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個很小的房間裡,除了一張牀,這個房間只有一面鏡子。窗戶就在窗對面。奇怪的是,我心裡很平靜,我按照他說的,打開了窗戶。
窗外是被封死的泥牆。
我想打開門,發現門被死鎖着。
我這是進入了一個密室。
回帖的人和我一樣都有點不明白髮帖人意欲何爲。
“你嘗試和他微信一下,看能不能套些話。”有人說。他回覆了:“我發給了。”
你是誰?你知道我在哪裡?你認識我嗎?我失憶了。
那人說:“你別騙我們了。”
“你認識我。”
那人沒有繼續回覆了。
有人笑着說:“砸開門試試。”他回覆:“潛意識告訴我,這很危險。”
發帖人冷靜而理性,彷彿化身爲文字中的“我”,引起了一衆熱愛密室解密的壇友熱議。
我頗感興趣看完了,這是要大家幫助“我”密室逃脫嗎?也試着去分析了一下,“這是一個密室。你沒有食物,沒有水,肯定無法生存。對方既然把你送進密室,那麼他絕對不肯能只是想餓死你這麼簡單。你試着拍拍地板,也許會儲藏櫃,供應給你一定的食物和水也說不定。”
我發完就退出了論壇。
晚上洗完澡,正想舒舒服服地來一把遊戲時,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他回覆了我。
“謝謝。”
“我按照你所說的,試着敲了敲地板,果然發現了同色的儲藏櫃,打開後發現裡面有能夠供應三天的水和食物。”
我剝了一個棒棒糖叼在嘴裡。果然是套路。
“這個房間裡一定存在了另外一扇門。你現在試着看一下週圍有什麼奇怪的,或者讓你覺得不舒服的存在。”
我一發帖,那人很快回復了我。
“白色的房間。一切都是白色的。我很喜歡白色。唯一說得上奇怪的,應該是牀頭放着一隻玩具。一隻黃色的膠質小鴨子。”
我問:“你碰了嗎?”
他說:“我現在可以碰嗎?”
我說:“你試一下。”
於是我就這樣和一個推理帖耗了一個晚上。密室裡什麼都沒有變化。到了十二點,他罕見地續了一句。“到了該休息的時間了。”
這麼人性化的嘛。
我眼皮也有些撐不起來了,“好。”
第二天上課,唐文文道:“小魚兒,你不是吧,昨天晚上和他解了一晚上的密室?”
唐文文知道我的論壇ID,這也瞞不住她,我噓了一聲,說:“無聊嘛。”
她攤攤手,“你英語作文寫了沒有?一會兒要交的。”
我問:“還有這東西?借我看看。”
她仿若一副望子不成龍的老父親般失望地瞧着我,“你墮落了啊。”
程念霽踩着上課鈴進了教室,“我也沒寫?”
我回首眼神逼問:“你什麼時候交過作業?”
唐文文把作文遞給我:“中心思想大概如是,你自己造一篇吧。”
我心甚慰,總算是沒有見色忘友地把作業給人家,而給我了。
卻見唐文文笑顏如花地朝程念霽說:“小程,你還用寫什麼英語作文啊,你可是國外回來的,英語老師都說你的英語比她還好了,特意交代過我你不用寫也行,把這時間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吧。”
我:“……”這彩虹屁可真厲害。
程念霽放下揹包,落坐,脣色紅潤,含笑掃過我。“好。”
於是,我苦逼地在早讀上搖動着筆頭。
午休的時候,陳顏從二班過來和我們閒聊,當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自然是爲了程念霽這個美人而來的。
午後有點悶熱,從外面吹來涼爽的風驅不走鳴蟬的聒噪。海棠樹沐浴着豔陽開得瀟灑嬌媚,枝椏都伸到了窗戶口,雖沒什麼香味,但也算是賞心悅目。
飯點過後,略作休息地坐在教室裡,我本來想睡一下,陳顏過來了,也不太方便她倒是瞅準了這會兒外面熱,膚色白得像牛奶一樣的程念霽必然會在教室裡避着。
程念霽咬着一塊牛肉乾,喝着一罐桃子味汽水,雙手在手機上不停地打着遊戲。
陳顏向她說話,偶爾也笑着迴應幾句。陳顏性格靦腆,能做出這般的舉動已然不易,所以本心見他,最終變成與我們閒聊。
女孩子之間的話題總是很多,明星、美妝、美食……
我開始還有些興趣,但因晚上睡得太遲,難免沉淪,趴在桌子上的懶散動作最終變成了沉睡的溫牀。
“小魚兒?小魚兒——”
“她還真睡了……”
耳邊聲音有些聒噪,漸漸地融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我的五感之中,諸般世界都化成碎片裂散。
“睡得可真香。”程念霽說。眼神逗留在熟睡的女孩臉上,淡淡的,像春雨一般綿綿細細。
唐文文手指點了一下她額頭,縮了回來,說:“昨天晚上還在推理帖裡和人家大戰三百回合的,這會兒倒是精神不振了,不過最近也確實有點熱,休息一下也好。”
“哦。”程念霽一臉意料之中的神情。彷彿早已知曉,此刻得知,順應人心罷了。
陳顏猶豫了一下,說:“說的是論壇裡的那個神貼?”
