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後的牆是用粗石塊砌成的。她掙扎地站起來,意識到她生平第一次被銬上腳鐐。她彎腰撫摸到兩個腳踝上鐵銬的外緣,腳鐐連接着一條沉重的鐵鏈。只用一隻手無法推估鏈子的長度,所以她改以步伐作爲計算單位。她沿着一面牆遲緩地走了四步便碰到一個角落。她轉身九十度,再往前走。才踏了兩步,她重重地撞上某種堅固的東西。靠着觸覺與嗅覺,她很快地辨識出那是化糞式廁所。唐娜覺得既可悲又感激地坐下小解。

這反而提醒了唐娜自己有多麼口渴。她不是很確定飢餓會不會成問題,但口渴絕對會要人命。她站起身,繼續沿着牆移動幾英寸,直到腳上的鐵鏈突然將她拉住。猛然的抽動讓一陣疼痛從手臂傳到肩頸與頭部,她倒抽了一口氣。唐娜像老女人一般彎着腰,慢慢地順原路折返,移動到牀墊的另一邊,接着她的手撫過一面牆。

咫尺間,食物與飲水的問題得到了解答。冰冷的水從堅硬的金屬水龍頭宣泄而出,她跪在地上,頭就着水流,大口大口地喝着。這時,她撞翻了某個東西。解了渴以後,她在黑暗中摸索方纔撞着的東西。摸着摸着,手指觸及四個又大又輕的盒子。她拿起來搖一搖,聽見熟悉的玉米穀片窸窣聲。

探索了一個鐘頭後,唐娜被迫瞭解一切僅此而已。四盒谷片——每一盒她都試了味道,與喝不盡的冰水。她試着用水沖洗血肉模糊的手臂,結果痛得她一陣暈眩。就這樣,那個禽獸把她像條狗一般拴在這兒,任她自生自滅?

她跪坐在腳跟上,頹喪得像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不過這都是不知多少天以前的情況了。現在唐娜正因爲疼痛而神志不清,嗚咽的同時急促不清地說着胡言亂語。她有時昏厥,有時精疲力竭地陷入痛苦的睡眠中。如果唐娜能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她絕對不會想繼續活着。第16章

車子停了。夏茲慣性向前滑動,撞上分隔窄小後車廂與後座的阻隔層,並且再一次撞到了手腕與肩膀。她試着向上伸展,用頭部敲擊後車廂蓋,迫切地希望引起他人注意,但是所得到的只是皮肉之苦。她忍住不哭,擔心眼淚鼻涕若阻塞了鼻腔會讓自己因此窒息,因爲文斯隔着頭套爲她綁上鉗口球,導致她無法用嘴呼吸。封住她的口之後,文斯將她滾過堅硬的地板、一個鋪有地毯的區域,然後將她推下一小段階梯,最後把她扛起拋入後車廂。她極其驚訝這個獨臂男子竟如此的強壯有力而且動作敏捷。

夏茲儘可能地深呼吸,擴張起伏的胸腔令僵硬的肩膀肌肉不適地發出抗議。唯有強大的意志力能讓她不因自己的尿臭而作嘔。看你怎麼清理車廂毛毯,夏茲得意揚揚地想着。她或許無力挽救自己的性命,但是她仍然堅決把握一絲一毫機會不讓傑可·文斯逍遙法外。如果犯罪現場鑑識人員能查到這兒來,一個有尿液污漬的毛毯肯定會讓他們十分開心。

隱約的音樂聲驟然停止。自從他們出發後,一路上文斯一直聽着一九六○年代的暢銷歌曲。夏茲迫使自己集中精神,數着一首首的歌曲,以平均每首歌三分鐘來計算,她認爲過了一開始的二十分鐘後,他們在感覺像是高速公路的地方已經開車行駛了約三個鐘頭。這意味着他們或許是往北,因爲若往西走,從市區上高速公路的時間會更短。當然,也有可能文斯爲了混淆她的判斷而在M25號公路上兜圈。他可能在倫敦外圍繞圈,搞得她暈頭轉向。不過夏茲不認爲他會這麼做,她懷疑文斯是否會覺得有必要誤導她。畢竟,到最後她也無法活着跟任何人說任何事。

