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心情,姜麒隨眼看了看官道兩旁乞討的難民,作爲武將不能保一方平安他真的很是慚愧,但眼下他又能做何,也不過嘆息爾。
傷感中,姜麒慢慢站起身子對着一旁忐忑不安的羅二虎,道:“你剛剛不是要爲此女子安葬父親嗎?如今還站在此處作甚。”
“是是是是、、、小的即刻去辦。”雖然姜麒聲音並不大,但還是讓羅二虎爲之一振,趕緊點頭哈腰的回答到,說完還連忙踢了踢在一邊傻站着的小弟,吆喝道:“還不快去,沒聽到這位大爺的話。”
雖然羅二虎心中將姜麒罵了個通透,但他始終不敢表現出來,如今他只想趕緊溜掉,他知道眼下就是將幾個跟班加起來都不夠對方塞牙縫,好漢不吃眼前虧,至於報仇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在這亂世能活的如此逍遙,有時便不得不說羅二虎還是有些眼色的。
見羅二虎吆喝着手下接着有溜的動作,姜麒趕緊一把抓住,他嘴角一翹,笑着一指說道:“你到那牆角面壁思過去,這些小子要是敢耍什麼花招,某家不介意讓你身上少些東西。”
看着姜麒那淺淺的笑容,羅二虎不禁寒從腳起,姜麒雖然是在笑,但看在他眼中卻是一種嗜血的味道。
見此羅二虎連忙作揖表示不敢,然後自覺的跑到牆根面壁思過,那順從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剛剛不可一世的模樣。
幾個跟班雖然也想乘機溜掉,但又不敢丟下他們虎爺,相互看了看趕緊跑向城外最近的一家棺材鋪,深怕晚了,自家虎爺缺胳膊少腿,他們下場肯定更慘。
吩咐完這些,姜麒沒有理會那欲言又止的女孩獨自回到剛剛那小店。看到姜麒回來,掌櫃的趕緊親自擦乾淨一張食案請其坐下,接着又熱情的上了剛剛姜麒點的白粥、饅頭,隨後便站在一旁伺候着。
不過坐下後姜麒並沒有忙着吃喝,只見他解開栓在後背的包裹隨手打開取出裡面的錢包,看了看還有一塊金餅和七八吊散錢,想了想取出唯一的金餅仍到桌上,隨即對正在一旁搓着手,望着金餅興奮地掌櫃說道:“店家看看這塊餅子能換多少吃食?”
“這、、、這壯士,就是老漢加上這小店也不值這麼多啊!”掌櫃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從開店以來,他還沒見過那有食客如此有錢,眼前那可是上好的馬蹄金,就是開上一年店他也賺不了這麼多的錢。
“無妨,店家只管做,這樣你能做上五千個白膜,一石白粥這錠金子就是你的瞭如何?”看着店家的貪婪目光,姜麒想了想說道。
“啊、、好、好客人說的可是真的!”掌櫃的一聽姜麒說的有些不可置信,哪怕如今物價飛漲,但這一錠馬蹄金隨便也要買七八石糧食,這五千個白膜加上一石米粥最多也就值個五六石,算上來這做一頓自己最少也要賺個一兩貫錢啊,這可比要抵他半年收入了。
姜麒笑着一推桌上的馬蹄金,穩穩頜首道:“當然,店家現在就可將這錠金子拿去,再幫某家打包十個膜,如若店家覺得佔了便宜,可以再買上兩斤牛肉就是。”
見此掌櫃趕緊抓過桌上的馬蹄金,偷偷地咬了口確定是真的後,滿臉熱情的說道:“好的、好的,不知客家要將吃食送到哪裡?”