唐文文說:“對呀。小程應該對這種東西挺感興趣的。”
“還好。”程念霽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因爲她比我還要感興趣。”
陳顏聽到他這話,有些驚訝,心裡有些猜疑,但不想說出口。
“小程,你這話說的,很容易讓人誤解爲你喜歡小魚兒的啊。”唐文文奸詐地套話。
程念霽坦蕩如冰雪,“我一直很關注。”
這下連唐文文都有些啞口無言了。談話結束,陳顏心思沉浮地離開。
唐文文說了一句,“想不到。不對,是早就應該想得到的。”這句話當然是對程念霽說的。
我醒來後,對上唐文文想不開的眼神。我有點毛孔悚然,“你這樣盯着我看,我害怕。”
唐文文翻了一個白眼,“老孃又不會吃了你了。”
我:“我不就睡了一覺,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吧。”
“那可比這還要嚴重。”她含糊地兇了一句。似乎有別的什麼意思。
後座的程念霽看着我倆打鬧,不插話,細長的眼睛像墜入了一片星辰。我總是忍不住去在意,那雙輕雲淡水般的眼睛背後又掩藏着些什麼呢?
算了,他那麼喜歡打遊戲,睡大覺,就是一個普通學生吧,嗯,一個成績比我好一點的普通高中生。
我的日常生活像死水一般不起一點波瀾。最近推理帖裡的密室逃脫倒是佔據了我大部分的經歷,讓我不得不想說,我已經迷失了我到這個世界的目標,和帥哥談戀愛?不,玩遊戲纔是的吧。
小腹墜痛的時候,我正在吃着一隻蛋筒,草莓味的,超甜美。
一點也沒想到大姨媽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欲哭無淚地上廁所墊了小麪包。
唐文文說:“你生理期都忘了嗎?還作死地吃冰激凌。趕緊回教室休息吧,我幫你向老王請假。”
下節課恰好是體育課,本來都下去吃冰淇淋了,這會兒還要忍着劇痛上教室,我覺得我的度假簡直就是狗屎。
程念霽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這傢伙最愛翹體育課,今天也不例外,這時候了還在玩遊戲。
小腹彷彿鑽進了無數根細針,扎得我叫苦連天,一時哪有心情管那麼多的閒事,趴在桌子上像條狗。
我咬着脣,額頭冒出冷汗,渾身從烈火地獄掙扎而出,一陣又如一陣,身下涌出熱流。
許觀魚的身體會痛經,但這個月我玩得過於瀟灑,都快把這件事遺忘了,這幾天不是吃得超辣就是超冷,這下報應來得讓我措手不及。
我忍忍忍——
似乎有人從我身邊走過,不過那時我也沒多加留意,不用想這人也是程念霽了。
鼻子嗅到熱騰騰香甜甜的奶茶香氣,猶如一個輕盈的氣泡包裹了我,一隻手端着一杯香飄飄放在我桌子上,程念霽的面孔居高臨下似的模糊,我皺緊眉頭擡頭看他。
他聲音清脆,乾淨。“喝點熱的暖暖身體。”
這算是關心?陣痛進入週期性的緩壓中,我壓了壓舌苔間的苦味,有氣無力地說:“謝謝。”
他嗯了一聲,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腦袋靠着桌子,雙手捧着杯身,手心穿來熾熱而穩重的熱度,我湊過腦袋舔了一口,有點燙舌的甜,發膩廉價的甜,但那溫暖幾乎是一瞬間就傳至了腹底心間。
渴水的魚兒從不想水是從哪兒來的,拼命汲取就是。
程念霽的古怪,善變,溫柔,冷酷,都與我無關。他的行爲背後又有哪些故事,但現在的我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而他除了一開始的失落怔然,現在我們之間除了同學這一層面的關係似乎再也沒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