這些,曼巴師,你一路辛苦了。”

“青蓮啊,不是我說你,海邊這地方,除了血海沙和苦蜜,基本是什麼都沒有,看看別的修羅將,爲王前驅,牧守一方,都是爲了在王庭攢功勞,哪有像你這樣一呆就是許多年,還開疆拓土的。”

“曼巴師,你這些話,是父王讓你傳達的吧。“

“誰說的又有什麼關係呢?不是麼?”說着痛苦的咳嗽了兩聲。

“曼巴師,先不說這個,我有一個問題問您,明徒的冥想投射,一般是不會把肉體的疾病投射到修羅道來的,爲何你現在已經控制不住了?您的身體….”

“是的,天人雖壽,亦有五衰,何況凡人。我知道自己已經快要重新投入輪迴了,不知道我這卑微的靈魂是不是能在萬仞宮有自己的一個跪下的角落。”

“您還不靜養,何必花這麼精力來穿越修羅場,有些事情訶那應該可以擔起來了。”

“是啊,我走後,金山的法能寺就交給我在人世間的徒弟,而修羅界的王庭法能寺就交給訶那了,我現在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這麼多年,曼巴師你一直都記掛着我,除了母親,這世上對我最好的就是您了。”

“孩子,你何嘗不是我的珍寶!你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成長爲一個上阿修羅,小小年紀已經跨越空間爲我所召喚,數次幫我擊退邪教惡徒,我可記得你那時候,小小的身軀裡,卻已經有了和年齡不相稱的力量和意志,你的容顏那時已經達到巔峰,你的力量卻還在不斷的成長中,你的出場永遠是那麼光耀奪目,你的降臨根本不像是一個跨越六道而來的阿修羅,倒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

“您還記着呢,我也從來沒忘記,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人世間留下我太多美好的童年記憶,我至今還記得,我在召喚戰鬥完畢以後,不願意立刻回到修羅界,在人世間久久滯留,花費了您太多功德值的事情。那時候實在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想到美好的童年時代,貝青蓮雖然在道歉,嘴角卻微微揚起,像是想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不不不,你在人世間所獲得的快樂,完全是你應得的,我以後可能不能再來血海邊上看你了,所以我要代表法能寺向你表達偉大的敬意,我的王女殿下,你是法能寺當之無愧的守護者。”

“呵呵,曼巴師,你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了,守護法能寺,我會的。 不過那時候年少無知,流連異界,白白耗費你的功德值,現在的我執掌一方,終於可以換上這筆賬了,這次我爲你準備了一堆的修羅首級,至少有二十幾個,都是爲你準備的,我已經叫人把它們放在你帳篷背後了。”

“姑娘,你有心了,但是功德值,以後我恐怕用不上了,留給訶那吧。”

“如您所願。”她也不堅持,問道“那訶那師兄人呢?”

“和我一起來了,越過牢山下山的時候,已經快入夜了,他們一行直接奔海邊巡海去海祭和接引了,明天早上會過來,別管他們了,說點正事吧。”說道這裡,她又咳嗽了兩聲,不知道是真的身體抱恙,還是有欲語還休。

“都。。。這個時候了。。。您就直說吧。”貝青蓮嘆了口氣,直言道。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我這一次來,也是最後一次來,還是希望能調解你們父女倆之間的芥蒂,這恐怕是我生前最後的願望了。”

說到這裡曼巴停頓了一下,看着貝青蓮,貝青蓮卻緘默不語,低着頭,沉默的抿着嘴。

“現在你已經是名將了,在南海海岸打敗了十三由旬(注1)海岸線上的幾乎所有的血海守,甚至包括貝王派來的。貝王麾下最強的戰力其實你已經可以排進前三了,你現在久久不歸,不但有礙修倫,而且極大的削弱了的破軍王庭的總體實力。你知道的,王庭和我們法能寺數百年來都保持着堅定的契約關係,我這一生,已經接近尾聲,但是在這最後的時刻,我希望能給我身邊的人們帶去最後的和諧。同時也希望王庭和法能寺的傳統盟約能在我走後得到鞏固和加強,而你的迴歸是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環。”

貝青蓮拿着手裡的雪紡,用手輕撫,遲遲不說話,曼巴也不說話,靜靜等着她的答覆。

貝青蓮明白,這事情,終究是要給她一個表態:“其實您來過好幾次,一直想要一個答覆,或者一個解釋,但是我每次都回避了。但是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那我就對您說個實話吧,但是”說到這裡,貝青蓮忽然擡起頭來,嚴肅的說道:“我希望,我今天說的話,出自我口,入於你耳,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謹以明尊的名義,我曼巴發誓,絕不會透露貝青蓮殿下今天晚上對我所說的一切。”曼巴舉起手,起了一個誓。

貝青蓮停下手裡的動作,看着手裡的雪紡,像是陷入了回憶。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我出生的時候,是一條無知無識的羅,渾渾噩噩的漂浮在血海里,是父王帶着母后來到血海邊扔下了修羅種子,正好被我所領受,當我浮出水面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接近巔峰的修羅了,這是多麼大的榮幸?沒有父王和母后的天大的恩賜,我不會有今天。我的心裡沒有一天不感激他們兩個人,我的童年在他們和你的庇護教導下,無憂無慮的成長着,直到有一天,母后在一次戰鬥中被星雲劍聖榮耀殺戮,從此,我的生活。。。”

她頓了一下。曼巴沒說話,靜靜的等着她說出下一句。

“失去了平衡,父王把更多的愛傾注到了我的身上,我原本以爲他是要彌補我失去母親的愛的緣故,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他的愛,已經越過了父女之愛,到了我無法接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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