如此大方的人這掌櫃還是第一次看到,以前就是那些衣着光鮮的商客最多也就多賞一兩個子而已,今天他可是撞大運了。當然狂喜後他也沒有昏頭趕緊問道,這麼多的食物肯定不是一個人能吃完的。
姜麒看着店外那些眼巴巴瞅着的小難民,沒有半點猶豫說道:“無需帶走,做好後分發給他們便是。”
“客人真是大善、、、”掌櫃隨着姜麒目光看去,當見到姜麒所指的是那些可憐人後,嘆了口氣趕緊對着姜麒行了一禮,在掌櫃心中這兵荒馬亂之時,能見好心人真的不易。
感嘆完畢,掌櫃趕緊出外採買糧食,作爲商人雖然他對姜麒有好感,但錢還是要掙的,完事還去讓家中老少都來幫忙,不然哪裡忙的過來。
或許是怕姜麒等的着急,還不待他吃完桌上的食物,那幾個去找棺木的鄉間無賴,已經擡着一口漆好的棺材來了,隨着一同前來的還有個道士模樣的人,看樣子應該是來選墳地的。
有此姜麒不禁滿意的點點頭,想來這些人還辦的挺周道了。
很快在那女孩的哭聲中逝者入殮完畢,接着在請示完姜麒後按照道士的羅盤指向,衆人擡着棺木拿着鋤頭朝官道東北方向一處山丘上走去。
按照那道士的意思,山後的緩坡是這方圓數裡風水最好的地方,至於是不是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一趟反正是將這幾個混混折騰慘了,等再次回來的時候,基本已經筋疲力盡了。
“爺、、都辦、辦妥了。”侯傑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喘着氣說道,這一頓折騰可是把整天好吃懶做的他累的不輕。
環眼看了看幾個痞子,姜麒根本不想搭理他們,隨手擺了擺說道:“恩、、、滾吧,以後再讓我看到爾等欺行霸市,當心狗頭不保。”
聽到姜麒乾脆的回答,哪怕是威脅之言,但幾人卻如聽天籟一般,如解重負的趕緊逃出小店,生怕跑的晚了被找麻煩,不過怕什麼來什麼,幾人剛剛轉身跑了兩步就傳來的他們視爲惡魔的聲音“等等!”。
這一聲可是把幾人嚇的差點摔倒,待穩定神情後怯怯的轉過頭,求乞的眼神看着姜麒,深怕有什麼噩耗傳來。
隨着幾人回首,姜麒指了指一旁還在抽泣的賣身葬父女子說道:“不將人帶走?”
“不敢、不敢,爺就不用耍小的了。”被姜麒一指侯傑嚇的一下跪倒在地上,剛剛姜麒的手段他可是親身體驗過的,眼下怎麼敢造次,倒是那女子聽到姜麒的話微弱的顫了一下。
“滾吧、、”姜麒冷笑一聲,他倒是沒有想讓他們將這女子帶走,只不過想看看幾人是不是記吃不記打之人,如若他們真的帶走這女子,或許就沒有這麼輕鬆的離開了。
再次聽到姜麒讓他們‘滾’,幾人再不敢停留半分,招呼了下還在牆角面壁思過的羅二虎,潑皮們撒丫子就朝着城中跑去,那速度怎一個快字了得。
直到這些流氓全都不見了蹤影,那些看熱鬧的人方纔一個個走出街道,叫好聲、咒罵聲響起一片,看到這一幕姜麒不禁又搖了搖頭,此處百姓還真是膽小,才這樣的貨就把他們嚇的連門都不敢出了,以後還有什麼作爲。
直到跑到城門下,剛剛狼狽的跑掉了鞋子都不敢撿的侯傑,又恢復了氣色一副憤憤的樣子,說道:“虎爺、這仇我們一定要報啊!”
“媽的,剛剛你個混賬怎麼嚇的都尿了,如今在此耍什麼威風!”聽到這報仇聲音,羅二虎就恨得咬牙切齒,擡手就是一巴掌扇的侯傑原地轉了兩圈。
不過打人的他也沒有討到好,剛剛一時沒注意揮了受傷的手,着一打他自己也痛的一蹦三尺高。
不過正如侯傑說的,他怎麼會咽的下這口氣,剛剛在回城的路上羅二虎已經想好了,雖然自己打不過姜麒,但是這城中可是有上千駐軍,民不與官鬥,只要朝廷出馬,還怕你個匹夫。
如今這河東有一支太平道殘軍,他只要一上報那做督郵的亞父,方纔遇到的是太平道人,那樣不但能報仇,說不定還能得兩個獎賞哪。
就在羅二虎算計姜麒之時,姜麒所在的小店外,已經圍滿了聽說有人施捨食物前來領取的難民。
店外一路逃難早已花光所有積蓄,個個餓的面如菜色的難民,現如今看到有人施捨那無比珍貴的大米、白麪,無不痛哭流涕、感激之聲不絕於耳,他們中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上一頓吃到白米粥是什麼時候了。
