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便是耶律隆緒的陰謀——她不敢想——
頭頂上方傳來冷氣道,“此次宋國來犯,朕根本沒想過勝,何況,他楊家將要的也只是楊業的骨灰,朕給他就是了。”
千雪凝眸,看進他眼中,身子突地一軟,頓時明瞭,原來他要的只是耶律斜軫的兵權。而此次宋國來犯,正好給了他一個很好的藉口。若敗了,罪責在耶律斜軫,耶律隆緒只需一開口,便可以叫他交出兵符。若勝了——,對,還有勝的機會——
只是那樣,耶律隆緒只會更加忌諱耶律斜軫——
“你不必琢磨了,前方傳來快報,耶律斜軫與楊六郎三個回合中,已是兩負一勝,這是他給朕的摺子!”他把摺子放在千雪面前。千雪輕輕打開,的確那是耶律斜軫的筆跡,滿目字跡,盡是請求耶律隆緒派援兵的希望。
“皇上告訴我這些,就不怕他知道?”她擡眸。“朕與你坦白,便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別忘記,朕是皇上!”他低眸瞅着她。
千雪輕哼道,“皇上要是想拿這個來威脅奴婢,奴婢恐要讓皇上失望了。”她起身,絕決地向門口走去。“朕可以出兵,只要你留在朕身邊?”耶律隆緒叫住她的腳步。
千雪搖頭道,“皇上竟爲了一個女子要放棄自己的初衷,倒叫千雪眼拙了。”耶律隆緒凝眉。她輕笑道,“倘若我答應皇上,王爺纔是真正的輸了!”
耶律隆緒望着那抹絕情離開的背影,臉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表情,久久矗立,喃喃道,“母后當真比我瞭解她——”
千雪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便囑咐侍香道,“好生照顧爍兒,白日送到王妃屋裡,晚上接回來抱給乳孃。”侍香點頭擔憂道,“夫人一路小心纔是。軍帳皆是男人,奴婢實不放心,要不——”“我走了。”她未說完,千雪見侍衛已等在外面,便疾步而去。
傍晚,耶律奚底正在帳內外巡視,但見一個侍衛過來報道,“副帥,門外有位夫人,拿着王爺的令牌要進帳。”耶律奚底過來時,千雪正候在營外。
耶律斜軫正埋首在案桌上,突地撩眉,竟見一身輕裝的千雪站在眼前,不禁失色。千雪輕笑道,“不過半月,王爺竟不認得了?”他起身,忙過來,握住她的雙肩,橫聲道,“誰允你來的?”她不語,只默默瞅着他。他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鬆了一口氣道,“你這性子,要作甚麼,是誰也阻擋不了的!”
千雪撩眉,見他眉頭緊皺,案桌上堆着一堆文案道,“我不請自來,不會生氣吧?”他擁她在懷道,“其實走時便想帶着你——”她擡眸,竟見他眼眸竟是疑慮和憂心,便笑道,“果然是近墨者黑,遜寧那哄人的法子都被王爺學來了。”
他一笑道,“我叫人爲你準備大帳。”她牽住他的手臂問,“攪擾你了?”他拍着她的手搖頭,“好在軍營不止你一個女子。”
夜裡,千雪陪着他看完文案纔回帳睡下。躺在毯絨上,左右思量。耶律隆緒沒有騙她,此次楊家與遼交戰,都未進行激烈的戰事,死傷皆不多。只六郎與耶律斜軫對戰過三次。唯獨令人擔憂的是耶律隆緒收沒了耶律休哥的兵權,故才大大削弱了耶律斜軫的兵力。尤其是人心,如今耶律斜軫身邊的重將不是被剝了官服,便是削了權力。眼下,兩軍對峙,誰都不願大開殺戒,卻誰也不願退軍。
千雪望着對面楊四郎的大帳,眉頭鎖緊,他雖爲副將,卻也只是虛名,聽聞耶律金娥纔是手握令牌之人。是啊,即便遼後如此愛惜良才,楊四郎終究是個外人。即便他已和楊家脫離了關係,爲當今遼室駙馬,但他們依舊對他戒心未除。
不知覺,竟走到了那大帳前,見帳前無守衛,便緩緩撩起帳簾,只剛邁入步子,嘴突地被人矇住,腰身緊緊被一隻手控制。
“千雪?”四郎擡眸,瞠目。旋即千雪身後那人也緩緩放開手,她回眸,竟見一身遼軍軍服裝扮的楊六郎意外驚詫的身子立在她面前。
“六哥?”千雪同樣意外,驚喜。楊六郎甩袖,身子至一旁,撇開臉,冷聲道,“夫人認錯人了。”
千雪怔然,四郎看着六郎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走吧。”六郎轉身瞧了一眼千雪,便撩起帳簾向外看了看,冷聲道,“還是昨日那個地方,我走了。”說完,便疾步消失在黑幕中。
千雪擡眸,四郎道,“昨日便聽聞你來了軍帳,可是他接來的?”千雪搖頭,凝眉道,“私通宋國是會被問斬的?”他瞅着她道,“我沒有。”她看進他眼神的閃爍,轉身道,“那便好,告辭。”
“我有話與你說!”他叫住她的步伐。她回頭瞅着他,他近前一步,輕聲道,“離此處不遠,有座小樹林,明日入夜時分,我在那裡等你。”
那晚,千雪左思右想不能入睡,四郎和六郎到底在計量什麼?倘若他們真的聯手,耶律斜軫將會怎樣?從前,她還能讀出他們的想法,可時移世易,他們個個心思沉重,似乎都在掩藏自己。想來,這便是時間和人事的磨鍊!
這些年,她一直守護着四郎,即使平日不見面,只要能聽到他平安無恙的消息,心中便安心不少。那日,見他疼愛宗原的模樣,她更加確信她當日的決定沒有錯,他們雖錯過了相守,卻保的他一世的幸福,足矣!
千雪藉着月色踏入那黑兮兮的小樹林,未走深幾步,便猛地被人扯住手腕,拉入一處陰暗之地。千雪瞧着周圍,幾乎全部被樹木遮擋,外面亮光處恐絲毫看不見此處隱蔽之地。
“四——”她剛欲開口,便見身邊還有一人,轉眸,又是一抹身影,楊六郎冷漠的雙手橫在胸口。“多年未見,六哥安好,郡主安好,夫人安好?”千雪見他淡漠的神情,便主動開口。六郎轉身,閉眼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