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聲嘆,是嘆自己醒來的不是時候,可既然已經醒來,又如何再沉淪下去。
三水關……好熟悉的名字,雖然自己只是憶起片片枝葉,但這名字確實與他有關。
鬼將防守之餘,瞥了瞥乾枯的雙手,那是他早已去世的證據,慘綠色的鬼火似乎暗淡了下來,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腦中一道聲音不停地盤旋,似在催促着他進攻,同時記憶中迷霧再次席捲而來,彷彿要再次將他拉進黑暗的深淵。
罷了,機會只有一次,看你們能不能把握!
鬼將心意把定,一身漆黑的霧狀鬼氣不停地向外噴發的,瞬間逼退圍攻的三人,然後只見鬼將長劍拄地,鬼氣乍然一縮,化作無形,一股龐然氣壓頓時籠罩方圓。
“小心!”
旁觀養傷的將軍見此,立馬提醒被逼退的三人,那鬼將的殺招要來了。
此時,雖然鬼將氣勢攝人,但卻被三人看出一絲破綻,原本完美無瑕的境界卻見動搖。
那鬼物心急了嗎?
眼見一絲勝機,可三人心中卻是萬分掙扎,蓋因不知此是否是那鬼物的誘敵之策,況且之前那鬼物只守不攻的怪異舉動同樣令他們難以釋懷。
牙齒緊咬,嘴角一絲鮮血溢出,如此勝機來得太過蹊蹺,真的要上?
可此時不上,還會有機會嗎?
想到之前的戰況,三人心中一橫,視線交匯剎那,決心已定,非勝即死。
突然,鬼將一身氣勢再度上揚,就在其快要登頂之際,一條銀白的光鏈直衝其胸口而去。
鬼將急忙收招一擋,氣勢頓現破綻,兩柄長劍如白虹貫日,盡沒鬼將眼眶。
鬼火一閃一滅,幾番掙扎之後,終於徹底熄滅,鬼將那枯瘦卻又魁梧的身軀終於倒下。
嘶……呲……
一聲聲煙霧腐蝕的聲音傳遍戰場,那數萬鬼兵因爲鬼將的覆滅,盡化輕煙,黑霧逸散,三水關前盡是此景,似乎在爲頹然倒下的鬼將送行。
此刻,勝利的高歌瀰漫三水關,劫後餘生的將士們放肆地發泄心中的喜悅、恐懼和不安。
而帶領他們勝利的幾位將軍,此刻看着地上僅剩的一句屍骸,說不出話來,生平第一次靠着他人的憐憫以及防水的勝利,讓他們的內心萬分複雜。
“哎!實在是慚愧啊!”
“哈!老夫征戰沙場多年,頭一回是因爲敵人送而勝,老了啊!老了啊!”
“罷了,將這位不知名的將領安葬吧,想來他身前也是一代名將,輸在他手裡也不算丟人。”
“嗯,來人!”
“將軍!”
“把他的屍首帶回三水關,找個地方好好安葬,碑上就刻無名將軍便是!”
“是!”
就這樣,這支五百餘人的精銳隊伍,帶着一具曾經敵人的屍首凱旋歸來……
不可能!
一聲尖銳而不敢置信的聲音傳遍縣城,城隍此刻不知該作何表態,嘴裡一直在念叨着不可能三個字。
鬼將倒下,鬼火熄滅的那一瞬間,城隍便知數萬鬼兵已經全軍覆沒,這個結果早已超出城隍的預料範圍之外,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鬼將是如何失敗身亡的。
雖然之前在讓青皮鬼傳令之時,刻意讓其說重話,那也只是希望鬼將早一點攻破三水關,其能力祂可是從未懷疑過。
因爲那鬼將的身份,可是很有來歷,城隍當初廢了不知多少心思,方纔在天朝的功臣墓地裡挖出來這麼一具屍骸,並靠着屍骸上殘存的一點寂滅的意識片段,利用香火浸泡了多少年方纔令其甦醒,並保留了生前一點能耐,不要小瞧這一點能耐,若是鬼將全力出手,城隍也只能避其鋒芒、不敢言勝。
好在那鬼將的意識核心只是生前的一點意識片段,沒有完整的記憶,否則城隍還沒那個能耐將其收入麾下。
所以,城隍從來沒有想過鬼將會失敗,甚至是被人所殺,那三水關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東陵侯的支援已經到了?
不斷地猜疑,卻是越猜越心焦,縣城上空的黑雲扭曲翻滾,象徵城隍此刻複雜難明的心情。
不對,哪怕以東陵侯的實力,要殺死鬼將也有廢一番手腳,此縣城離三水關不過數十里,東陵侯的氣息早該傳到縣城裡來纔是,可如此長時間都未曾感到一絲戰鬥的氣息,說明鬼將也未曾盡全力,那它到底是如何敗的?
