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輛全損,還有一輛輕傷,只擊毀一門94式山炮,一門47b反坦克炮,這簡直就是我們的團恥辱!”
“團長,我覺得這苗頭不對啊,今天鬼子像是專門盯着咱的。”
餘保良很不服氣:“你說,就算他盯着咱,反坦克炮總不能到處跑吧,就一排那邊,爲什麼會遭到這麼多反坦克炮的襲擊。”
“我看這就是一個局。那些履帶牽引車的印子說不定就是日本人的詭計。”
“不能吧,這麼逼真的痕跡,不像假的。我分析着,炮是真的,但那兩輛95式一定是陷阱!”
團部這些菜鳥參謀們七嘴八舌,各自猜測日本人的意圖,卻沒一個人說得上今天這件奇怪的事情。這種教科書上沒有,急需隨機應變的事情,要擱柯德平那邊其實很簡單,既然是自由獵殺,運動作戰,搞不清楚敵人的意圖就先不要打,換一個目標就可以了,日本人不可能處處設伏,這是高機動性部隊對抗重裝敵軍的法寶。機動性弱的一方在對抗中必須想辦法伏擊對手,只要一擊不成,其它部分就要承擔更慘重的打擊。
“安齊奧”團偏偏缺乏柯德平這樣的泥腿子,一羣書生做事鑽牛角尖,如果不是人民軍極度缺乏軍官,他們現在還在其他幾個裝甲團裡當參謀。可是新坦克已經生產出來了,必須有人使用,別說是正式畢業生,就是速成班的拖拉機手也得上場。
“團長,那我們明天怎麼辦?”
“是啊,說不定鬼子已經布好了陷阱等着我們了。”
餘保良濃眉緊皺,確實,今天一番大戰,小鬼子要是沒有警覺那纔怪呢。“這些大炮一定就在前方,今天他們是躲起來了,肯定沒走遠,我們不能就此放棄。你們說的也對,鬼子可能也有準備。嗯……”
餘保良思考片刻:“我們這樣,天一亮,把團裡的裝甲偵察車都派出去,搜索三個方向,抓住痕跡以後,兵分兩路。尾追肯定有埋伏,我們一路去前面攔截,另一路平行追擊,這樣可以保證不會被反坦克炮埋伏。”
“對!課上是這麼講的。”參謀們點頭道。
“對了,團長,新補充了一批人,你們車上少個炮手,要不給你介紹一下。”
餘保良怪道:“怎麼搞得這麼神秘,以前不是介紹下就行了嗎?”
“這個人有點特殊……”
特殊?
“他叫李承恩,在徐州戰役中燒傷,但是竟然奇蹟般的痊癒了,本來是要讓他來當參謀的,但是痊癒之後腦子出了點問題,不得不讓他暫時擔任炮手。”
“腦子有問題?”餘保良震驚了,如果是小問題絕不會把一個能當參謀的人放到炮手的位置上,除非是腦子出了大問題,“有多大?”
“額,他醒了以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事情,但是,只要坐到炮位前面,他就知道該怎麼操作,所以……”
“不是吧!你們把一個精神病人派上戰場?”
“那要怎麼辦?建一座精神病院嗎?”
餘保良嘆了一口氣:“那他可以正常交流嗎?”
