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步步爲營地退到了主墓室內,瘦貨在東海背上給顛醒了,能走能跑的,也沒什麼大礙。我發現靈堂正中有一座高臺,高臺上放置着一副紅英木棺槨,還釘上了犀牛皮,釘子外面抹了晶瑩剔透的糯米粉。
瘦貨上去就想撬棺材,被吳敵拉住,猛地朝後一拽:“你小子想幹什麼?”
瘦貨乾笑了一聲,訕訕地說:“好不容易闖進來了,不是要抓緊時間開棺驗寶嗎?”
吳敵眉頭一皺:“邊兒去!”
我看吳敵這態度,心裡也有點不舒服,這是我兄弟,雖然瘦貨舉動莽撞了些,但吳敵完全可以換種方式來說話的,現在他這麼做,實在有點打臉。
吳敵到底還是看了我一眼,神色緩和了些,於是對瘦貨解釋說:“這種機關大墓,棺槨裡尤其兇險,你不懂就別逞英雄,隊伍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死了人算誰的?”
他說的在理,瘦貨只好不做聲,趁着吳敵開啓棺槨的時候,瘦貨悄悄靠在我耳邊說:“到時候他們仗着人多私吞了冥器,咱們就白來這一趟了,我等會瞅準了,也要拿一件值錢的,回去咱們幾個分一分。”
我想叫他別亂搞,但李亨利正巧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我有些話就不方便多講,再講被聽到了,就不好了,所以只好假裝沒聽見。
吳敵果然是把好手,在他的指揮下,我們很順利的打開了棺槨,棺槨下層埋了一些石膏粉,中間的棺材讓我們都大吃一驚,這居然又是一具黑磁石材質的鎮魂棺。
鎮魂棺的棺蓋很重,我們齊上陣,才輕手輕腳地擡了下來。棺材裡安靜地躺着一具皺皮老屍,皮膚非常蒼白,就跟傑克遜式漂白似的,看着有點恐怖。
我們怕起屍,不敢鬧出響動,誰知道瘦貨看到棺材裡的金玉陪葬品,興奮得忘乎所以了,直接伸手去拿。我心說不好了,不叩不拜的,就這麼取東西,這可是倒鬥行的大忌。瘦貨還沒拿到金盞子,那老屍忽然閉着眼伸手一抓,瘦貨比較機靈,居然讓老屍抓了個空,但我沒想到他卻將我一把推向老屍,自己跑開了。
我挑着不乾淨的詞兒在心裡罵了他一萬遍,但哪有功夫張嘴,趕緊雙手一推棺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我憤怒地看着瘦貨,他眼神躲閃地說:“二黑,我剛纔太害怕了,不是有意推你的。”
我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具老屍是個糉子沒疑問了,現在不是拌嘴撕臉的時候,這些雞毛蒜皮的小賬,我回頭喝酒時再跟他清算。那老屍一抓兩抓都落了空,忽然睜開眼,黑色的眼珠佈滿了整個眼瞳,光看着都能嚇死膽小的。
鬍子吃了一驚,忙說:“糉子開眼,十穴九險!搞不好要起屍,大家做好戰鬥準備!”
他們都是老手,一說一個準,那皺皮老屍果然從棺材裡豎了起來!我和瘦貨嚇得連滾帶爬往後退,被鬍子他們拽着拖進了隊伍裡。張弦拔出了合金古劍,這糉子的眼瞳立馬變得血紅,李亨利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跪在地上朝那糉子磕頭,額頭都磕破了,一直淌血。
他頭也不回,一邊磕頭一邊說:“這是神屍,冒犯不得,快將霜鋒收起來!”
我想李亨利都要給祂磕頭,這糉子來頭肯定不小,難道是蚩尤本尊?吳敵和鬍子也跪在地上磕頭,我趕緊有樣學樣,張弦也收了寶劍下了跪,一時間所有人都陸續跪了下去。
那糉子滿眼血色,這會兒終於又變黑了,但仍然朝我們走了過來。李亨利忽然跳起來說:“已經太遲了,大家拼了!”
我嚇個半死,忙爬起來問他:“神屍不是冒犯不得嗎?”
李亨利嗆了我一句:“廢話!神屍又不是你爹,祂要殺你,你他媽跪着等死啊?”
瘦貨一甩手將傘兵刀朝糉子身上擲了過去,祂隨便用手那麼一分,隔着空氣就給打飛了。我們嚇的面無人色,這根本不是一個位面的,還尼瑪打個屁呀。
我正絕望的時候,白虎神兵忽然從拱門外衝了進來,一下子將神屍撞飛。它橫亙在我們身前,明顯是保護我們。
我一愣,這是唱的哪齣戲?白虎神兵的身體裡面,阿南忽然開口說:“這神屍是蚩尤八十一兄弟之一,你們別蠻幹!”
