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瑞秋縱然是有些不情願的,但到底還是去了。
房間裡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面面相覷,居然是出奇的安靜。
“你這個老同學,真的很關心你!”顧西城緩緩道。
“顧總也很關心我!”她大言不慚,“就算出公差,還能順路來看看我,就像杜瑞秋說的,現在這樣的老闆,不多了!”
“我來看看你什麼時候能銷假上工。”他笑了笑說道,面色微微一頓,又接着說,“我已經聽說了,你妹妹的事。”
提到清歌,慕傾顏的面色就凝重起來,原本的笑意也斂去了幾分。
“所以,這就是你在威尼斯從事這行的原因?”他隱晦的掩去了“賊”這個詞,而用“這行”來代替。
不過,慕傾顏顯然不領這個情,“我做哪行,跟我的家人沒有關係,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頓了頓,她試探的說,“就像顧總走上今天這條路,難道也是因爲家人嗎?”
顧西城看着她,露出一抹頗具玩味的笑,他的笑容裡似乎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東西,就在慕傾顏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點頭承認,“不錯,我顧西城走到今時今日,當然是因爲家人。不是我祖輩一手創下的江山,怎會有今日的華業,今日的顧家,當然是因爲家人!”
“那顧總一定很感謝您的家人吧,因爲他們,有了您的今時今日。”
顧氏的發家起源固然是不容見光的,但是這些年,至少表面上已經洗白了,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從裡到外都已經白了。
“無論感不感謝,他們都是我的家人。”顧西城淡淡的說,“你妹妹明天手術,你有什麼打算?”
“我?”慕傾顏怔了怔,“我沒有什麼打算,我只希望手術能順利平安,她能快點好起來。”
“廢話!”輕嗤一聲,顧西城道,“難道明天的手術一切順利,你就不需要什麼打算了嗎?你不知道她的病根本是需要靠養的,後期的療養和康復,你打算繼續讓她留在這間醫院裡,還是來回兩地的奔波?我事先聲明,如果你要請長假,我是決計不許的!”
他一臉的嚴肅,倒也算不上威脅,他說的都是事實。
只不過,她不是沒有打算,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而是,暫時不敢去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後續的費用暫且不提,歌兒安置在哪裡就是個很大的問題,如果還在醫院裡,誰來照顧她?慕國棟嗎?她已經完全不能放心,如果請護工,就又是一筆開銷,而他說的最實際的問題的的確確是最大的難題,自己要兩地奔波嗎?
且不說顧西城允不允許,至少這樣做,會讓湯森那邊很容易起疑,而對於清歌來說,則是很大的麻煩。
“我,沒法考慮那麼多,只想先等手術做完了再說!”搖了搖頭,她暫時逃避這些問題。
“原來你是那麼容易逃避問題的人嗎?”顧西城卻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手術做完了,你就能想到合適解決的辦法了?”
他的追問讓她煩躁不安,本來就
昏沉沉的頭更加的疼了,“那你說,你給我個解決的辦法?不要總是站在這裡說風涼話!”
“我可以給你解決的辦法,你能給我什麼回報?”他不緊不慢的說,冒出來這麼一句。
慕傾顏愣了愣,沒想好怎麼迴應他,杜瑞秋已經拎着宵夜的袋子回來了。
“買了點豬肝粥,你可以補補血。”把袋子放在櫃子上,一邊說,一邊往外拿東西,“還買了一盒桂花糕,另外,你看這個是什麼?”
“酥油茶!”她眼睛一亮,很是意外他能買到這個,倒是暫且把跟顧西城的話題放了放。
“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最愛喝了,有幾次還忘了擦嘴,髒兮兮的就來上課,被同學們取笑!”杜瑞秋一邊笑着說,一邊將碗和勺遞給她,“所以看到有這個賣,我就猜到你一定喜歡!”
“是麼,我上學時候的糗事,你居然還記得啊!”
兩個人說說笑笑,儼然在回憶青春美好的過往,倒是把顧西城晾在一邊曬着。
“對了,這碗皮蛋粥是給顧總您的,小地方沒什麼山珍海味,恐怕不合您的胃口,不要介意啊!”似終於想起他,杜瑞秋側了側身說道。
顧西城揚了揚眉,“不要緊,我戒了夜宵很久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回酒店了!”
“不吃完再走嗎?”很客氣的問了一句,然而杜瑞秋卻是把那碗號稱給他的皮蛋粥送進了自己的嘴裡。
笑了笑,顧西城道,“不了,勞煩你照顧好顏兒。”
“……”杜瑞秋眼眸驟然收縮,目光凌厲的看向他,還沒開口說什麼,那邊慕傾顏已經嗆了起來,“傾顏,你沒事吧?”
