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彼此看着,都感到有些奇怪,剛纔並沒有看到這個中年女人,可她突然出現在老祖洞深處,難道這裡還有神秘的第三批人進來了?
還是說,我們穿越後弄錯了時間,所以看到了紛呈的亂象?可穿越了,難道是整座山洞裡所有的人都一起穿越了,我爲什麼還能看到小王,而他和他的隊伍,卻似乎對來到了十九年前毫無察覺?
我趕緊用武漢話問小王:“曉得今天是麼(是什麼)日子?”
小王愣了一下:“麼日子嘞?”
我面無表情看着他不說話,他有些心慌:“先……先哥,我確實不曉得是麼日子,你問的是日期吧?今天是6月20號。他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對了,今天是端午節噻,哥哥,這大的日子你不記得?”
我當然知道今天端午節,之所以故意試探他,就是爲了發現他是否知道自己穿越了。我本來是想通過他,來判斷我們究竟是不是穿越了,但他既然不知道有這回事的存在,那我就拿不定注意了。
得出這個沒有結論的結論後,我竟然有些慶幸,或許我對時間的執念,甚至已經超過了對生命的執着吧。
那中年婦女正在和阿詩瑪、吉乃說話,雖然我們也說了話,卻絲毫都沒有影響到他們,他們甚至連看都懶得看我們一眼,光是這份定力,就足以讓人歎服。
吳敵奇怪地說:“我們離得這麼近,又這樣毫無顧忌地說着話,吉乃他們三個人不可能沒發現我們,這就算是換成我老闆來,他也不會對這種事視而不見的。”
東海說:“難道今天糉子節,出糉子?我看這事兒絕對不正常,多半還是透着詭異。”
端午節是屈原祭,是愛國情操的紀念日和宣揚日,我當然不會真的以爲和糉子有什麼關係,此糉子非彼糉子。可東海和老吳的擔憂,的確是一點都不誇張。
我點頭道:“先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其實一開始我就在注意聽,他們也就是聊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不過好像還提到了金蠶。他們說的雖然是普通話,但云南方言味道卻很重,我聽得有些模糊。
我開了這個口,隊伍裡的人全都不說話了,只聽阿詩瑪說:“媽媽,吉乃麼又不是天天得來呢,我挨他都有感情嘍,你說要教會他金蠶蠱呢,今天難得清閒,就一次教呢嘛。”
中年婦女說:“我教教他會,也莫什麼事,關鍵是要他肯學。”
吉乃馬上接過話頭說:“我學,我學。以後就要管你叫媽嘍,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功夫總留給自己人得呢嘛。”
中年婦女說:“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學我的本事,要能吃苦,不光是說苦累,還有皮肉之苦,這老話說了,‘要學金蠶蠱,先進老祖洞;要讓仇人哭,先受切膚痛’。你說說,你能吃這份苦呢嘛?”
吉乃說:“什麼仇人呢嘛,我能吃這份苦,但我不想害人。”
中年婦女臉有慍色:“哼!那你個意思,是說我老愛害人呢?今天要麼嘛你跟霍超分了,要麼嘛就學了我的本事,幫我殺個人。你不要等那個老東西呢把本事教給他們家沙瑪沙依,回來再害死我們家阿詩瑪噢。你看看你看看,我們還隔着生熟呢,我們家阿詩瑪有漢姓,你有嗎?要是沒點麼彝人的血性,不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還是老實回客放羊子好些。”
我吃了一驚,聽這話,我們終究是穿越到從前了,霍超就是阿詩瑪,阿詩瑪就是霍超?
霍超一直往前面擠,我偷偷朝她臉上看過去,發現她非常着急,終於是忍不住,邁開腿快速朝那老婦人走過去。
大家看見她出去了,也只好跟了過去,這洞裡沒有她在身邊,還真是讓人不放心。我心裡正犯嘀咕,發現吳敵的臉色也有點難看,好像他對霍超的往事並不知情。
如果霍超就是阿詩瑪,那麼就是說在那兩年裡,她不光和吳敵在一起,還和吉乃,和哈布都在一起,這恐怕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何況吳敵看着也不像什麼情聖,這種事要獲得他的理解,那我也只能呵呵了。
霍超剛跑到吉乃身邊,他們三個人就消失了,只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發愣。我們百思不得其解,東海說:“這不是蠱惑人心的幻覺吧?咱們會不會……都中招了?”
東海的擔心是最有道理的,我點頭表示認同,這種事我們從前經歷過,他的解釋能讓人信服。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大的可能性了。
吳敵點頭道:“這倒是很有可能,阿超,你看到了什麼?別被那些陰物所迷惑。”
霍超有些迷愣,好像還沒有完全醒過神來,我們喊了她好幾次,她才吞吞吐吐地說:“走……走吧,去……前面看看。”
吳敵奇怪地問他:“這裡面你沒去過嗎?”
霍超點頭,低若蚊蠅地回答道:“嗯。以前我媽媽就帶我到這麼深,說再往裡面去,危險性將大大增加,不過我還是偷着進去過一次,裡面有口黑石頭棺材,那是我進洞最深的一次了,也是唯一一次見到黑石棺。”
她話音還沒落地,忽然只聽見洞裡面有個女人發出了清脆的冷笑,陰森刻骨。霍超聽到了神色一變,馬上朝裡面猛衝,我們當然不敢留下來成爲蠱蟲的點心,也一個勁狂奔跟上。她跑了好一會兒,直到前面有口黑磁石鎮魂棺,她才停了下來。
我看到這樣的棺材,心頭又涌起一股熟悉感,竟然還帶着幾分親切。鎮魂棺非但是我們一直尋求的線索之一,更是在關鍵時刻可以救命的靈魂庇護所,每當看到它,我就知道自己始終在路上,而不是淪爲人人都可以唾罵的盜墓賊。
吳敵說:“打開棺材,看看裡面有什麼。”
我們謹慎地摸過去,東海抽出了令刀,我提醒他說:“小心點大個子,你的令刀不知道還有沒有辟邪的作用咧。”
他默默點頭,我忽然發現他真的成長了,變得該穩重時穩重,該狠辣時狠辣,變得我有些不認識起來,但我希望看到他這樣的成長,我不希望連他也離我而去。
我忽然想,經歷了這麼多事,不知道在他眼裡,我是否也變得和從前不太一樣,是否他對我的感覺也陌生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