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明亮。?.
部落營地的身影隱約可見,他至今尚未離去。寧靜的夜幕中,依稀能聽見垂死者痛苦的呻吟。說不清楚他爲什麼還沒死,但是想來,大概是因爲想借用他的哀嚎繼續給營地裡的人施加更大的壓力吧。
呻吟聲最終還是消失了。這是很正常的,人類如果流血過多,失去意識(並最終死亡)並不需要多少的時間。
“讓你們的首領阿託利安出來!”呻吟消失後不久,外面的那個聲音再一次高喊到。
難以形容的壓抑和恐怖此時籠罩在整個營地的上空。過了相當長的時間,終於有人在營地裡衝着外面發出一聲喊。“阿託利安大人還沒回來。”
“阿託利安,躲起來是沒用的!讓你的部下出來當替死鬼也是沒用的!”那個聲音絲毫不理會這個回答,依然在喊着。“你可以躲一天,難道你可以天天躲下去嗎?”
在營地中央,幾個人聚集在一起,愁眉不展。在經過一場殘酷而血腥的激戰之後,卡扎爾部落最終打敗了長年的宿敵和鄰居,漫走獵手部落。原本此時此刻應該是彈冠相慶,人人歡歌的時候,卻不料物極必反了。先是部落領袖,混沌領主阿託利安帶着一小隊人馬去搜索漫走獵手的殘兵去,至今未歸。
好吧,考慮到阿託利安是一個混沌領主,他這麼離開部落一段時間也是無關緊要的。因爲附近已經沒有任何可威脅卡扎爾部落的存在了。前面已經說過,這片土地相對偏僻,只有兩個部落比鄰而居(而且因此成爲宿仇)。既然擊敗強敵,既然已經獨霸一方,那麼阿託利安哪怕出去溜達幾天,散散心兼追捕一下漫走獵手部落的倖存者,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誰也沒想到,今天晚上就這麼突然來了一個煞星。
這個煞星是夜色初臨時候抵達的。他來到部落營地的大門口,自稱是自己的名字是薩格,因爲聽說卡扎爾部落的首領阿託利安是一位新晉升的混沌領主,所以特地跑來向阿託利安挑戰。
換句話說,這位叫做薩格的,就是那種典型的流浪戰士:爲了取悅自己的神而選擇孤身在荒野中流浪。這種人一般都很強很難惹——這很容易推斷,別的姑且不論,弱者怎麼可能獨自在這種荒野裡生活下去呢?
一開始的時候,因爲阿託利安確實不在部落營地裡,所以卡扎爾部落也就派了一個人,在營地的外牆上高聲向這位挑戰者聲明這一點。但是這位薩格明顯是一個意志堅定,不會輕易動搖的人。他一點也不相信這個回答,而是認定阿託利安怯場,不敢出來和他單挑。作爲答覆,薩格在外面咆哮着發出威脅:如果阿託利安不出來和他單挑的話,那麼他就天天晚上上,不停的殺人,一直殺到阿託利安肯出來和他決鬥爲止。
下面的事情就很正常的發展了:混沌部落裡也不乏那些對自己力量充滿信心的人。於是呢,幾個人先後出來應戰。戰鬥的結果無需多言:薩格還在外面發出威脅,而那些出去應戰的人的垂死呻吟聲都已經消失了。
“阿託利安,不要當縮頭烏龜!”薩格的聲音還在外面迴盪。“你難道天天晚上都這麼藏頭縮頸嗎?”
如果這是白天,那麼卡扎爾部落肯定會大隊人馬傾巢而出,將這個大膽的傢伙消滅。所謂蟻多咬死象就是指這種情況。但是很顯然,薩格也防着這一手。首先,他選擇的時間是夜晚(而且他也明確的說以後也是夜晚纔會過來)。夜色之中,在這種平坦的荒野上尋找一個人無疑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其次,他的距離選的不遠不近。既不至於讓人完全看不見自己,也不至於將自己的身體暴露在遠程武器或者魔法面前。最後,他的言語之中也很明確的威脅了,如果阿託利安敢採用圍毆方式,那麼他以後就天天晚上過來,每天殺人,直到殺光整個部落爲止。
這也是混沌中一種不成文的規矩。如果卡扎爾部落就這麼閉門不出,那麼薩格也就是每天晚上來挑戰,而不會偷襲老弱婦孺之流。最多也是找個落單的戰士單挑。但是如果卡扎爾部落試圖圍殺他而失敗的話,那麼他以後再來真的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人就殺,偷襲暗算無所不用其極的。
從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假如真的有這麼一個單身的流浪戰士和部落作對,後果也是很嚴重的。再說了,卡扎爾部落並不認爲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在部落成員的心裡,阿託利安是無敵的——至少也得是同級別的混沌領主才能對他造成威脅。現在的麻煩是:阿託利安確確實實是外出未歸。
“阿託利安大人真的不在。”終於,營地內又傳出回答聲。
薩格根本不理會這個解釋,只是隔上一會就發出挑戰的喊聲。一直到接近天明時分,他的聲音才消失。
