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棲到前廳門口時,楚辭正招待着李家來的人。
“你們家大小姐的架子還真大,我們家主……總管都來這麼久了,她也不出來見,不過一個小小的鄉野大夫罷了,擺什麼臭架子。”還未等雙棲進去,便聽得從廳內傳來一道極爲囂張的女聲。
雙棲站在門邊,嘴脣稍微上翹了一下,便又恢復原本的一條直線。
“雲某處理雜事來遲了,讓總管久等,萬望恕罪。”雙棲邁步走了進來,話意十分謙卑,似乎真的是萬分抱歉,臉上帶着禮貌的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可見這笑容有多麼失真。
屋內椅子上坐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正端着一杯茶,估計是剛喝完準備放下了,聽到雙棲的聲音將茶杯放在旁邊的案几上後,才擡起頭來。
雙棲看到那男子時,心中也不由得一聲感嘆,若說李成錦美的有幾分嫵媚,那麼面前的男子可謂是嫵媚至極,想必這位一身青衣布服裝扮成管事模樣的男子和李成錦有幾分淵源吧,只是人家愛演戲,她又何必拆穿呢。
“在下雲慕白!”雙棲抱拳向男子一禮,必要的禮數也還是要講,這大概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哦?雲大夫有禮了。說恕罪我可不敢當,我們也不過就等了三盞茶的時間罷了。”說話的正是那管事模樣的男子,他放下茶杯,向雙棲看來,一雙細核眼中精光閃爍。他話雖說的婉轉客氣,但從話意中不難聽出有多不滿,雙棲的遲遲不出來見面,着實讓他着惱了。
“咳!是雲某疏忽了。”雙棲坐在椅上,用衣袖掩脣咳了下,其實是掩住了脣邊的笑意,怪不得唐蒔來叫她時,眼睛四處閃躲,大概就是因爲遲了那麼久纔來稟報的原因吧,雖然不知道唐蒔爲什麼會隱瞞李家人來的事,但到底是唐蒔有錯在先,她也不能不賠禮,要不還不是讓人說她小家子氣。
不過,楚辭也真是的,擺了一桌子茶水,水果,怎麼不擺點糕點,好歹着有吃有喝纔不會讓人那麼生氣吧,她的目光掃了一下桌面,然後想。
“罷了,我也不羅嗦,我來就是想問問雲大夫考慮的怎麼樣了?我兒……我家公子還等着你的答覆呢。”男子將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輕輕的敲着,他的手指修長白皙,一看就不是做過雜事的樣子,要說這人是總管事,大概不會有幾個人會相信。
“這……”雙棲有些爲難的說了個字,便又停頓了下。
“莫非是雲大夫不想答應?”男子微皺了眉,臉上不自覺的帶出主事者纔有的威儀問道。
他初看這雲慕白的確有幾分貴族氣息,說話也還算有禮有節,只是這身家背景的確是過於簡單了些,他家成錦配給她着實可惜了,不過,誰讓他們夫妻都寵着,若是以後他們對這雲慕白稍加雕琢,大概也能成玉吧。
但現在看來這雲慕白倒是拿起譜來了,他倒想看看她能耍些什麼把戲。
“那倒不是,只是雲某有些難言之隱,不知道該如何啓口。”雙棲心中暗自好樂,面上卻有些愁苦的樣子,看這位李家總管的模樣,想必是嫌她過於拖沓,扭捏,已經不耐煩了。
“難言之隱?”男子怔了下,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嗯,難言之隱。”
“什麼難言之隱?”
