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晌,左丘明纔出聲道:“其實所謂的弊端和缺陷,只是血魔原本所練的血魔功法上的,也沒甚尾巴可揪。
“不過能讓我們慶幸的是他只能練到現今這種程度。
“也就是七成左右,再若想向上蠻練,怕就要惹火自焚了。”
智度詫異道:“此話怎講?”
左丘明道:“有些事也是我推斷臆測出來的,就是最先創出血魔功法的人並未使用過血魔掌,因爲當他練到第七成時便發現,此功法有一致命缺陷:
“再向上一步就會失去陰陽調劑之能,而自身的純陽內力因無純陰相融相剋,不單練不成神功,反會將自身經脈臟腑盡數焚燬,這可是最可怕的走火入魔呀。”
慕紫煙笑道:“這怎麼會?他本來就是魔道功夫,還會入甚‘魔’?再說血魔掌是純陽掌力,又焉用陰陽調劑?”
左丘明道:“魔道武功只是相對佛家和道家武功而言,而內功原理卻也大致相同。至於純陽、純陰只是內力的兩個極端,但純陽之中也有純陰,純陰之中也有純陽,若無陰陽調劑,任何內功都練不成。”
智度嘆道:“是啊。在我佛眼中,我等所修習的武功都未脫魔之界,佛學講大智慧、大神道,卻從未講過武功。
“達摩老祖昔年傳授武學,不過是讓弟子們強筋健骨,增加精力來參研佛學,我等捨本逐末,與我佛宗旨大相徑庭。”
左丘明道:“我先前一直不明白柳三鳴何以沉潛二十年。
“我也曾偷聽到他們教中人談話,說是柳三鳴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現今才明白這二十年來他不僅是在招兵買馬,積蓄力量,更是在四處搜尋這本奇書,所謂‘東風’,指的就是這部《指玄寶鑑》。”
張金貴笑道:“結果由於你接過挫敗他的奸謀,他眼見藏身不住,只得鋌而走險,提前發動。
“可惜他永遠不會有東風了,是以被火燒的只能是他了。”
木石笑道:“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咱們這位紅臉老周瑜怕是要難逃火劫了。”
室中人都笑了,這首杜牧的名詩自是三歲小孩子都背得熟了,可巧室中又恰有兩位美女,正合了“二喬”之喻,智度也微笑不已。
慕紫煙粉面微紅,忙岔話道:“我看那柳三鳴也是才智過人之士,難道他不能自己把這些缺陷彌補上嗎?”
左丘明嘆道:“柳三鳴也確實是百多年來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單憑他的野心也就可想而知。
“倘若他二十年來專心研求,縱然達不到《指玄寶鑑》上的博大玄奧之境地,至少能補救許多,不至於寸步未進。
“可惜他慾念太盛,總想一口把武林吞將下去,貪利多欲本就是上乘武學的大敵。
“其次他既知世上有這麼一本奇書,也就懶得自己去苦心孤詣地研求了。
“世上的人都是如此,既然有現成的捷徑可走,誰還肯去費盡心力地去開闢一條新路來。”
慕紫煙道:“這樣說來,還不能讓他知道你已把《指玄寶鑑》毀了呢,否則他絕望之餘背水一戰,花個十年八年的功夫自己琢磨出來了。”
左丘明道:“這倒沒什麼,憑他現在的七成血魔掌功力,亦已鮮有人敵,他手下又高人濟濟,足堪一戰。
“另外我們也不會在給他十年八年的時間,讓他去靜心研修武功了。”
智度嘆道:“當年我們選了二十人未能得手,現今能剋制他的只有盟主和慕紫煙姑娘了。”
左丘明道:“放心吧,就算拼掉我們兩人,也要除掉這惡魔。”
一霎間,室內人均感
兩手冰涼。
忽聽室外一人高聲道:“稟盟主,丐幫魯有朋求見。”
張金貴笑道:“這一定是有血魔教的消息了。”
左丘明也笑了,他笑的卻是魯有朋記性倒好,沒有自稱‘屬下’,向張金貴點了點頭。
木門拉開後,魯有朋走進來,躬身道:“稟盟主,本幫在外打探消息的弟子急足快遞,是有關血魔教的,因事關重大,是以冒昧打擾。”
左丘明嘆了口氣道:“魯長老,你幾時起學的這般婆婆媽媽的,有話就直說。”
魯有朋道:“是,是這樣,血魔教已全部退出了河南。”
室內諸人均聳然動容,張金貴道:“他們動作好快,出了河南他們又向何處去了?”
魯有朋道:“去向不明。”
張金貴一怔,道:“去向不明?這是什麼意思?”
魯有朋道:“他們就像突然地遁了似的,轉眼間便都不見了。”
張金貴身子一震,怒道:“不可能,一兩個人看不住還情有可原,他們近千人怎會突然不見了呢?”
魯有朋道:“詳情屬下不知,但快報上就是這樣寫的。”
張金貴怒道:“都是些白吃飯的傢伙,你親自去查一下,他們就是地遁了,也得從地下把他們挖出來。”
魯有朋應了一聲,便欲退出。
左丘明道:“且慢。”
張金貴汗顏道:“盟主,是我用人不當,也罷,我親自去查一下。”
左丘明道:“不必了。這是他們用的化整爲零的計策,很難查得出的。
“也不要錯怪弟兄們,這些人本就散居各處,十幾年來沒人能察覺出,自有其遮掩身份的好辦法。
“他們聚在一起時我們很容易看得到,但當他們一還其本來面目時,便如水注江河,令人難以分辨了。”
張金貴焦躁道:“這可怎生是好?”
