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
這些情報和阿金提供的非常吻合。當然,這不是指艾修魯法特懷疑阿金,而是關於西瓦尼亞的傳說實在太多了,而且彼此之間差別極大。
“您見過吸血鬼嗎?”
“沒有。”貝勒爾笑了一下。“說句實話,如果我在戰場之外的地方見過他,我估計就不能這麼坐在這裡和伯爵大人您交談了。”
艾修魯法特立刻想起貝勒爾擁有“吸血鬼殺手”的稱號,這是因爲正是貝勒爾率軍攻破卡萊安,殺掉了除血色公爵之外所有的吸血鬼。這種滅族之仇本身就說明彼此根本不可能有妥協的機會。
“抱歉,貝勒爾大人。不過……如您上次所說,我曾經一度在吸血鬼麾下?”
“我十分確定。”貝勒爾回答道。“當然,那是失憶之前的您。正如書上說的,失憶實際上是給人一個新的生命。之前那個你所作所爲和現在的您並無關係。您不必爲此自責。事實上,就我個人的觀點,就算是失憶之前的您,這種做法也無可厚非——僱傭兵爲錢而戰,這是他們的職業道德。您的做法並不違反這一行的規矩。吸血鬼的邪惡是他自己的,無損於您的榮譽。”
“嗯,貝勒爾大人,說句實話吧,我一直在懷疑一件事情。您應該知道我受傷而失憶,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和吸血鬼的契約關係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如果這個契約尚未結束,我到西瓦尼亞去可能……有點……”
貝勒爾微微一笑。“哈哈,這個,據我所知,血色公爵向來都以貴族自居。雖然他本質上是一個邪惡的怪物,但在外表上表現得宛如一個優秀的人類貴族。我想,站在一個貴族的角度,對於您這種情況是不可能苛責的。哎,這種做法很有欺騙性……”說到這裡,貝勒爾忍不住嘆口氣。“西瓦尼亞的人們已經慢慢習慣於吸血鬼的統治了。我想,再過十年,哪怕是七國再次組織起討伐吸血鬼的軍隊,恐怕也不能指望西瓦尼亞的人民能夠響應了。”
“當然,這無關緊要。”貝勒爾立刻就從情緒低落之中恢復過來。“反正,就算吸血鬼再得民心,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毫無意義……不過,”他的臉上浮現一種奸詐的笑容。“可容我問一句,艾修魯法特伯爵,您爲何要去西瓦尼亞?”
“啊……這個……是一點私人方面的事情。”
“倘若我沒弄錯,伯爵大人,”貝勒爾微笑着看着對方,換了一個話題。“自從你我分別之後,這數年時間,您之前是去混沌領域了吧?”
這一點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貝勒爾能夠打聽到也很正常。艾修魯法特無從否認,只能勉強的點了點頭。
“不知在混沌領域內的旅行……給伯爵大人留下什麼印象?”貝勒爾問。
“很可怕。”艾修魯法特沉吟幾秒鐘後,回答道。不管貝勒爾怎麼神通廣大,他也是對混沌領域內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所以這個提問……應該只是出自好奇心之類的原因。也許坦誠一點比較好。不過話說回來,在說出“很可怕”三個字之後,艾修魯法特還是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宛如虛空之中浮現的無數惡魔——每一個都有獨自撂倒一陣支軍隊力量。
在那種力量面前,哪怕是所有智慧種族聯合在一起,萬衆一心(這事情本身就近乎神話了)也很難抵擋。
那些纔是邪神的真正實力,相對而言,以人類組成的混沌軍團簡直只是諸神的玩具。與其說是格魯尼人守住了白堡,阻擋了混沌勢力的南下。不如說是因爲混沌的內鬥,以及所謂“混沌法則”的制約,使得混沌不能施展出真正的力量來。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實際上就是中央七國壓根不具備威脅混沌的力量,所以諸神只把戰爭視爲遊戲而不是一個威脅。
但是,這種狀態會持續多久呢?白堡建立百年,已經被攻破了一次。混沌邪神是永生不死的,他們將進行無數次的嘗試,直至最後成功爲止。失敗對他們來說是毫無關係的。因爲混沌的力量太過於強大,人類不可能反攻混沌領域。相反,只要一次失敗,比方說之前的白堡失陷,整個格魯尼就會陷入危機。而一旦格魯尼徹底失敗,那麼整個中央七國都會籠罩在混沌的陰影之下。
“很可怕?好像確實如此……”貝勒爾的眼睛始終盯着艾修魯法特的臉。艾修魯法特這一次並沒有刻意掩飾,所以他的臉上表情變動完全落入了貝勒爾的眼內。“如果我沒料錯到的話,混沌的力量遠遠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啊,貝勒爾大人,您也察覺了嗎?”
