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懷凝睇了一會陌笙,繞着他走了半圈,聞到了一股明顯的藥味,半信半疑的開口道:“既然是醫師,那便跟我來吧,只是其餘人就不必跟着來了。”
這凌山的醫師也與別處不同,這周身氣概,哪裡只像個醫師,況且,人界有名的醫師他見過不少,不知這位是誰,也未曾聽說過有這麼年輕的醫師。
但他心中實在是太想將胡洛城的事給了了,故不管是真醫師還是假醫師,只要能將毒給解了便是好的。
“師父……”雪瑩本想跟着去,但卻見陌笙衝她輕輕搖頭,只能作罷。
左懷帶着陌笙出去,走到一屋外,裡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門口還有兩個士兵。
“將軍!”士兵恭敬道。
“你們先下去。”左懷嗯了一聲道。
“是!”
屋子裡傳來陣陣惡臭味,不是什麼旁的味,就只是糞便屎尿的味道,沖鼻的很。
不能見光,吃喝拉撒全在一個屋子裡,這日子得多難熬。
陌笙立刻給自己撐起一個屏障,隔絕這氣味,所以在左懷眼裡陌笙面無表情,越發讓人覺着高深。
左懷捏住鼻子,推開門走了進去,門打開的一瞬間,險些將他薰吐過去,饒是豬圈也比這兒好了百倍。
屋裡只有一點微弱的燭光,一個男子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垂在牀邊的手瘦的只剩骨頭,下意識的擋住了進來的光。
左懷將門關上,將外頭的光隔絕。
“左將軍,您來了。”男子坐起身子道。
“老包,你躺着就好。”左懷忙道。
“謝將軍。”男子重新躺下,方纔的坐起躺下費了他不少力氣,躺在牀上喘着粗氣。
左懷看向陌笙道:“醫師,這是最先中毒的老包。”
陌笙走近老包道:“伸出手來。”
老包猶豫了一下,還是伸了出來,頭卻偏向了另一邊,身子也儘可能的遠離陌笙。
陌笙輕撇了眼老包,老包這樣該是害怕把這毒過給他,不過依他看來,不會。
老包是中毒了沒錯,但不會過人,因爲能過給人的一概不會是毒,只能是病,至於爲何他們會覺得這毒會過人,怕是因爲有人故意而爲之,比方說一人中毒後接觸的人也被偷偷下了毒,這一來而去的懷疑這毒會過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有找旁的醫師來看過?”陌笙收回手道。
左懷嘆氣道:“有是有,不過都是一羣庸醫,毫無用處,更有甚者說這是瘟疫,這怎可能是瘟疫,若是瘟疫,我們這些人早就死了。”
陌笙點頭,看左懷捂着鼻皺着眉,開口道:“將軍,外頭說。”
能在外頭說事自然是好,左懷即刻就點頭應下,出去前還回頭同老包說了一聲放心。
到了外頭,左懷快步走回茅草屋那塊地,背對着陌笙吸了幾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左懷轉過身道:“醫師可是有了定論?”他的眼中有着些許期待。
“有,給我五日,定將這毒解開。”陌笙頷首道。
左懷面露喜色,朗聲笑道:“那就多謝醫師了,有什麼用的上左某的儘管開口,左某定當全力以赴!”