左丘明道:“這又何妨,魯長老,你告訴四處的弟兄們注意其動向即是,他們不動我們看不到,但只要他們一動,就會被我們發覺。”
張金貴苦笑道:“盟主這守株待兔法倒是絕妙,只是他們若不再動了怎麼辦?咱們豈不沒兔子可等了?”
左丘明笑道:“他們倘若因此一挫,斂兵不出,情願老死荒野,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他們如果不再出來害人,我們又何必一定要消滅他們呢?”
張金貴、智度和木石先是愕然,旋即便撫掌大笑。
智度笑道:“是啊,殺敵一千,自傷八百,若真能不動干戈,消弭此巨禍,當真是天降之福了。”
左丘明嘆道:“好到是好,卻怕是不可能的。他們此番專欲威服各派,也還講究些規矩道義,下次相遇,只怕什麼歹毒手段都能使將出來。
“現今最迫切的就是找到血魔並解決之,沒有了他,血魔教也就不存在了。”
魯有朋道:“那柳三鳴自號黃華山主,黃華山在安徽境內,據此推斷,他的老巢就應在安徽的黃華山。”
張金貴道:“狡兔三窟,柳三鳴比兔子不知狡詐多少倍,焉能將老巢設在盡人皆知之處。”
左丘明道:“這倒未必,柳三鳴狡詐是真,但他也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自大。
“他認爲自己的武功已世無抗手,兼且有成子傑等人爲其羽翼,遂敢藐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況且他經營老巢已近二十年,必是早已修得銅牆鐵壁一般,未必怕人知道。
“咱們先前之所以不知道,一來他行事隱秘,其次則是並無人想到這一點,也就無人去注意他,真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
鐵丐出去傳令了,木石笑道:“盟主,請你移駕武當如何?我將靈霄宮讓出來做盟主行轅,一俟查明血魔教老巢,便傳齊各派,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智度和張金貴也出聲贊同。
左丘明笑道:“不必了,我想回太武山莊去。”
“太武山莊?”三人均面露詫色,木石道:“你長途跋涉至此,怎地又要折回去了?”
左丘明道:“我見到了《指玄寶鑑》才知道,對抗血魔教的第一功臣乃是冰莊主,此物若是落到柳三鳴手中,我等皆不免爲其魚肉矣。
“是以我想先回莊裡,拾掇一下,待攻破血魔教老巢後,好接冰莊主一家回莊。”
冰歆如心中一熱,悄悄地,怯生生地抓住了左丘明的手。
張金貴笑道:“這也好,那是現成的宅子,不用花錢買了,不知盟主需要多少人?”
左丘明不解道:“需要人?我要人作甚?”
智度道:“盟主一身而任天下之責,盟主的安危也就是天下武林的安危,豈可輕忽。這樣吧,我派智閒師弟率一百零八位羅漢僧。”
木石道:“武當沒恁多好手,隨我來的四名弟子武功也還過得去,就讓他們隨你去吧。”
張金貴笑道:“這也差不多了,我把總舵暫時遷到辰州去,和盟主作鄰居。”
左丘明失笑道:“你們這是作甚?要把我當小孩子似的保護起來?我一個人都不要。”
張金貴道:“盟主,你神功天縱,自然無需保護,可太武山莊那麼大,總得有些看家護院的吧。”
左丘明搖頭道:“委屈這些高手給我看家護院,閻王爺就是給我百年長壽,也一下子全折光了,我說你們是不是手頭吃緊,讓這些人去吃大戶?”
智度三人相視苦笑,但見他語意決絕,也不敢相強。
當下左丘明四人辭別下山,回到琅園後收拾行裝,便上路折回了。
至於琅園,則由鄭敬之又送還給他那位朋友了。
路上,慕紫煙笑道:“你此番上少林,有件大事忘了,你可知道?”
左丘明想了想,笑道:“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爲甚不提醒我?”
慕紫煙道:“這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我爲甚要提醒你?你還是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左丘明一笑置之,轉頭對鄭敬之道:“鄭老前輩,不知萬馬堂怎樣了?若因我之故而罹祝融之災,可令晚輩過意不去了。”
鄭敬之笑道:“銀錢產業皆是身外之物,左手來右手去,何須在意。他便燒了我萬馬堂,我不會重建一個嗎?”
言伯起道:“我瞧那血魔教主志向高遠,的是一個真豪傑,未必屑於做這種毀人廬舍的事。”
左丘明道:“但願如此。”
慕紫煙原擬給左丘明出個大大的難題,好生爲難他一下,不料成了對牛彈琴,他非但全然不着在意裡,反和鄭敬之、言伯起有一搭,無一搭地敘着閒話。
她極力忍耐了許久,終於爆發出來,問道:“你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一記金剛伏魔杵,險些送了性命,怎地忘了去問個究竟?”
左丘明“哦”了一聲道:“你是說這個,我忘倒是沒忘,只是後來一想,還是不問爲好。”
慕紫煙奇道:“這是何故?你怕得罪他們不成?”
左丘明笑道:“少林寺這些高僧看上去有些不通世事,其實個個精明無比。他寺中的絕藝流落在外,他們比誰都着急,諒必早已處置妥當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慕紫煙道:“你不問又怎能知道?況且你原來上少林也是要問這個的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