“你試試吧,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炮手。對了,他清醒的時候不記得自己是誰,護士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按部隊番號叫他四十七,你稱呼他四十七他就答應你了。”
“歐!我的馬克思……”
“那個……上面還說,如果他好了,一定要報告。”
“知道了!都回去睡覺,明天一定要找到日本人的大炮!”餘保良堅決的說道。
夜深,坦克手紛紛回去睡覺,但是團部並沒有冷清下來,機械師們緊張的修理着那些小毛病。餘保良那輛車子中了一發高爆彈,炮長瞄準鏡已經被震得扭曲了,機械師把壞的零件換掉,然後換上新的鏡片。學徒把手電筒舉高,儘量把光線變得充足一些。修車師傅眉頭一皺,糊滿了機油的臉上露出一絲憂慮,餘保良的座車,炮塔右側外的裝甲已經開裂了!這意味着,這塊45mm裝甲板已經不再那麼靠譜。按照一般常識,他必須更換一個炮塔,但是現在連焊接設備都沒有,怎麼可能更換呢。而且,炮塔左側的裝甲板上也有一道很深的彈痕,炮彈雖然跳彈了,但是這道痕跡不修補也會影響防護能力。
3號坦克的炮塔用的是弧形防盾,整體鑄造的,經過表面硬化處理,如果被高爆彈打中,確實有可能產生碎甲的效果。師傅將這個嚴重的問題寫在紙上,又檢查了一下容易發生故障的變速箱和發動機,最後很不放心的在手電筒的黃色光芒下仔細觀察裂縫。似乎裂縫並沒有很深,至少在裝甲背面沒有摸到明顯的痕跡。
昨天的戰鬥,所有開回來的坦克都被命中了,有的還有幾道彈痕,前裝甲和炮塔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彈痕,大部分是95式戰車的37炮,也有47炮留下的駭人彈坑,有幾處已經把銀色的裝甲熔化外翻。
修車師傅拿過一個盆子,舀了一勺子水泥,就像煎餅一樣,把水泥填進洞裡,然後抹平。沒辦法,平時這是要用鋼鐵修補的,只是現在沒有條件,只好用水泥塞上去當作一種臨時手段。至於效果嘛,那是肯定不如鋼板了,只不過老兵說得好,兩顆炮彈不落一個彈坑,兩顆炮彈當然也不會打進同一個水泥洞裡不是。
第二天天一亮,維修連收起帳篷,餘保良將剩下的油料都加到坦克裡,湊足大半箱油,開始放出偵察車。
如其所料,日本人確實沒有走遠,那天日軍加農炮聯隊半路上發現自己被跟蹤了,情急之下,只得留下部分兵力掩護,並用明碼呼救。當人民軍裝甲連追上來的時候,剛好碰上了日軍留下來的阻擊部隊,隨即將其殲滅。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日軍增援趕到,兩輛95式可算是立下了大功,不僅把人民軍誘入歧途,而且配合機動反坦克炮擊毀兩輛3號坦克,打退了餘保良的裝甲攻勢。
人民軍的偵查員經過殘酷的戰爭都成了老兵,既然已經確定昨天遭遇伏擊的地點就是日軍隱藏的地方,那麼今天他們還要向歸德撤退,繞過這個地方,由三輛車分別偵查,只要發現痕跡,馬上就可以鎖定日軍的行蹤。
到了吃早飯的時候,軍號凌厲的吹響,餘保良看見那個叼着饅頭的破了相的戰友頭也不回的向坦克衝去,他一腳踩在履帶上,第二腳就用雙手抓住了扶手,順勢一蕩,像泥鰍一樣鑽進了車裡,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竟無半點停頓,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他曾是燒傷傷員。與他的凌厲動作相反,這個人不怎麼好溝通,或者說,他腦子真的有點不清楚。
餘保良聳聳肩,下令開車,沒關係,龍牙不也有個槍法奇準,腦子阿達的葛二蛋麼,這就叫特長。
只見裝甲車上有人拿着小紅旗畫了兩個圈,又堅定的一指。坦克們冒出滾滾黑煙,魚貫而出。裝甲團一心想要找回昨天的場子,恨不能抓住日本炮兵,先撞再碾,碾了再轟。他們的機會很快就來了,一營抄後,二營堵截,餘保良的視野裡很快就出現兩輛95式戰車。
“又是這兩個王八蛋!讓三突子開火!”
“1500米,不可能命中的……”
“管他孃的!開炮!我要他死啊!”