陌笙扯了下嘴角。
“不知醫師如何稱呼?”左懷道。
“陌。”陌笙道。
左懷一聽便知陌笙不願透露姓名,也不甚在意,向來大師都是不願透露姓名的。
“請問陌公子,這是什麼毒?怎會如此奇怪。”左懷道。
“秋月毒,是一種少見的毒,我先前也曾遇見過。”只不過卻比先前厲害了不少,所以他纔要了五日的時間。
接二連三的出現秋月毒,讓他莫名有些不安。
到底是誰在背後下毒手,他也毫無頭緒。
這些中毒的人無任何特別之處,男女老少皆有,下毒之人似乎並不會挑選什麼人去下毒,實在叫人難以理解。
這樣的事不是小事,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謀劃些什麼,他需得寫信回凌山告知二長老,叫他多多留意人界諸國和那些排的上號的世家。
“原來醫師先前就遇見過。”左懷頓時放下心來,看向陌笙的目光越發友善。
兩個多月來,他日日都在擔憂胡洛城百姓的命,生怕祁國國君會下旨處死胡洛城中百姓,以免旁的人沾染上這奇怪的毒。雖說他奏摺中寫過許多回這並不是瘟疫,但祁國官員還是有許多不信的,一直慫恿着祁國國君處死這些百姓,實則就是擔憂自己的性命,便不管不顧的要殺了整個胡洛城的人,簡直是氣煞他也。
所幸遇見了凌山的人,遇見了這麼個醫師,胡洛城的百姓終於有救了!
“左將軍,這城中中毒百姓共有多少人?”陌笙道。
“上萬人。”左將軍略略估摸了一下道。
“煩請將軍現在就派人去取烏舌蘭、連理草、陽草,越多越好。”陌笙皺眉,眉下有一道陰影,有些發愁。
竟有這麼多人?下毒之人究竟想做什麼?若是國家政事,也不必牽扯到這樣多的人,況且他一直都知道祁國與別國都交好,談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可讓人下如此毒手。
“好,本將這就派人去拿,陌公子自便。”左懷說罷拱手離開,一刻也等不得。
陌笙四處轉了一圈,現已傍晚,這兒的天瞧着也比別處黑了不少,街上塵土飛揚,越往城裡走便越髒越臭,到處都結了網,不過偶然能看見一兩個坐在自己門前發呆的小孩,該是爲數不多的沒有中毒之人了。
胡洛城安靜的不像話,全然不像是有人住着的地方,倒像是一個死城。
沒發覺有何異常,陌笙轉道回去,發覺凌山弟子分散坐在了幾張桌子上,已經開始用膳了,卻並未發現雪瑩的身影。
“曼霜,曼瑩瑩呢?”陌笙看向曼霜道。
“瑩瑩回屋了。”曼霜放下碗筷站起身走了出來,指了指一間茅草屋。
陌笙看向那間茅草屋,暖暖的燭光透過窗子,依稀還能看見雪瑩的身形。
陌笙勾起脣角,走了過去,輕敲了幾下門。
“誰呀。”屋內傳來雪瑩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的。
陌笙輕咳了一聲。
“進來吧。”
陌笙推門而入,關上房門,而這一幕卻被不遠處的一人看見,那人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雪瑩正坐在桌邊吃糕點,知道是陌笙進來,頭也不擡一下,等到陌笙坐在她身邊她才擡頭去看那陌笙。
“師父,怎麼樣?他們中的是不是秋月毒?”雪瑩擦了擦手上的屑道。
“瑩兒難得聰明瞭一回。”陌笙挑了挑眉,捏起糕點往嘴裡送。
雪瑩輕拍了一下陌笙,“這叫什麼話,我分明一直都很聰明。”說罷嘚瑟的擡了下下巴,繼續道:“不過,竟然真的是秋月毒,這事肯定有蹊蹺,我要趕緊寫信回去告訴我爹孃這事,讓他們有所防備。”
“唉......你說,這毒到底是怎麼來的啊?”雪瑩道。
“你可用膳了?”陌笙冷不丁的一句話讓雪瑩懵了一下,她問的同膳食毫無關係啊。
“啊?沒有。”雪瑩答道,隨後打開了話匣,擺擺手道:“這兒的飯菜當真是難以入口,甚至都不如凌山的蘿蔔湯。”
“那他們是如何下的去嘴的。”陌笙想到自己初次喝到那道蘿蔔湯,輕抽了一下嘴角。
再也不能比那道蘿蔔湯更讓人難以入口的了。
不過爲何他當上了掌門也沒有取消這一道菜呢,這便是因爲他想讓所有凌山的人都嘗一嘗這“人間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