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輕輕吹拂,在這個緯度,即便是如此輕柔的海風,也會讓人覺得深寒徹骨。德國人雖然腦子死板,生意卻是做得無孔不入,名謙要坐船去法國,然後才能回國,德國人趁機在港口展示了他們的潛艇。
對此,中國人表示暫時無能爲力,就算買回去,現在也不一定過得了日本人的封鎖線啊。在半個地球外的中國,另一艘潛艇上,中國水兵也在吹着凌冽的寒風。
潛艇是寶貝,一次使用四艘,那更是聞所未聞,毫無疑問,他們守護的一定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這些潛艇上都裝備了大功率無線電,只要有風吹草動,叫天天應,叫地地靈,就拿岸邊那個不起眼的小山坡來說,那後面就隱藏了一個榴彈炮營,12門122mm大口徑火炮。後面的臨時機場上,幾十架戰鬥機發動機空轉,隨時準備起飛作戰。
寶崽參加過多次海上破襲戰,但今天這個陣仗確實聞所未聞。他不知道的是,根據蓬萊漁民的舉報,有一艘日本軍艦沉在海灘上,漲潮的時候全部沒入,到了最低潮時會露出一小截桅杆。這個消息震動了人民海軍,經過排查,潛水員認爲,這是一艘觸礁沉沒的日本軍艦,到底是什麼,摸不清楚。
那……那打撈上來不就清楚了嗎?
話是這樣說,可是,那年月中國哪裡有什麼沉船打撈技術,都沒玩過啊!但是這艘船非常有價值!不撈是不行的。要知道中國海軍一艘像樣的驅逐艦都沒有,如果能撈起一艘日軍驅逐艦,那真的是了不得的大喜事,這能培養多少中國海軍的驅逐艦人才?雖然名謙不在,但海軍部還是堅決請示,這條船必須撈,而且越快越好!
這艘倒黴的日本驅逐艦正是拖帶“出雲”號的“初雪”號驅逐艦。這艘軍艦自服役以來,集完全黴運於一身,先是在臺灣海峽被大浪拍斷了船頭,接着又在渤海拖帶死魚一樣的“出雲”,慌亂之間撞上水雷,搶灘擱淺還碰上低潮,第二天過來炸船的日本軍艦還找不到沉船的位置。這艘當時頗爲先進的驅逐艦和他的設計師藤本喜久雄一樣,欲行不道,下場不妙,死了還被挖出來鞭屍。(詳見“第四艦隊事件”)
一般來說,撈船要先定位(這個沒問題),然後在船兩邊打上鋼絲繩,穿過船底,通過浮力氣囊把船舶慢慢的浮起來,接着排空裡面的水就可以了。可人民海軍哪裡懂這些,有說要潛水員帶着氣球下去的,有說起重機直接吊起來的,還有的翻出《曹衝稱象》這篇課文,說要用浮力法的。實踐證明,這些其實都不頂事,最後還是刁老頭子想了個辦法,既然這艘船沉的地方很淺,那麼四周用建設碼頭的那種混凝土預製件圍起來,再用沙袋堵上窟窿,抽乾水,這不就撈起來了嗎!
刁老頭子這一手可以說是相當的有意思,反正是沒人玩過,你想啊,東北還有日本飛機,日本軍艦晚上也可能來偷襲,你這麼一羣人在海邊搞“涸澤而漁”,這個玩笑開的可不小。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風險是值得的!
就在南海艦隊不斷襲擾日本交通線的時候,人民海軍急缺一款有效的遠距離防空艦炮,以對抗日軍出現的新式轟炸機。而當時人民軍造船技師們對世界先進水平的艦炮根本沒有概念,他們的思路還停留在一戰的時代,甚至“奮進”號練習防空巡洋艦上的高射炮彈藥是通過小推車在甲板的軌道上運送到炮位了,返祖到了甲午戰爭時期。
直到“初雪”號打撈出水,勞動黨的船舶設計師才意識到自己當初的幼稚!日本人告訴他們,什麼才叫做艦炮!89式127mm雙聯裝高射炮,中間是一條揚彈通道,由揚彈鏈條將彈頭和藥筒一起送上炮塔。水兵只需要迅速的把炮彈推進炮膛就可以了。在炮塔下面,水兵們要辛苦一點,他們要將彈藥室的炮彈和藥筒掛到鏈條上,循環整個裝彈過程。
這與勞動黨那種依靠人力把炮彈從彈藥室舉上炮塔的原始方式,簡直就是機槍和步槍的區別,也難怪爲什麼人民軍炮兵的射速與日本海軍有這麼大的差距!