“咳咳咳……”慕傾顏嗆個半死,顏,顏兒……肉麻死她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吃完宵夜,她卻是怎麼也睡不着了,腦中不斷的回憶顧西城的話。
他那會兒追問自己有沒有打算好清歌的事,是什麼意思呢?是隨口問問,還是有什麼別的打算。
杜瑞秋一直守着她,哪怕睡着了,也不離片刻半步。
就像現在,他明明已經睡着了,卻不肯回去或者在邊上的陪牀躺下,非要拉把椅子守在病牀前。
傾顏轉過頭來,靜靜的看着他沉睡的臉,坦白說,杜瑞秋絕對是時下流行的那個詞——型男!
他有着剛毅的眉,五官立體的輪廓,還有一身掩不去的凌然正氣,相比之下,顧西城就比他要陰鬱難測的多了。
如果說他是白,那顧西城就是灰,介於白和黑之間,讓人難以區分的灰色地帶,亦正亦邪,非正非邪。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睨了一眼上面的號碼,她看了看熟睡的杜瑞秋並沒有醒來,果斷掛斷。
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將手機捏在掌心裡,隨手發了條短信出去,“打錯了!無聊!”
靜謐的夜,就這樣安靜的躺了幾分鐘以後,她打着哈欠,掀開被子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去。
杜瑞秋似乎全然無所察覺,大約是累壞
了,依舊在熟睡。
走過長長的走廊,走進女廁,將隔間的門關上,這才掏出手機把玩。玩了一會兒,從病號服的口袋內側,掏出一枚小小的微型電話,按照方纔的號碼又撥了回去。
“阿慕,你究竟在幹什麼!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有些急切,也有些惱怒。
“我妹妹明天做手術,也許只有截肢才能保住性命。”她壓低聲音,靜靜的說,“等過了這兩天,我會向您彙報的。”
那邊沉默了下,大約是沒料到這樣的狀況,“湯森那邊不會懷疑你嗎?”
“我不知道,但是目前來說,還在我的掌控之內。意大利那邊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湯森也不那麼清閒,他要忙着跟幾個老頭子打交道,想坐一把椅,不是那麼容易的!”她講着電話也豎起耳朵,這樣的夜裡,還是格外安靜的,連醫院外面的蟲鳴都可以聽得清。
“越是表面平靜,掀起來的風暴可能越大!”對方不無擔憂的說,“也別太大意了,掉以輕心!你自己注意安全!”
“長官!”聽出那邊要掛電話,她急急的說,“能不能幫我查兩個人。”
“什麼兩個人?”
“一個是叫麗薩的女人,我推測應該是湯森的得力助手,但是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有點危險的!”她說道。
“可以,還有呢?”
咬了咬脣,她說,“還有一個男人,杜瑞秋。”
“杜瑞秋?”那邊驚訝了下,“杜瑞秋?你查他做什麼!”
“他似乎做了國際刑警,而且,他最近一直在我身邊,我怕他察覺出來什麼。”
她能感覺出來,杜瑞秋在她身邊出現,並且那麼積極主動的照顧清歌,不是毫無緣由的,他的接近似乎別有目的,至於究竟是怎樣的目的,暫時還說不清楚。
“杜瑞秋,杜瑞秋……”對方一直念着這個名字,“這個人,有點棘手的!你自己當心一點,千萬記住你的使命,不能泄露半點關於你的身份!”
“明白!”她說完,聽到那邊掛了,這才掛掉電話,呼了口氣,按下衝馬桶的按鈕,水流嘩嘩,格外的刺耳。
整理了下衣服走出來,仔細掃過去,每個隔間都是空蕩蕩的,確實沒有人進來,這才緩緩的走回病房。
推開門,正對着門的椅子上空蕩蕩的,杜瑞秋已經不見了人影,她頓時心頭一驚,下意識的動作就是回頭往走廊裡顧盼。
“你去哪兒了?”冷不防的,從側面傳來一個聲音,只見他半眯着眼睛問道,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水漬。
“我……去上了個廁所!”她回答道,“你醒了啊!”
“這裡不是有衛生間嗎?幹嘛要出去上!”揉了揉臉,杜瑞秋說,“剛睡醒,就洗個臉,結果我還以爲你被人綁架了!”
“有你這麼一尊大佛守在這裡,誰敢綁架我!”她半開玩笑的說,“屋裡太悶,我出去透透氣,順便出去上了個廁所。離天亮還早,你還是去隔壁的陪牀躺一躺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