部落裡的人心驚膽戰的出來,發現了那幾個昨夜出去應戰者的屍體。前後一共有五個人出去應戰,五個都是神選戰士,而他們的結果也是相同的。五個人都被削掉了四肢,鮮血流盡而死。從屍體上的傷痕就能夠看出,雙方戰鬥力懸殊。薩格是很輕易的就擊敗了這些應戰者——他甚至在這種生死對決中都能保留餘力不一擊致命,而是逐個砍斷對方的四肢。
這位叫做薩格的流浪戰士,應該是一個混沌冠軍。
但是,混沌冠軍也是多種多樣——其實不止混沌冠軍,混沌領主也是如此。前面已經說過,這種稱呼帶有雙重含義。其一是指實際上所處的地位,其二是在混沌信徒中所處的階層。比方說,阿託利安的實際地位就是卡扎爾部落的首領,擁有部衆和相應的統治區域,可以被視爲一個“領主”。另外一方面,他又是名爲“混沌領主”這個階層中的一員。所以,很容易能夠理解,既然有名副其實的“混沌領主”,自然有名不副實的“混沌領主”,混沌冠軍也是如此。有名副其實的“混沌冠軍”,掌握一支軍隊的。也有名不副實的“混沌冠軍”,孤家寡人在荒野上混的。
能夠很輕易的推理出來,邪神提拔自己的信徒的時候,根據的是此人的綜合能力和過往成績。這不是短跑比賽,單純只看一個速度,而是類似於那些沒有固定評判標準的比賽,比如說跳舞之類的,水平高下取決於多種因素,包括舞步,形體動作,音樂節奏感等等。當然,不同的神對某方面能力有特殊的偏好(例如恐虐偏好武力),。有因爲率軍衝殺獲勝次數足夠多而被提拔的混沌冠軍,也有因爲單打獨鬥獲勝次數足夠多而被提拔的混沌冠軍。有因爲頭腦聰明而被提升的混沌冠軍,也有單純僅靠蠻勇而被提升的混沌冠軍。當然,更普遍的是頭腦也聰明,手底下本事也足夠強,沒有特殊專長,綜合能力達標的混沌冠軍。
總之,這個叫做薩格的流浪戰士,他應該是一個混沌冠軍武士,但是他的戰鬥力(特別是單打獨鬥的能力),卻不能被簡單的看成普通的混沌冠軍。與之相對的,阿託利安雖然是混沌領主,但是他卻是那種綜合型的(雖然他以恐虐爲主神)的混沌領主。薩格來挑戰阿託利安,應該是經過細緻考慮的而不是一時的衝動。
不過,這個麻煩,明顯只能由阿託利安自己回來解決。因爲部落裡此時並沒有混沌冠軍。原先的混沌冠軍阿託利安已經被晉升爲混沌領主了。
在檢查過屍體之後,部落裡主持事務的巫師迅速的做出了決定。幾名部落中經驗最豐富的資深斥候被派了出去,尋找尚未歸來的阿託利安大人。爲了確保他們行動迅速,巫師特別挑選了優秀的馬匹,而且是一人雙馬。
巫師相信,憑這樣的佈置,外出未歸的阿託利安一定可以在兩三天內返回。
第二夜,薩格果然再次來了。和昨天一樣,他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大聲的對阿託利安發出挑戰。不過這一夜,沒人迴應薩格的挑戰。
第三夜也是如此。這一次,因爲沒人迴應挑戰,薩格已經將言語從原來的“挑釁”層次升級爲“辱罵”層次了。
第四夜的時候,薩格已經公開威脅要採取“果斷的行動”,把阿託利安這個烏龜從烏龜殼裡趕出來。
第五夜的時候,薩格剛剛到來,甚至才發出第一聲挑戰,營地裡有人衝着這個方向射出了一箭。
這不是爲了攻擊敵人而射的箭,因爲對方此時根本就在箭程之外。藉着月光,能夠看到射出來的是一支信箭,箭上附帶一張皮紙,上面畫着一個相當粗糙的草圖。如果細看的話,能夠看出這是一幅簡陋的地圖。地圖上有一個很顯眼的紅色標記。標記邊上註明了:阿託利安的墳墓。
這一箭射出去之後,營地外就一片安靜了,沒有響起第二次挑戰聲。
……
四周一片忙碌,整個部落的成員都在忙着建立新的營地。
建立一個營地並不是簡單的事情。爲了安全(混沌的領域從來不缺少危險),必須挖壕溝,建營牆,設置必須的防禦工事,以防強敵入侵或者獸羣偷襲。好吧,憑阿索文的這個小部落規模,他們實際上是擋不住什麼強敵的,但是好歹也能稍微依託工事抵抗一下。
這也是克萊兒成爲部落臨時首領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
前面已經說過,這個部落的領袖,也就是巫師阿索文,並不是那種說一不二的強勢首領。真正決定部落大小事務的,是部落議會。所以克萊兒雖然暫時替代了重傷的阿索文,但是由於之前的種種事情,在議會上的發言權明顯遠遠不如阿索文。
不過出乎意料的,部落裡明日之星,被認爲有極大可能成爲混沌冠軍的弗林特,居然對克萊兒表現出極其尊敬的態度。沒人知道過去態度一直比較囂張的弗林特爲什麼突然變了一個個性。但是不管怎麼說,由於弗林特的支持,克萊兒倒確實是成了部落的領袖而不至於被架空。
“這個地方大致就安全了吧。”在其他人忙着建立營地的時候,弗林特站在較遠處的一個山坡上,對着面前的人說道。
“差不多。”他面前的當然就是艾修魯法特。“現在,就算卡扎爾部落發現了阿託利安的屍體,他們也來不及追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