痛定思痛,人民軍草草將軍艦堵上漏洞,就地隱蔽起來。每天晚上,在拖輪的拖帶下,驅逐艦沿着海岸線小心的行駛,一到白天就要覆蓋上各種植物,後來爲了效果逼真,水兵們直接在船舶甲板上敷設土層,移植樹木,將整條軍艦變成了一座綠色的小島。
勞動黨原計劃先拖到青島,隱蔽起來,慢慢的研究,只是戰局的發展顯然超出了預期,戰至1月底,人民軍已經讓日軍窒息,參謀部樂觀的估計,在1936年3月前,人民軍將掃蕩所有在關內的日本軍隊。這樣一來,完全可以直接拖到武漢造船廠,於是青島也從目的地變成了中途站。
攻擊淞滬的人民軍,正是爲這個目標而努力着。
日軍在海軍司令部、大公紗廠等幾個堅固據點死守,人民軍調來五門列車炮,每天晚上炮擊不停,打得千瘡百孔,就是炸不塌。只見日本兵用木頭和磚頭,就像打補丁一樣,吧嗒吧嗒的把晚上洞穿的孔補起來,遠遠看去那就像打補丁的奶酪一般。
人民軍百思不得其解,要是換了普通建築物,被這麼轟法早就該塌了,爲什麼鑽了這麼多個窟窿他就是不倒。更詭異的是,有一回人民軍明明衝了進去,按說日本人就該完蛋了,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股援兵,硬是把人民軍突擊隊給拼了出來。
“肯定有貓膩!”李宗仁一拳打在地圖上。德鄰素有儒將之名,輕易不發脾氣,淞滬日軍久攻不下,讓他不免惱火。
“會不會有地道啊。”
“你開國際玩笑。”話音未落,另一名參謀就接過話去。“上海地下水位極高,往下一米就挖到水層,別說地道,就是戰壕也能挖出水來。”
“可是沒有地下通道,怎麼解釋無處不在的日本人,明明炮火已經鑽進內部爆炸,怎麼可能還有活人!一定是在哪鑽出來的!”
李宗仁跺來踱去,戰局是有些棘手。
“我聽說上海有一種叫下水道的東西,不知道能不能藏人?”參謀說道。
下水道?!
沒錯!民國時期中國絕大部分城市沒有下水道!廣西所有舊城市都沒有下水道!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只有外國人佔據的租界和類似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纔有。勞動黨工程兵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挖廁所,修下水道,自從修好了這些設施,勞動黨員們基本告別了挖糞這項任務。在沒有下水道的時代,名謙可是自己帶頭挑糞的。
李宗仁久在軍中,潛意識裡就沒意識到上海是有下水道的!
“奇怪呀!”李宗仁也是上過學的,腦子裡突然覺得一片混亂。“這水往低處流,如果倭寇藏在下水道里,海水爲什麼不進去呢?”
沒錯,下水道如果能藏人,那麼肯定要低於海平面,日本人躲在裡面,爲什麼不被水淹呢?
“日本人建了一個水下大池子,水都流到那去了!”
“然後呢?攢着淹死自個兒?”
參謀們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李宗仁思考片刻,指着海邊說道:“會不會是這樣,下水道里的水彙集到一個池子裡,然後通過水泵排到海里,這樣不就解決低於海平面的問題了嗎?”
“這個地方一定離海邊不遠,甚至就在海邊,因爲管道越長越容易暴露!”
“排水口日夜抽出雨水,動靜絕不會小,因爲日本人遮蓋了排水口,所以空中偵察沒有發現,但是如果近距離觀察應該還是可以找到的。”
“這麼保密的工程,日本人一定只在日租界施工,範圍還會進一步縮小!”
李宗仁一把丟掉鉛筆:“奶奶的,老子給他來個水淹七軍!通知魚雷艇部隊,找到他!”
找?日本人本來就有心隱藏這個出水口,倉促之下哪有這麼容易。
正在愁眉不展之際,上海本地慰問團的學生給他出了一個主意。上海這個地方是有造紙廠的,大家都知道,造紙廠這個東西污染嚴重,廢水還帶有顏色,如果把這些帶顏色的廢水往下水道里傾倒,會怎麼樣呢?