任城隍想破頭皮怕是也想不到,鬼將在三水關前稍有一絲記憶恢復而自願受戮。
不過若是在三水關前耽擱太久,整個打開鬼門關的計劃都將受到影響,那時候城隍定受責難,所以城隍想了半天實在想不透三水關前的戰局發展,自己手下現也沒多少部隊,那受鬼將統領的數萬鬼兵一直是祂手下最精銳的一直部隊,至於那些信徒組成的炮灰敢死隊,說實話,要讓他們攻下三水關是在癡人說夢。
至此兩難之際,城隍心中一橫,看了看天上的那層比之前濃厚了幾分的黑雲,一股親自動手的慾望在心中不停打轉。
只是……若一日之內攻不下三水關,天上的黑雲沒人主持,爲其蘊養,便會逐漸崩潰,難以挽回,此刻正值鬼門關開始移動之時,萬一在自己這裡出了簍子,最後結果還是個死啊!
心下幾番權衡,最終城隍還是決定等後方的大部隊到來,那時候率先請罪,至少還有條活路在,畢竟其餘方向正在努力攻佔更多城鎮,若是將整個東陵郡南方的重鎮全部拿下,雖然血祭鬼門關不一定夠,但鬼霧牽連之下,他們將立於不敗之地,所以還是固守此地爲好,先前的方案只好放棄。
雖說如此,可城隍心中依舊忐忑不安……
數日後,三水關的城牆上,東陵侯與寧海並肩而立,聽着三水關幾位守將的彙報。
東陵侯的眼神卻望向了遠處的高天之上,那幾乎快連成一片彌蓋整個南方的黑霧,裡面無數扭曲的面孔,似在痛苦地掙扎。
緊鎖的眉頭,是在憂心,對方的動作看起來遠比自己預料地要快,要是再讓其發展個十來年,只怕當真一發不可收拾,哪怕如今,南方遙遠的地方,一股暗藏的不可測度的氣息若隱若現,讓原本十拿九穩的東陵侯有了一點不安的感覺。
那些東西究竟在作何打算?這後手是當真驚人!
心中感嘆一番,東陵侯轉過身來,看向同樣遠眺南方的寧海道:“先生,那東西不簡單啊!”
寧海收回目光,沉思一會兒,道:“看來這應該是那些東西真正的後手了,那股氣息好像似曾相識,嗯……東陵侯應該有所感受吧?”
東陵侯沉吟一陣,腦中靈光閃過,頓時明白寧海話中之意。
只是,這位仙宗長老是如何得知酆都大帝的存在,聖上他們斷不可能將此消息告知纔是,嗯,罷了,還是先處理眼前之事要緊!
這時寧海笑道:“東陵侯可是想到了什麼?”
東陵侯搖頭道:“雖有些眉目,但未親眼所見還是不妄作猜測爲好,免得先入爲主,導致策略有差。”
“嗯,東陵侯所言甚是,寧某先看看這三水關的風景,先行告退,請!”
“先生,慢走!”
見寧海的身影消失在城牆上後,幾名守將這才向東陵侯詢問道:“侯爺,那位先生是……”
東陵侯看了他們一眼,笑道:“這位可是聖上所派來協助剷除叛軍的人,你們可不要看其樣貌年輕而起了輕視之心,要知道,就連本侯也未能摸清其底細,這位先生可多半是一位返老還童的高人啊!”
話語中似有告誡之意,畢竟軍營中以多有不服之人,東陵侯可不想看到什麼窩裡橫的蠢事發生。
而幾名守將聽明白了東陵侯話中之意,連忙保證道:“侯爺哪裡話,我們都是一羣快入土的糟老頭子了,哪裡還會有年輕人的爭勝之意。”
“對啊,侯爺您多慮了,我們鎮守三水關何曾出過紕漏,這些事情自然省得!”
東陵侯卻搖頭道:“本侯說的自然不是你們幾位,而是三水關裡有不少將領之後,年少氣盛不說,裡面難免有那麼一兩個不長眼睛的,所以本侯是讓你們叫那些紈絝子弟約束起來,別人人家瞧了笑話,特別是在這危機之時,一旦碰上了,就別手下留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可這裡面有不少權貴子弟來撈軍功的,侯爺您也知道,有些不是我們幾個糟老頭子約束得了的……”
“放心,只敢在這撈軍功多半都不受重視,你們不用擔心,更何況若真遇到了不怕事的,敢反抗的,就說是本侯所令,若真有責難,本侯幫你們擔着便是!”
“這……那好吧,既然侯爺這樣說了,那我們照辦便是……”幾位守將應道。
之後,除了一位守將繼續待在城牆上,其餘幾位紛紛下了城牆,去處理東陵侯所言之事。
不久後,三水關內的百姓發現,街道上好像少了點什麼,仔細一琢磨才發現,原來是往常那些閒着沒事幹到處遊蕩的公子哥沒了。
雖說那些公子哥平日裡倒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但那副鼻孔朝天,見誰都高三分的模樣着實讓人不愉。
好在雙方也沒什麼矛盾,只是這一個個地都不見了,確實有些令人在意,於是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談論此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