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最高興的應該屬奎林了,端起酒杯連連向柯林敬酒,有時候也捎帶着敬一下摩撒,搞得摩撒哭笑不得。
他這會兒哪有心思喝酒,端着酒杯抿一口逆着光眯着眼看杯中酒,好像要看出點什麼來。
他答應來大廳喝酒,完全因爲剛纔在外面,其實已經騎虎難下了。
他也不說話,在等柯林給他一個交代,哪怕真的最後酒後鬥毆死在這裡,也比灰溜溜回去強,就這麼回去,是回不去了。
在敵巢裡喝酒?他還真的沒有那麼心大。
奎林顯然不會共情他的困境,高興的跟赤黎花說:“花,跟着柯林兄弟混還真挺有意思的,每天不用幹什麼,這麼晚了還有酒喝,哈哈。”然後一飲而盡。
赤黎花則始終在關注柯林和摩撒兩個人,兩個人除了敬酒,幾乎不怎麼說話,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差不多能聽到電流的刺啦刺啦的聲音,看似緩和的兩人約鬥,其實不過是僵持下來了而已。
此時聽奎林說話,顯得尤爲沒心沒肺。
原本不知道前因後果的她,現在已經從兩人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摩撒的背後是拒虎鎮,他這次來是不死不休的死鬥。而糟糕的是,奎林和她,已經被捲了進來。
現在走,都已經來不及了。
很顯然,不管摩撒是輸是贏。她和奎林都走不脫。摩撒輸了,死在這裡,拒虎鎮很快就會壓過來報復,摩撒留着後手在外面沒進來。
但如果摩撒贏了,要犁庭掃穴,這營裡剩下的人裡頭,連個中位阿修羅都沒有,更別說一大半的人是白蓮教的事情了。
“花,你喝啊,那個誰,頗朵妹子,再給我倒一杯。”奎林開心的暢飲,還在催她的酒。赤黎花憤憤的推開他,站起來罵道:“喝喝喝,你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
說完踹了他一腳,揚長而去。
柯林有點不爽,赤黎花不但沒把奎林當回事,好像也忘記這裡誰是老大了。
倒不是柯林唯我獨尊,在修羅場這種地方,在這個邪教窩子裡,好不容易豎起的權威地位,差不多跟性命相關。可是她就這麼當中揚長而去了,一點沒給自己面子。
摩撒舉着杯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什麼呢?人家的老婆,小心把你眼珠子摳出來。”柯林戲謔的說道。
“我老婆,怎麼樣。”喝得微醺的奎林,舉杯朝摩撒看過來,似醉非醉,像是誇耀又像是警告。
“尊夫人明豔過人,修爲好像也不差啊,爲尊夫人喝一杯吧,朋友。”摩撒似笑非笑,眼神毫不迴避的迎頭對上,舉杯相敬。
“喝吧朋友。”奎林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真的就再次一仰脖,喝了下去。
摩撒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也舉杯喝盡了。他想象中的雷霆發問或者步步緊逼,原來不是在這個人身上發作,自己剛纔多心了。
喝完他把杯子放在長案上,靜靜的看着柯林,既不發問,也不走。似乎在醞釀什麼,現在的不利處境,他意識到了,但是又不能就此撤回,他在等柯林的一句話。
柯林慢悠悠的也喝完杯中酒,然後才發問:“酒你喝了我的,有沒有什麼回報我的?”
“主人招待客人,按這裡的規矩,客人應該如何回報主人的招待呢?是要高歌一曲,還是下場舞蹈?吟詩作對我不在行,身爲啊修羅,舞刀弄劍我最在行,不過這要看你的意思了。”
“誒,要不了這許多。”柯林搖了搖頭。
“那要什麼?”
“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帶了幾個人來呢?”
“我爲什麼要回答你這樣的問題。”
“這營地還沒有牆,說一千道一萬,它屬於我。你手下有那麼多人在我營地外的林子裡晃悠,這已經是敵對行爲了。我就問一下數字,抵這酒錢,還能抵吧?”
“我看不止,沒他們我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這些人實實在在的就是他的護身符。要是沒有,或者在營地裡被包圍了,這十來個人,真不夠乾的,只有圍繞着營地散佈開了,才保得他在別人的巢穴正中喝酒無礙。
“切,我真要殺你,他們在外面可保不住你,真正讓你活着的,是我的修羅風範吧。”
“就算是吧,也是這十來個人讓你保持着修羅風範。”
“那現在問題來了,他們,是誰的人?”
“重要麼?”
“很重要。”
一句接一句,越說越快,說到這裡,摩撒不再往下接了,因爲好像自己正在一步步踩坑。他低下頭,去拿杯子,杯子已經卻空了。
柯林示意頗朵給他倒酒,放慢了語速:“這太重要了,要是漢金給你這些人,我也曾拜他叫他一聲大哥,他也摟着我肩膀,讓我和你一樣做他兄弟,要是這樣,你哪兒也別去,就在這裡呆着,我自己現在就出發,連夜去問問他是什麼個意思?”
“哦,不是,我從你的眼神和沉默裡看出來了,他們不是。”
柯林舉起杯死死的盯住摩撒:“那他們是蔡斯的人?是麼?如果是那樣,我要問問你。”說着,他的語氣變得陰森起來了。
手握酒杯,一隻手指直指摩撒,厲聲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首先,漢金不管什麼意思,至少不會派這十來個人來跟着他胡鬧。
如果嵐彩不來,柯林也許會猜他們到底是不是,可偏偏嵐彩先到了一步。
而摩撒他自己又不可能半路撿到人或者獨立於漢金和拒虎鎮有自己的私軍,那剩下只有一個答案了。他越過本主,爲蔡斯所遣了。
即使是漢金默認,這都踩到背叛的邊緣了。但是很顯然,漢金不打算沉默,他能放嵐彩孤身前來,不滿已經溢出來了。
摩撒迴避了他眼神,勉強解釋道:“至少現在老大還是鎮上的五當家,這不算什麼的。”
“是漢金老大親口同意的麼?”柯林步步緊逼的問道。
“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就是沒有親口同意你帶着蔡斯的人來是麼?”
“他知道的。”摩撒提高了聲音,像是給自己提氣。
“好了,別說了。”柯林重重的放下酒杯。
實際上,整個對話,摩撒聽到的是道德詰問,以及柯林對於他忠誠的懷疑。
而柯林則完全是玩的另一個遊戲,想要套出他撒在營地外的那些人到底是誰的人。
就這樣,在他最在意的地方,他完全無意透露了柯林想要的回答:是的,那些就是蔡斯的人。
好了,知道這一點以後,柯林沒有了和他繼續這個關於忠誠的討論的興趣。他完全志不在此。
摩撒還在蒼白的自辯着,但是柯林完全沒有聽下去的意思,他擺了擺手:“好了,別說這些了,我們都清楚,一山不容二虎,漢金老大和蔡斯早晚要分家,你覺得有可能他們倆最後能和平分家,不打起來麼?”
當然不可能,摩撒清楚的知道答案,他心裡很清楚,而且分家就在眼前了。所以他索性不回答了。
“你很清楚,對吧,外面那些人,早晚要把刀砍倒我們弟兄頭上。現在你帶着他們來砍老子了,我問他們有幾個人,你卻護着他們?”柯林拿手指點着他,點一下說一句。
摩撒一咬牙,站了起來,怒目瞪着柯林。
柯林仰臉看着他,昂然不懼:“到底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