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國皇宮
凌國皇宮是出了名的難進,先不說守門的那些侍衛,單說凌國皇宮裡的路就有上千條,不知名的小路更是不知有多少,就算有人進來了,也到不了整個皇宮的中心處,也就是尉遲宏澤的住所,所以只要是在皇宮中長大的,從沒受過什麼刺殺。
但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凌國三皇子,尉遲笙。
書房內一片安靜,宮女太監們大氣不敢出,倒不是因爲此時屋內有那個人在,而是在尉遲宏澤面前,他們必須如此,否則下一刻他們的腦袋就會挪地。
尉遲宏澤面前站着一位白衣男子,男子雙手垂於身體兩側,發冠將他的頭髮束起,仔細看去,還同尉遲宏澤有些像。
尉遲宏澤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笑了笑,對着他招了招手:“笙兒,過來,讓父王好好看看你。”
可白衣男子卻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只是盯着尉遲宏澤。
尉遲宏澤的手僵在半空,斂了笑意,又突然笑了起來,起身走到白衣男子身旁,手搭上他的肩膀道:“笙兒啊,父王可是幫你了好大一個忙,怎麼不高興。”
白衣男子這纔有了反應,冷聲道:“父王又做了什麼好事。”
尉遲宏澤無所謂白衣男子對他的這態度,還是笑着說:“爲父知道你喜歡那個小丫頭,所以爲父特意派人去雪國提親。”
白衣男子不爲所動,好像尉遲宏澤所說的並不重要,實則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小小的動了一下,微乎其微,但尉遲宏澤發現了。
“那個小丫頭說,你既不是她的爹孃更不是他的夫君,只不過是師父罷了,如今爲父幫你成那小丫頭的夫君,笙兒不謝謝爲父嗎?”尉遲宏澤輕笑道。
白衣男子看向尉遲宏澤,看着這張與自己極像的臉,卻只覺得心中悲涼又覺得害怕。
雪瑩同他說這話時,只有那個城主聽到了,不知尉遲宏澤是從何得知,卻不管他是從何得知,尉遲宏澤對他的掌控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而尉遲口中的笙兒也就是陌笙,陌笙不僅是凌國的三皇子,也是凌山的掌門陌笙,在凌國時他叫尉遲笙,在凌山時他叫陌笙,只不過這極少有人知道罷了。
“那還真是要多謝父王了。”陌笙咬牙道。
尉遲宏澤見陌笙眼中憤怒難以掩蓋,笑了幾聲,轉身坐在臺階上。
“所以派去截她的人是你。”陌笙繼續道。
方纔他收到了曼霜他們傳來的符咒,當即便來了皇宮,除了尉遲宏澤,他實在不知道還會有誰會對雪瑩下手。
尉遲宏澤側頭擺了擺手,隨後道:“怎能叫做截呢,雪瑩未來也是凌國的皇妃,朕只是想見見自己的兒媳婦罷了,所以才叫人將她請來,放心,朕不會對她怎麼樣的,過幾日你便能看見她。”
陌笙沉下心,走過去坐在尉遲宏澤身旁道:“父王便這般斷定我會娶她。”
“你會。”
尉遲宏澤毫不猶豫道。
隨後又道:“若是你不願娶,倒也無妨,你五皇弟年齡同雪瑩相仿,讓他們定下親事也是好事。”
陌笙冷哼一聲,臉色奇差。
尉遲宏澤笑了笑道:“爲父知道你捨不得。”
“父王想多了。”陌笙絕口否認,就是不和尉遲宏澤承認自己喜歡雪瑩。
“是嗎,那就當做是朕想多了,不過聖旨已下,收不回。”尉遲宏澤輕笑一聲。
其實陌笙承認不承認他都不在乎,陌笙是不是心悅那女子他早就探查的一清二楚了,這次只不過是在試探陌笙有多喜歡那女子罷了。
良久,二人都沒有說話。
“下蠱救不了她。”
突然,陌笙認真看着尉遲宏澤道。
別看尉遲宏澤現在一副笑臉,實則這笑一分真心也沒有,笑只是他的僞裝罷了。
“爲何救不了,這蠱蟲可比你做出來的厲害的多。”尉遲宏澤依舊笑着道。
“再厲害的蠱蟲也救不了她,父王你早該明白的。”陌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些年來尉遲宏澤一直在找各種方法想要救活她,可是沒有用,都沒有用。
“母后已經去了。”陌笙道。
尉遲宏澤笑臉不再,先是低聲笑了幾聲,隨後站起身大笑,眼角一滴淚水在燭光下分外明顯。
“真是朕的好兒子!”尉遲宏澤說罷,突然掐住陌笙的脖子,看得一旁的宮女太監嚇破了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埋的低低的,腦子裡卻不停的在想,怎麼剛纔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
陌笙被尉遲宏澤這樣掐着,臉很快發紅,可他卻不反抗,繼續道:“別再執迷不悟了,放過那些人吧。”
“閉嘴!”尉遲宏澤雙眼通紅,宛如一隻發狂的巨獸,大聲道。
緊接着道:“枉你母后悉心教導你,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你告訴朕,你可還記得她是爲誰而死的!”