一營有12輛三突子,36倍徑75mm炮打起來那是相當震撼,甚至可以在瞄準鏡裡看到閃光的炮彈向目標呼嘯而去。轉瞬間,日軍坦克所在的地方鐵石飛迸,炸得四處狼煙,日本人也是被嚇了一大跳,趕緊開動起來。雖然他們也認爲不大可能命中,但萬一今天天照大神不上班,蒙上一發,那就不好玩了。75mm炮啊,幾公斤的高爆彈,就算是近失彈也有可能把動力機構打壞掉。
兩排炮擊下去,日本坦克隨即消失在硝煙中。
餘保良這一回聰明瞭不少,趁機衝上去,只要接近到一定距離,不就兩輛敵車嗎?幾十管炮還擼不中你?
3號坦克速度不慢,開過1000米也不過幾十秒時間,只要日本人沒有發現……他們就有了一次非常不錯的射擊機會。小鬼子昨天玩了一把速度與激情,可能還沒從自己風騷的走位中回過神來,這一次他們在800米距離上才發現逼進的人民軍坦克。
“團長,命令他們打穿甲彈。”李承恩淡淡說道。
“爲什麼?”
“高爆彈會影響我瞄準。”
餘保良大爲慚愧,這個地方沙質化比較嚴重,雖然也有綠色,但揚塵不易消散,使用高爆彈一下子就弄得無法看清。“我知道了。”
“小李子,不許踩剎車,讓坦克自然停止。”
駕駛員一聽,下意識的鬆開油門,坦克在自身巨大的阻力作用下,竟然緩緩的停了下來,火炮也沒有擺動。
“穿甲彈一發。”
噠噠噠噠噠噠噠!
餘保良看到一串曳光彈從並列機槍飛出去,飛行了一段距離以後,無力的落了下來。他在幹嘛?只見炮管微微向右轉了一個小角度,又向下轉了一點,接着就是炮塔向一側大幅旋轉。
砰!
炮彈幾乎是沿着機槍的彈道飛出去的。餘保良突然明白,並列機槍射程是1000米,雖然彈道與火炮並不重合,但這個距離內卻仍有足夠的參考價值,剛纔那李承恩先打一梭子機槍,是測風和測距,這一炮是掐着提前量在等着日本坦克。
只見耀眼的火星突然從領頭的95式側面跳起來,那輛飛奔中的日本小坦克一側履帶就像絲綢一樣飄飛起來,整輛車喝醉了酒一樣,突然歪向一邊,巨大的慣性把他推翻,就像一個翻滾的巨型篩子,做了一個騰空360度橫滾,終於力竭,砸到一邊,恢復成正常姿勢,卻是不動了。
想動也動不了,那年月坦克裡邊沒有安全帶,出這麼大的翻車事故,裡邊的小鬼子跟炮彈啥的攪了一路,能留個囫圇屍體就不錯了。
人民軍士氣大振,紛紛開炮,那剩下的日本小坦克嚇得魂不附體,掉頭就跑“s”,那邊戰士們受了一天鳥氣,哪裡肯放過,縱車猛追。
餘保良微微一笑:“小樣!還來!全營保持原方向,我們的目標是找到大炮!”
坦克果然不再理會那輛小雜魚,果斷朝預定目標開去。
雖然隔得很遠,還是可以看到日本人慌張的剎車動作,這輛95式反過來追擊人民軍,他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就這麼遠遠的跟着,跟蒼蠅一樣。
“看來我們的方向沒問題,不然日本人不會這麼着急的跟着。”餘保良高興的環顧四周,車轍斷斷續續,突然他似乎覺得有點不對勁,車轍好像有點亂。
“全體注意,二連向右轉向,那可能是日本人的陣地。”
話音未落,樹林中火光一閃!
呼!
鈍響!這一定是大口徑榴彈炮的聲音!
根本不用他下達命令,人民軍裝甲兵就像蒼蠅見了翔一樣,呼啦一下向這些調平的大炮猛衝過去。
“團長這是陷阱!”李承恩大喊。“小心左翼!”