人民軍指揮員一拍大腿!知識就是力量!
人民軍搞來幾輛水車,輪流到造紙廠抽水。
日本鬼子哪裡想到人民軍會下這麼大的黑手,猝不及防。造紙廠的污水,那可是僅次於化工廠,一般呈黑色,當然也有七七八八的顏色,味道呢,那是臭不可聞,令人作嘔已經無法形容,那是一種塞進你鼻子裡,揮之不去的臭味,即使你逃離了那個地方,鼻子裡照樣全部都是這個味,污染極其嚴重。本來這是日本人轉移過來的落後技術,毒也毒中國人,不想今天是以毒攻毒!
毒水一下去,當天鬼子就受不住了,但是他們跑不出來,因爲上海就那麼個小地方,你一跑出來,人民軍的炮彈就上去了。
倒黴的第九師團官兵戴着防毒面具,在作嘔的氣味中硬是憋得滿臉漆黑,就是不肯離開。雖然日本人仍在頑抗,但是攻擊部隊明顯感覺到,日軍士兵求死的舉動越來越多。沒辦法,不死那就得活受罪啊。
上海的日軍發現人民軍用毒水之後,下了一道兵來將擋的命令,既然人民軍灌水,意味着他們知道日本兵就在下面,那麼根據中國軍隊拼刺刀的習慣,接下來就是大批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民軍士兵衝下來拼刺刀了。
日軍將繳獲的衝鋒槍集中到下水道,又搶修障礙和工事,一天之內,竟然在狹窄的下水道里堆了不少沙袋。
萬萬沒想到,李宗仁這一次可沒打算下去跟老鼠拼刺刀。黑乎乎還帶着臭味的污水,從下水道口一排出來,顏色尚且不說,那熏天臭氣一下子就把最關鍵的抽水站暴露了。人民軍立即用列車炮對這個地點進行重點打擊,沒有湊效。
到了晚上,幾架s-6轟炸機掛載魚雷,飛過反魚雷網,直接攻擊排水口。
在陰暗冰冷的下水道里,鬼子兵被突然漫過腳丫的海水驚醒,恰逢天降凍雨,人民軍日夜灌水,失去排水功能的下水道水位猛漲。日本兵既沒有得到通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面對洶涌的海水,深受軍國主義毒害,有作死傳統的日本兵選擇死守原地。
等到日本人發現水位上漲不會停止的時候,事情已經毫無迴旋餘地。在擁擠的下水道里,到處是被衝得七零八落的日本士兵,他們哭爹喊娘,在冰冷的海水中慌亂的尋找出路,這個時候,他們架設起來用來防備人民軍攻勢的那些障礙和沙袋反而成了自己逃生的枷鎖,大水傾倒,浮屍四處,掙扎而死的日本兵屍體又堵住了其他逃生者的道路。
糧食、彈藥、醫藥用品,地下掩體和指揮部,洶涌的海水無孔不入,無處不淹,死屍、傷員,一切無法行動的人員在洪水中隨波逐流,在漩渦中徹底消失。地下不斷傳來哀嚎與手榴彈爆炸的聲音,日本士兵寧可選擇自盡也不願意在冰冷的下水道里絕望的掙扎。
在不斷溢出水流的街道上,人民軍連續炮擊,向日軍發起更爲兇狠的攻勢。絕望的日本兵不斷髮起自殺攻擊,抱着炸藥包衝向人民軍士兵,在陣陣巨響中化爲絢爛的血之櫻花。
失去支援和彈藥的日軍再也無法支撐,當夜人民軍攻克大公紗廠,全軍向日本海軍司令部發起總攻擊。
在裝甲車的掩護下,人民軍向千瘡百孔,噴吐着千萬條橫飛火舌的日本海軍司令部衝去。
硝煙滾滾,鐵石飛迸。狂風呼嘯,血海翻騰。
壯志的戰士,踏碎鋼鐵與肉體,赴湯蹈火,殺聲震天,在血與雨中用鋼鐵的意志衝擊日軍最後的鋼鐵防線。
日本兵最後的武士道精神在衝擊中土崩瓦解。日本兵寧可受切腹死刑,也不願意再面對人民軍決死的面容。
經歷數月鏖戰,已成一片廢墟的上海,迎來了新一輪燃燒的朝霞和那一羣昂首挺胸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