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風葬
一路雞飛狗跳的逃命,鷂子哥體力再強悍也終是招架不住了,一頭栽倒在淺灘上,連帶着我也被甩了出去,差點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哈哈,鷂子,就你個龜兒子還想陰老子?!”
老白雙手叉腰,在一旁猖狂的大笑,明明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哈喇子甩的滿臉都是,可神態卻格外自得:“算命的都說老子福祚綿長,能千秋萬歲,你想拿老子喂蜥蜴?沒門兒!”
“嘿,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鷂子哥捂着大腿上一條血流不止的傷口,饒是他體質異於常人,也有點受不住這樣重傷,冷笑道:“地上的青草一茬換了一茬,海里的浪花一道拍死一道,咱倆的賬一時半會兒拎不清,來日方長,走着瞧!”
老白是個老江湖了,心裡通透的很,恨不得頭髮絲兒都是空的,逃命時鷂子哥的心思連我都能的瞧得出,更甭說是他,眼下說話夾槍帶棒的,看樣子恨不得得幹一架。
我忙一瘸一拐的上前安撫,好說歹說總算讓老白消停,這才蹲下檢查鷂子哥的傷口,扯爛被血水染成暗紅褲管後,下面的腿上已經沒一塊好肉了,到處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
想着他成了這模樣還扛着我跑了一路,這上面的傷口其實有一多半都是代我受的,我心裡堵得慌,眼睛鼻子發酸,狠狠揉了把發木的臉,才顫着聲跟鷂子哥說以後他就是我親哥,讓我往火坑裡跳也絕對不皺一下眉頭。
“哈哈,行,我鷂子走南闖北一直都是孤孤單單一個,認下你這個兄弟了。”
鷂子哥爽朗的笑了笑,一拍我肩膀才說道:“得了,大老爺們的,別擺這慫樣,我死不了呢。”
我拿了張歆雅丟在一旁的夾克,幾刀下去割碎了,準備幫鷂子哥包紮一下傷口,可真的面對那兩條腿的時候,又有點束手無策。
腿上的傷口就跟片了烤鴨碼的整整齊齊似得,一道挨着一道,有些地方肉都耷拉了下來,就連着一絲絲,估計狠點心一下子都能扯掉。
這特孃的得多疼啊?
我看鷂子哥面無表情,心說這纔是真正的漢子,抽了一根布條想幫他把大腿上最深的那道傷口給捆紮好,結果那傷口又寬又深,系的時候稍微一使勁,布條反而一下子全勒進了傷口,眼瞅着粘稠的黑紅色血漿已經流出來了,這擺明是傷到了動脈,我也有點慌了,哆哆嗦嗦的又想把布條解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我看見了鷂子哥的腿骨。
那是一根黑青色的骨頭……
活人可能有這樣的骨頭嗎?據我所知,一些中毒而死的人骨頭就是這樣的,也有一些生前服用過多西藥的人死後骨頭會發黑,說到底都是和中毒有關。
偏偏,在傷口深處,我看見一些新肉附着在腿骨上,似乎是剛剛長出來的……
“驚蟄,去忙你的事兒吧,你不是看着這地方不太對勁麼?做你最擅長的,我沒事。”
鷂子哥大概也知道我注意到了這些,他只是笑了笑:“我這人命硬,跟你們也不太一樣,這點小傷沒問題。”
我點了點頭,心知這可能涉及到了鷂子哥最大的秘密,甚至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一個曾經被斬首的人,如今卻活蹦亂跳的,肯定付出過什麼不爲人知的代價。
這種事兒,不問最好。
我連做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復下來,爬上河灘邊的一塊巨石,索來唯一剩下的礦燈,遙遙照向河岸對面。
此前不過遙遙一瞥而已,之所以讓我覺得此地不同尋常,主要是對面那些石灰岩柱分列和排布很有規律,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這僅僅是一種直覺。
此時站在高處,遙遙眺望,對岸的情況一目瞭然,讓我有些驚疑不定。
一根根石灰岩柱,將一塊偌大的空地圈了起來,其走向似龍蛇飛舞。