“你怎麼知道?”
“左邊這麼大林子炮響鳥不飛!你傻嗎!”
餘保良冷汗直冒:“二連直行!一連跟我衝左翼樹林!三突子掩護我們!”
一個營36輛甲蟲潮水般猛衝,這下子算是把日本人給嚇傻了。沒錯,日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想要賭一把,可他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人民軍跑來一個團的坦克,這一桌菜兩桌人,怎麼吃啊?小鬼子被逼到了跟前,那是硬是給開了菜。
幹!活人還能給尿憋死?!
餘保良不顧危險,露頭觀察,只見一個黑影砰的一下,從裝甲上彈飛起來。他嘴裡憋着的一口氣吐了出來,跳彈了。
“高爆彈!航向機槍罩着點!”
無線電員對着炮口的閃光一頓猛掃,日本兵只是把腳稍微露出防盾,一發792子彈呼嘯着將小腿撕碎,炮彈在大架上敲了一下,滑落一邊。日本人把傷兵拖下去,又把炮彈塞進去。這可是個相當不怕死的舉動,日本人的炮彈有旋轉解鎖保險,人民軍的可沒有,炮彈落地就炸,小鬼子愣頭愣腦的開炮,倒是運氣不差。
李承恩先開槍,再開炮,機槍子彈只要一舔到小鬼子,緊接着就是一發高爆彈,連人帶炮一起炸飛。人民軍戰士一看這招好使,機槍此起彼伏,炮彈接二連三的爆炸,每一發都帶着死亡的嘯叫。
日本兵射術精準,也都是機動炮兵,無奈人民軍坦克數量太多,損失幾輛車以後,炮彈接二連三的命中這個能對抗一個連的陣地。無防護的坦克炮在高爆彈的打擊下成了炮兵的噩夢,47mm炮彈威力不足,讓日本人苟延殘喘了一會兒。當然,只是一會兒而已,人民軍坦克連撞帶碾,把日本炮兵像老鼠一樣打。履帶無情的碾過,反坦克炮的防盾被擠成一團,駐退機油在履帶的擠壓下,像香檳酒一樣從駐退管裡噴出來。履帶艱難的在金屬堆上爬行,轟隆一聲,將火炮連同炮彈一起壓扁了。
轟!
日本兵眼看毫無生路,抱着炸藥包或者燃燒瓶跟人民軍同歸於盡,這些不要命的日本兵取得了超過反坦克炮的戰果,在樹林裡的坦克難以規避,也難以發現那些抱着炸藥的鬼子。
“交替掩護!機槍開路,衝過去!”餘保良大喊。
二連也在無線電裡聽到了呼叫,大傢伙不顧樹木擋路,一口氣把油門踩到底,瘋也似的衝出這片死亡叢林,這已經沒有什麼目標了,有的只是破碎扭曲的鋼鐵和同樣破碎的屍體。在隊伍的身後,三突子也遭到日軍裝甲兵的襲擊,這輛95式造成了一些小損失,然後被複仇的高爆彈撕成碎片。
一共8門105mm加農炮和同樣數量的反坦克炮,被人民軍果斷的突擊一次碾碎,餘保良打開艙蓋,貪婪的深吸一口氣,在扭曲的屍體前嘔吐不已。
雖然沒有落入日軍的陷阱,但是正面強攻反坦克炮羣讓裝甲團付出了慘重的代價,9輛全損,7輛無法行動,剛補充上來的成員竟然一下子又填了進去,這些戰士很多都是軍校沒畢業的學生,算是他是學弟,第一次上戰場就變成了燃燒的屍骨。
“安齊奧”團完成了任務,同時也退出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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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這幾日出任務,所以幾天都沒有更新,非常抱歉。這一篇決定免費,希望大家喜歡。沒事來老夫的帖子看風景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