現在也許已經天黑了。在文斯回來對付她之前,她已經受困在屋裡個把鐘頭。如果他們在窮鄉僻壤,將不會有人看見她或聽見她的呼喊。夏茲總覺得這就是文斯的計劃,他一定會將受害人帶往偏遠之地以避人耳目。她不認爲他有任何理由以不同的方式對待她。

車門輕輕砰地關上,還有微弱的咔嚓聲。接着身邊響起金屬聲響,然後液壓系統嘶地打開後車廂。“喔,天啊,你臭死了。”文斯輕蔑地說,同時粗魯地將她往前拉。

“聽着。”他接着說,聲音聽起來距離更近些,“我要鬆開你的腳,將繩子切斷。刀子非常、非常的利,我大多拿來切大塊肉的時候用的。你懂我的意思吧?”他的音量近乎耳語,灼熱的鼻息噴在頭罩上,傳到她的耳朵。夏茲感到又一陣憎惡。“如果你試着逃跑,我會把你開腸剖肚,像掛在屠夫肉鉤上的豬一樣。你無處可逃,懂嗎?我們在鳥不生蛋的地方。”

夏茲的耳朵所聽到的是不同的情況。出乎她意料的,不遠處有車輛轆轆的行駛聲,這是最根本的城市生活低語。如果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她會好好把握。

夏茲感覺刀子冰冷的刀身迅速劃過腳踝的皮膚,接着她的雙腳奇蹟似的自由了。須臾間,她以爲能雙腿一踢,快速逃跑。然而她的血液恢復循環,一陣酷刑般的發麻令她自塞着堅硬鉗口球的乾渴嘴巴發出哀嚎。抽筋尚未結束,夏茲便感覺自己被拽下車廂邊緣。她跌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文斯一把關上車廂蓋後,使勁地要她站起來。他半拖半架地帶她穿過一個牆縫或通道,行走過程中,她的肩膀重重地撞到牆面。然後他們走過一條小徑,登上一兩級階梯。接着他猛然推了她一把,她摔在鋪着地毯的地板上,雙腿依舊疲軟無力。

即使意識迷惘而且全身疼痛,關門聲與窗簾的窸窣聲在夏茲耳裡聽起來也格外的熟悉。新的恐懼擄獲了她,她開始無法剋制地顫抖,並且在過去一個鐘頭內第二次尿失禁。

“天啊,你這個噁心的婊子。”文斯譏諷道。夏茲感覺自己再度無法反抗地被舉起。這一次,她被隨便丟在一張堅硬、挺立的椅子上。肩膀與手臂傳來陣陣痛楚,她還沒回過神便發現自己一隻腿與椅子的腳綁在一起,像是上了夾板的斷肢。極度渴望自由的夏茲使勁用另一隻腳一踢,文斯的身體發出砰的聲響讓她高興,他錯愕的哀嚎令她欣喜。

文斯向她的下巴揮了一拳,她的頸子隨之啪地向後一仰,一陣令人作嘔的痛楚向下延伸至整條脊椎。“你這個愚蠢的婆娘。”他只罵了這一句話,接着硬是將她的另一隻腳也與椅子緊緊綁在一塊兒。

夏茲感覺到文斯的雙腿靠在她的膝蓋間,他的體溫可說是她到目前最無法忍受的折磨。他舉起夏茲的雙臂,她因此疼痛難耐。然後文斯將她的手反綁在椅背上,迫使她直起身子。夏茲臉上的頭罩被扯住,接着她聽見尖銳的刀鋒割破布料的細微聲音。突然間重見光明令夏茲不停眨着眼,當她發現最大的恐懼成真時,她的胃寒冷地抽搐着。她正坐在自家的客廳,被綁在一張餐桌椅上。這組四張一套的餐桌椅,是她十天前才從宜家家居買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