“這是很容易分辨的。格魯尼的開國元勳,荒野賢者加魯那斯乃是絕代英才,以二十年的時間平定格魯尼全土……那樣的賢者,最終選擇建設了白堡。我承認,建設城堡很常見,但是加魯那斯留下的國策卻是以白堡作爲抵抗混沌入侵的防禦要塞,而不是將白堡當做進攻混沌領域的橋頭堡……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了吧。”
“而且,自從教會興盛以來,教會和混沌信徒都是勢不兩立的存在。可是,哪怕是那樣的教會,那些最狂熱的信徒們,也從來不曾提出什麼‘征討混沌邪神’的口號。說起來,這本來就是很明顯的,一目瞭然的東西呢,不知道爲什麼似乎沒人看出來。”貝勒爾笑着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啤酒。“所以得出這個結論其實很容易。對了,艾修魯法特,可別浪費。這可不是普通的酒。”
“啊?”艾修魯法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杯子,有些不解。
“這是從矮人族那裡進口的‘山脈’牌啤酒。不知道加了什麼特殊秘方,使得它的口感要比普通啤酒好上很多……這玩意又貴又罕見,因爲它在矮人族內部都是搶手貨,根本輪不到出口。我是因爲一個意外才得到一些。”
艾修魯法特端起啤酒,和貝勒爾一起,一飲而盡。
“啊,味道怎麼樣?”貝勒爾問。
“確實別有風味。”艾修魯法特言不由衷的回答。前面說過,他擁有特殊的體質,所有的酒類飲料在他嘴裡都和水一樣——酩酊之血例外。
貝勒爾看出了艾修魯法特的神情,微笑了一下。“啊,伯爵大人,您不必如此拘束。其實我只是有點好奇心想要滿足而已。您別看我被教會戴上一個個光環,其實我自己知道,我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他走到邊上的書架上,“至少我對教會的命令並不在意。”他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到艾修魯法特面前。封面上的書名寫着“邪神和混沌信仰”。
艾修魯法特第一眼就認出這是教會的禁書——教會從不允許任何一種細緻說明混沌信仰的書籍。當然,他們自己出版的例外。
貝勒爾迅速抽出第二本書,遞到艾修魯法特手上。這本書名爲“真神的力量”,不過封面上就畫着代表着混沌邪神的八芒星。這很明顯不是介紹星域諸神的。
“貝勒爾大人,您……”艾修魯法特擡起頭,驚訝的看着貝勒爾。幾秒鐘後,他低聲的說道。“貝勒爾大人,您不該……接觸這些東西!它們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哈哈,我只是有點好奇心。”貝勒爾哈哈大笑,將兩本書收回去,重新放回書架上。“放心,我還不至於傻到要去信仰混沌。”
“那趟旅途……非常的艱苦吧。”貝勒爾重新坐下來,再次爲自己倒上一杯酒。“想必最後將未婚妻帶回來的時候,一定是經過了滲血的回憶。我能想象……在荒野上孤身的危險路程……無數次被劍鋒擦過脖項……不知道多少次半隻腳踏進了墳墓。孤身進入混沌領域,成功將人救出來……這種事一般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也只有你這樣的人能做到。”貝勒爾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殘廢了嗎?”他突然問道。
“啊?”
“哈哈,別用這副表情看着我,這是很容易猜出來的。伯爵大人,我怎麼想,也不覺得你會回到西瓦尼亞去重續和吸血鬼的契約。所以能讓你去那裡的唯一理由就是——血色公爵那不可思議的治療能力。事實上,除了滿腦子發財慾望的商人和僱傭兵之外,其他人——特別是有錢人——到西瓦尼亞去的唯一理由就是這個……而混沌信徒,可從來沒有‘溫柔’這個傳統。我曾經在混沌的營地裡看到不少奴隸,他們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殘廢。”
艾修魯法特低頭不語,看樣子已經默認了貝勒爾的猜測。
“不過,艾修魯法特伯爵大人,”貝勒爾坐直身體,正色道。“畢竟吸血鬼是異類,不能以常人來推測。以您此刻的名聲,恐怕血色公爵早就有所耳聞。如果被他辨出了真正身份——我不得不提醒您,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而且您的外貌……比較醒目,換個名字之類的花招恐怕沒什麼用。”貝勒爾笑了一下。他所指的正是艾修魯法特鼻樑上的那道傷疤。雖然眼鏡之類能夠掩蓋,但是絕對經不起搜查。
“果然……”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感謝您的提醒,貝勒爾大人。”
“嗯,我有一個提議。”貝勒爾補充道。“如果時間允許,您不妨去瑞恩的王城那裡一過。那裡有一位曾經擊敗過吸血鬼的勇士,他的經驗也許會對您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