“這……好吧,看總管對雲某的事如此上心,雲某便說了。早年雲某因爲醉心於醫術,所以有些藥物都是親身試驗,後來,友人拉着我去春風樓,找了幾個小倌試過,才發現我已經無法……那個人道了。”雙棲臉發紅,眼睛亂飄,嘴脣顫抖,手也互相搓了起來,明顯看着就是一副尷尬不已,不好啓口,害怕被人猜到什麼,又想極力遮掩的樣子。
“什……什麼?”男子聽了她的話,嘴脣發白,眼睛有些發直,話也顫抖着。
只聽成錦說這女人如何正直,坐懷不亂,沒想到也是個荒淫之徒,還說什麼試藥搞壞了身體,明明就是玩男人玩的,這樣的女人他的兒子怎麼能嫁。
“既然雲大夫這麼爲小兒着想,那麼我就在這裡代成錦謝過雲大夫,婚事的事就算了。”男子站起身,話說的十分客氣,態度卻明顯帶着不屑及厭惡,也不知是不是過於氣憤了,他竟也顧不得遮掩,在話裡便暴露了身份,話說完便迫不及待的帶着人走了。
站在一邊的楚辭看着那一行人如旋風般的颳走,似是怕被賴上的樣子不由得想笑,卻極力忍耐,看來她家小姐也很有演戲的天份呢。
“要笑就大聲笑出來,憋着容易得內傷。”已經恢復正常的雙棲歪在椅子上悠然的吃着水果,斜了她一眼,然後,甩出了這麼一句,這個季節還能吃到水蜜桃,楚辭還真是厲害,她就放過她了。
“哈哈哈……”既然大小姐這麼說,就得趕緊笑,否則,一會兒真的不讓笑,她還不得憋出內傷來,將忍了半天的笑釋放出來,楚辭做了有生以來第一次不顧形象的事--大笑。
雙棲坐在椅子上,嘴脣也勾着淡淡的笑,哪裡還有剛纔的緊張及畏縮,她暗自想着,看來不用大動干戈也能解決事情。
“大小姐沒對你怎麼樣吧?”唐蒔稟報說李家來人後,便留下來照顧蒼蕎,現在,他正坐在蒼蕎的牀邊和蒼蕎聊天,他似有意若無意的打量着蒼蕎,想從他身上發現他和雙棲一下午都發生了些什麼。
蒼蕎搖了搖頭,臉上是一貫的沉靜。
“那大小姐還堅持要娶你嗎?”
蒼蕎依然搖了搖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那你們爲什麼單獨呆了一下午?”他本來想來看看的,但楚辭卻不讓,不知道楚辭是怎麼想的,非說雙棲有安排,不讓他跟着摻和,害的他都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我們只是聊了會兒天,她答應不再提娶我的事了。”蒼蕎拿過紙筆寫了字遞到他眼前。
“哦!原來是這樣啊!”唐蒔看到紙上的字,終於將不□□穩的心歸回了原處,蒼蕎的事解決了,他也有心情說些八卦消息了。
“剛纔來的李家人,說不準又是來逼大小姐娶那個什麼公子,哼,也不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還妄想高攀。嘿嘿,我讓他們等了三盞茶的時間,給他們點教訓看看。”
“這樣不太好吧?畢竟過門的都是客,他們也沒什麼惡意。”蒼蕎在紙上寫起來,他在聽到李家逼着雙棲娶親心中也有些不平,但父母從小對他說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訓誡他是記在心上的,既然別人沒有惡意,我們自然也沒有必要去惡整人家。
“嘁!就你心好,你都不知道那個什麼總管的,有多擺譜,沏壺茶給他,他還非要什麼上好的碧螺春,指使我幹這幹那,還說我不會做事。敢欺負我,我能讓他好過?”唐蒔握了拳頭在空中揮了揮,他還從沒被人這麼支使過,連大小姐也不曾。
蒼蕎見他如此激憤,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默默的坐着,他不想告訴他雙棲和他的約定,這或許也算是他們倆之間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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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讓蒼蕎能將傷養好,雙棲決定再停留十天左右,果然,十天中,李家的人再未出現,就連那位巡察使大人也如人間蒸發了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雙棲總是在巡查完這裡的醫館後,便找機會和蒼蕎單獨相處,但怎奈唐蒔總是來攪局,讓雙棲想膩在蒼蕎身邊的想法一次次破滅。
而雙棲也不得不懷疑唐蒔是不是也愛上了蒼蕎,爲什麼總是愛黏着蒼蕎,說什麼男人之間的體己話,男人之間的體己話呢?有什麼可說的?
最後,也不知道是楚辭大嘴巴,還是唐蒔的人緣好,竟讓他知道了她用來打發李家那位男主人的話,他知道還不打緊,他還告訴了蒼蕎,弄得蒼蕎一看到她,眼神總是閃避着,而且在傷基本上好了後也總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她暗暗決定一定要找機會和蒼蕎解釋。
在離開白馬鎮之前,袁歌送來了消息,那座轉死巷終於被炸掉了,而當初曾經傷害蒼蕎的兩個地痞也被嚇得得了失心瘋,日後只有別人欺負她們的份,她們想欺負人只怕難了,轉死巷的被炸也着實大快人心,也不知袁歌用了什麼方法壓下了這事,連官府都未追查此事,到此,白馬鎮的風波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雙棲一行人終於在入冬時踏上了回京的路,馬車裡坐着雙棲,蒼蕎及唐蒔,而楚辭負責趕馬車。
前方的路或許有很多艱險,但只要有愛,再艱險的旅程都會變得快樂而充實,雙棲偶爾回顧在白馬鎮的這一段生活時,也常常會會心一笑,是在這裡讓她確定了自己的愛,也是在這裡讓她知道愛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懂得如何去愛,她懂得了愛,所以她的人生便不會再孤獨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