至於姜麒這個恩主,此刻他卻有些煩惱,安坐食案的他手指間不停地旋轉着一個五銖錢。半響,隨着他將手中五銖錢仍入食案上小小的一堆錢幣中,方纔收回望着店外的目光。
末了,對着一旁跪在地上不停抽提的女子道:“你還是將錢拿去吧,這可是我全部積蓄,雖然不多,但也夠過些日子了。”
“秀兒不要,剛剛主人已經買了秀兒,以後秀兒會好好伺候主人的。”自稱秀兒的女子倔強的低着頭堅決的回道。
聽到又是同樣一句話,姜麒頭又開始暈了,這都什麼人啊,做好事還做出了個麻煩:“剛剛某家只是路見不平而已,姑娘無需介懷,還是走吧。”,面對請求姜麒再次搖頭婉拒道。
“秀兒只知道是主人剛剛幫着秀兒入殮阿父,秀兒早以說明賣身葬父,既然主人剛剛已經幫了秀兒,那秀兒就是主人之下人了,如若主人強驅秀兒,那請主人賜秀兒一死,已成秀兒之志。”秀兒一抹眼淚長拜於地仍然堅決的說道。
姜麒揉揉腦袋,今天他算是見識了當年孔大聖人說的,唯女子小人難養也,是如何有道理了:“你知道某家是做什麼的嗎?就敢如此相托。”
“剛剛主人打開包裹之時,秀兒已經看見裡面的戎裝,主人應該是漢軍,不過就算主人是歹人,秀兒也會堅決跟隨,盡心侍奉主人。”秀兒任然伏地不起繼續回答道。
“哈哈,你個丫頭心思還挺細的。”聽到秀兒之言姜麒爲之一動,他倒是沒想到就在剛剛打開包裹的一剎那,居然讓她看到了裡面的衣服,而且還猜出額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某家就給你一次機會,如若猜出某家將去何處,那我就收下你瞭如何?”
“當真!”對於姜麒的許諾,秀兒不禁一喜擡起頭帶着些許期盼的看着他,生害怕他又改變主意。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姜麒喝了口剛剛小二端上來的熱茶肯定的說道。
秀兒得到肯定的答案,趕緊擡起頭上下打量着姜麒衣着以及一舉一動,片刻後緩緩說出自己想法:“主人衣着雖然簡單卻十分得體,定不是普通人家,滿身風塵應該出走了一段時間,而且主人一身好武藝也說明出身不凡,如若秀兒沒有猜錯主人應該是世家公子,但卻長年在外奔波,再見主人包裹中有戎裝,主人應該在軍中效命。”
隨着猜測,秀兒見姜麒任然穩坐並未置可否,不禁心中大喜,心想自己一定猜對了:“剛剛秀兒跪拜於地主人不爲所動,看來主人在軍中應該有些地位,聽說這些時日平定太平道的徵北軍正回鄉,既然主人說是要到哪裡去,秀兒猜主人應該是回洛陽。”
“你剛剛說徵北軍將士都回鄉了,難道聽不出某家不是幷州人士否。”面對猜測,姜麒驚訝中目光有些不善的問道。
剛纔聽到她的猜測,姜麒心中不禁高看這個女子一眼,既然她猜到了自己身份,應該就能說明她爲什麼剛剛看不上這幾吊錢了。
“聽說徵北軍統帥姜將軍手下有五虎將,其中有二人是河東之人,秀兒見主人武藝高強,方纔猜測主人是這二位虎將坐下的將領,主人出現在此,該是同二位將軍一起到達的,如若胡言請主人恕罪、、、”看到姜麒突然變換神色,秀兒也不敢再賣弄,趕緊說出自己猜測的全部。
其實眼下秀兒如此說,皆因前兩天在官道上碰到一夥回鄉的漢軍施捨她們食物,聽口音和姜麒差不多,好奇就打聽了下,當時聽那人說是從洛陽過來的,故而有此猜測。說來也巧,她碰到的那人正是冀北人士,倒是和姜麒口音有些相似。
姜麒盯着地上的秀兒看了半響,見她確實不像有假,心中方纔定下,自嘲自己長年的行軍神經都有些緊張了,動不動便猜疑起來,想來自己行蹤一直很小心,不可能被這小女子看出了。
不過如此聰慧的女子,倒是讓姜麒有些不放心,雖然她是個一個大孝之人,但女人太聰明有時也不是什麼好事,而且姜麒還發現面前的女子生的一雙丹鳳眼,有些狐媚之相,今天着遇到也不知是緣還是孽。
既然有如此多的不確定,姜麒自然不會留一個禍害在自己身邊,哪怕她身世很可憐。思考中便有了決斷。
姜麒這一愣神,倒是讓跪爬在地上的秀兒滿臉憂傷,不停的埋怨着自己多什麼嘴,怎麼什麼都說出口。
不過這也不能怨她,情竇初開的她,剛纔擡頭看到姜麒那帶着淺笑、刀削般輪廓分明的臉時,也像是表現、炫耀,那些話就不自覺的說了出來。
可她卻不知道,正是這些話改變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