一種枝葉繁茂,莖高而直,葉片呈長條形的植物長勢極好,幾乎連成一片。
這是一種叫做鬼手蕨的植物,曾經在張關水溶洞裡出現過,一些植物學家研究後說這玩意跟兩億年前桫欏是同一個時代的植物,學名他們還沒起,堅定的認爲這是全球第一次發現這種植物。
實際上,我的老祖宗早就見過,並且在兩千年前就開始利用這種東西佈置墓穴。
因爲這種蕨類植物的根莖猶如鬼爪,所以有了鬼手蕨這麼個名字,可以生長在完全不見光的幽暗環境裡,最主要的是,這東西能聚攏陰氣,秦代西南巴蜀兩郡有人採摘這種鬼手蕨,一旦家中有人亡故,會四處懸掛,讓家裡充滿陰氣,這樣亡人就不會早早離開,生者時常可在夢中夢見亡故的親人。
不過這已經與邪惡的養鬼術沒什麼區別了,普通人玩不轉,因爲懸掛鬼手蕨而出的事太多了。
到了西漢年間,因爲流行大儺驅邪,認爲鬼手蕨太過不祥,巴蜀兩地曾大肆在溶洞中焚燒這種植物,從此以後,禮官也很難採摘到了。
除此之外,地下河對岸的一些空地上也很有意思,礦燈照過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赤紅色。
那應該是赤硝,一種陽氣極重的東西,效果比硃砂、童子眉什麼的還要好,中醫經常用來當藥材。
鬼手蕨屬陰,赤硝屬陽,石灰岩柱穿梭其間,讓這二者涇渭分明……
這種佈局……
我沉思許久,悵然一嘆:“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老白歇了一陣,這會大概是回過神了,衝我嚷嚷道:“這咋還神神叨叨唸上詩了呢,有文化就是不一樣啊,盜個墓還整的這麼清新脫俗,我說小衛子,你到底瞧出個門道沒?”
“你不懂!”
我搖了搖頭,沒跟他細說。
其實,自從進了這地下溶洞,前往下一層墓葬的入口在哪兒就一直是個問題,這條溶洞橫亙上百公里,真要一寸一寸的搜尋下去,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呀?
而且,水、火、土,這三種墓葬我都能理解,唯獨不知道這風葬墓該是個如何的葬法。
總不可能墓裡能通風就是風葬吧?
可現在看到這裡,我大概明白了。
這片地下溶洞,本身就是地火水風四座墓裡的其中之一,就是所謂的風葬。
風,到底是個什麼?
地火水風,在一些古文化中,被認定爲世界的四元素,就是四種最基本的成分,可以理解爲是一種屬性,但往深了講,那就耐人尋味了。
比如風,變幻無常,可以理解爲是變數,也可以理解爲是天機,更可以理解爲是咱們華夏的老祖宗一直在強調的“道”。
道在哪裡?精妙之處,不外乎陰陽二字!
此時我算是大徹大悟了,所謂風葬墓,其實起到的是一個調和的作用,必在水火之下,因爲上面兩座墓產生的風水氣場彼此相剋,如果不調和,勢成水火,這座墓裡就會陰陽混亂,到時候別說是鎮壓歪魔邪道了,不滋養歪魔邪道就不錯了!!
在我看來,鬼手蕨聚攏水葬墓的風水氣場,而赤硝則聚攏火葬墓的風水氣場,那些明顯有人爲佈置痕跡的石灰岩柱穿行其間,就是爲了調和這兩種風水氣場,最終貫通到下面。
怎麼說呢,這有點類似於陰陽八卦,或者說,原理本身就取於陰陽八卦!!
這些道道,我沒指望老白能懂,倒是說出來後,鷂子哥他們若有所思。
“這裡屬於風葬墓的話,那麼下一層就是所謂的土葬墓了。”
我遲疑一下,詢問道:“前往土葬墓的暗道,一定就在河岸對面的八卦佈局裡,咱們現在怎麼着?”
“先過去瞧瞧吧。”
鷂子哥想了想,說道:“至少先看看有什麼門道,一切等我叔趕到以後再說!!”
我知道,鷂子哥估計是看見那陰奴有替死娃娃,對我師父能不能斬殺對方心裡打個問號,這是做好了要繼續往下走的準備,想提前踩踩點。
我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妥當,可河對岸的情況一覽無餘,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妖魔鬼怪,瞧不出到底有什麼危險。
鷂子哥藝高人膽大,這時候已經爬起來拉上張歆雅準備過河了。
無奈下,我只能一咬牙跟了上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