葉老添嚇得“撲通”跪下,一邊阿普、祖宗的喊,一邊不住的磕頭。
阿南操控白虎神兵與神屍對峙着,又說:“蚩尤九黎聯盟是九個大部族的聯合體,九黎又稱九夷,每一個部族都有九個頭目,這就是八十一兄弟的來頭。眼前這隻神屍,是白夷部族的一個頭目。你們要想全身而退,就必須先讓祂歸位。”
我忙問:“怎麼讓糉子歸位?”
阿南說:“就是你啊郭老闆,要用大烏的血給祂安神,你可得抓緊了,我怕我撐不住了,神屍眼中的殺機越來越重,很快就會無視白虎神兵的存在的。”
我沒想到阿南居然連這個也懂,他所知道的事情,似乎比李亨利還要多,但我卻不知道要怎麼運用自己的血。按他的說法,似乎我就是大烏,我也說不好自己信不信他的話,但現在沒得選。
我茫然地看向張弦他們,鬍子居然也點頭說:“我相信阿南講的是真話,你快割破自己的手心,將血灑向它的眼睛!”
我忍着痛,按照鬍子說的做了,神屍忽然仰天一聲怪叫,快速地鑽回了棺材。
終於安靜了下來,阿南居然沒撒謊。我吁了口氣,趕緊讓鬍子幫着包紮傷口,瘦貨一臉愧疚地看着我,什麼話也不說。
李亨利冷冷地說:“阿南,你出來說話。”
阿南同樣冷笑着說:“李老闆講這話可就沒水平了,不像你一貫的作風。都不是善男信女,你見過有人放棄籌碼博弈成功的嗎?”
李亨利笑了笑,說:“誰也不是大奸大惡,你別將人性看得這麼灰暗。我吐口唾沫在地上,就是下了一口釘子,你下來,我保證沒人傷你,大家平平安安的回到地面上去。不過我很想知道,李教授是你什麼人?”
阿南沉默了一會兒,說:“既然你都猜到了,我瞞着也沒意思。我叫何正南,是何曉晴的親兄弟,我姐死得不明不白,我很想知道,這究竟是哪個王八蛋乾的。”
李亨利又笑了:“你這話也問得沒水準,這一路你也看到了,鬥裡的風雲,不光是人和人的鬥爭,也有人和幽冥、和自然的鬥爭,敢下來就要有死的覺悟。小刁死了,哪個王八蛋乾的?”
“你姐姐死在鬥裡我也感到惋惜,但那是因爲她運氣不好能力不行,和別人沒關係。當然,你接受不了,非要去恨一個人才能舒坦點,那也是你的自由,李某也沒辦法。”
李亨利頓了頓,哂笑着說:“我希望你明白,一直在暗中搗鬼的那個人,不是我。當然你也可以認爲是我,因爲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外公的確很彷徨,但跟我的迷茫一作比較,那簡直就是一種幸福。年輕人你好生記住了,我李亨利可以爲了他改名字,當然我也可以改回去,萬古悠悠,你是塵,我是風,你看不見我的過去和未來,我卻總能看着你從生到死。”
阿南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好,我相信你。其實從血脈來說,我雖然和你沒關係,但其實也有關係,我知道,外公纔是那個陷入桎梏的人,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聽得膽戰心驚,原來李維生教授真的是李亨利的複製體,估計李亨利是想看看一個沒有長生的自己,會怎麼恬淡自然地過完一生。但顯然他很失望,因爲在複製節點以前,李維生擁有和他同樣的記憶,對於這樣一個特殊的人來說,李教授需要承載的痛苦太多,短短几十年顯然是不夠用的,這樣的正常人生,其實一點都不正常。
阿南是個聰明人,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李亨利的短板,迫使他感到無奈,只好報以一抹落寞的冷笑,但李亨利這麼做無疑很自私,他不該複製另一個自己,讓他人飽受痛苦記憶的摧殘。也是這一次,我才知道原來長生人的複製體,並不能繼承長生體質,但梅生伯的兵解也告訴我,某些依靠血脈發揮的能力,是可以被繼承的,也就是說,李維生教授很可能也是個有特殊本事的人。
阿南從白虎神兵的腹部開倉鑽了出來,李亨利依然笑着說:“你外公做的功課可不小,對這座墓簡直是瞭如指掌,他是怎麼辦到的?實話告訴你吧,我這人做事很有原則,棺材裡的東西,我是志在必得,只看怎麼拿了。能接受空着手回去,我就不會來。”
阿南爲難地說:“你想拿棺材裡的帛書,白夷神屍恐怕不答應。”
葉老添忽然舉手說:“呃……我老舔來請個命,我是苗裔子孫,由我來取東西,阿普祖先想必不會害我。”
李亨利馬上點頭說:“好,你自己小心點。”
我知道葉老添是被李亨利的身份給嚇住了,想借這個機會表表真心,自求多福。
其實他哪裡知道,李亨利根本就不在乎他,他的這個舉動,完全是自己招惹糉子,自尋死路了,但我自認爲沒那個本事替他去,只好默默看着。
葉老添跪在地上朝棺材拜了幾拜,就準備去拿東西,吳敵有點看不過去,好心提醒了一句:“神屍太兇,不要亂拿東西,你取了帛書馬上退下來,想活命,一刻都不要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