聽此,陌笙痛苦的閉上眼,雙眉狠狠皺起,身子不停發抖:“我記得,母后是爲我而死。”
“原來你還記得她是爲你而死的,朕險些以爲你狼心狗肺的將這些都忘了,只記得你的小徒弟了!”尉遲宏澤諷道,說到她是爲陌笙而死的時候,眼底的恨意如何也藏不住。
實在是難以想象,這樣的兩個人竟是親生父子。
陌笙睜開眼道:“我記得她,永遠記得。”
這是他的傷心處,每次說到這裡總會涌上一段回憶……
母后死的時候他還小,不過五歲罷了,想那時,他同面前這個人還是有些真情的。
母后當年同父王成婚許久纔有了他,他三歲便被封爲太子,雖尉遲宏澤一向對他嚴厲,卻也時常關心問候他,那時他又有母親疼愛,又有父親護着,比起現在好了不知多少。
可正是因爲尉遲宏澤對他的看重,給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母親……爲他擋了一劍,那一劍刺穿了母親的胸膛,她就這樣血淋淋的倒在他的面前,永遠都醒不過來。
尉遲宏澤怒火沖天,殺盡刺客並找到幕後指使者,讓其滿門全滅,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依舊平息不了尉遲宏澤心中怒火與痛苦,於是尉遲宏澤將一部分的恨意轉在了他的身上,這些他都知道,也受着這份恨意許多年。
所以哪怕尉遲宏澤殘暴至極,陰晴不定,對他經常打罵指使他做各種事情,他都不曾反抗。
可父子情,終究是沒了。
尉遲宏澤沒有將母親下葬,而是秘密的修建了一座密室,那密室寒冷無比,常人進去一刻便會凍死在那,但用來保存屍體卻是再好不過,爲了能夠復活她,尉遲宏澤耗費許多精力,各種辦法都嘗試過,傷人性命更是家常便飯,他雖覺不妥,但總是睜一隻眼閉一眼,就這麼過去算了。
可他還是小瞧了尉遲宏澤,沒想到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爲,用這樣陰毒的法子。
且不說這法子有沒有用,最後能不能成功,但死的人定然不會少。
故此,他這次不會再袖手旁觀,他必須阻止尉遲宏澤,否則這天下蒼生該如何過。
……
“最好如此。”尉遲宏澤冷哼一聲,放開陌笙。
陌笙咳了幾聲,原本就白皙的臉此刻更加的白,已然算的上是慘白了,可見尉遲宏澤並沒有心軟。
親生的又如何?他不在乎。
“此事不必你管,你只需做好那件事就行了,若你不聽話,可要想想你那位小徒弟……”尉遲宏澤眯起眼,威脅道。
“不可繼續。”陌笙搖了搖頭。
那蠱蟲能是什麼好東西,當初他爲何停手?一來是他於心不忍,二是這東西是實在是陰毒,取人魂魄,聽起來便可怕,實際上不僅會取蠱蟲所待之人的靈魂,就連操控蠱蟲的人也會受到傷害。
若是他沒猜錯,操控蠱蟲的人就是尉遲宏澤。
因爲尉遲宏澤誰都不放心,她的事情尉遲宏澤向來都是自己親力親爲。
“不必你管。”
“不可繼續!”
“朕說了!不必你管!”
……
二人爭吵着,宮人們的頭更低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誰也看不見自己。
這兩位可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主,果然,這是份苦差事,俸祿多又怎樣?那也得看看有命享沒有。
尉遲宏澤握拳,骨頭髮出響聲,陌笙毫不懷疑尉遲宏澤會動手殺了他。
“滾出去。”
尉遲宏澤壓着怒火道。
若不是陌笙還有些作用,他不能動他,這樣的狗東西他早就一劍刺死他了!
“父王既不收手,便別怪兒臣失禮了。”陌笙不爲所動,執意要阻止尉遲宏澤。
尉遲宏澤被氣的冷笑幾聲,微微側頭道:“笙兒莫不是忘了那個小丫頭還在哪裡,你要是敢阻撓我,那個小丫頭也別想活。”
陌笙一僵,他方纔竟忘了這件事。
尉遲宏澤知道他心悅於雪瑩,知道他不會看着雪瑩出事,這樣的一個把柄竟被尉遲宏澤捏在手中,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他就不該對雪瑩動心,鐵石心腸些多好。
“笙兒可要想清楚了,是那些粗俗的凡夫俗子重要,還是你那位活潑可愛的小徒弟重要。”尉遲宏澤不帶絲毫起伏的說道。
陌笙靜默着,心中萬分分糾結,其實原本他也是爲了她能復活費勁心思,可自從遇到雪瑩……
“如果我不再管這件事,你便放過她嗎?”陌笙擡頭道。
“自然。”只要她能活過來,雪瑩活着也未嘗不可。
後面這句話是尉遲宏澤在心裡說的。
所有的前提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那個人能夠活過來。
“好,我答應你,不再插手此事。”陌笙道。
尉遲宏澤聽此展露笑顏,問起了陌笙這些日子過的如何,發生了什麼事,聽着和尋常父子並無不同,宮人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好歹,他們的命是保住了。
只是這份和睦中幾分真假,那就只有他們彼此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