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晚時分,唐蒔就醒了,但他醒來後卻是拒絕和任何人交流,也拒絕吃飯。
唐蒔已經明顯憔悴的臉,讓人無法再對他苛責什麼,他決絕的態度讓人無措,就連雙棲也被他隔絕在外。
僵凝的氣氛,讓雙棲不想呆在車內,她本打算讓蒼蕎和她一起到外面休息,但蒼蕎卻還是堅持要留下來照看唐蒔,雙棲只好獨自無奈的離開馬車。
坐在馬車裡地板上,蒼蕎打算幫唐蒔穿上衣服,畢竟天氣還是滿冷的,只裹着棉被終究不是辦法,但卻被唐蒔狠狠的推了一把,幾乎讓蒼蕎撞到馬車的座椅邊緣上。
唐蒔看到蒼蕎撞在座椅上,心下也有些害怕,但看到蒼蕎轉過來的臉上並沒有血跡,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他掙扎着打算自己穿衣服,大概是因爲還在病中,所以試了幾次還是以失敗告終。
蒼蕎將他的倔強看在眼裡,他的任性舉動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用了極大的耐心來幫助他,唐蒔終於還是妥協了,任蒼蕎給他穿上了厚棉衣,蒼蕎還將他的頭髮梳理整齊。
整個晚上,唐蒔只是背對着蒼蕎,不言不語。
隔日清晨,天空中竟然有細細的雪花夾着雨水飄落下來,天氣變得溼冷許多。
“沒想到尊下的身體康復能力這麼強,明天吧,明天你就可以自由行動了。”這邊,雙棲也沒有閒着,利用些時間給娜仁看傷,令她深感意外的卻是娜仁的傷情恢復的竟可算是神速,傷口在一天之內不但收口,竟還在迅速癒合。
“多謝啦!娜仁一直失禮未請教閣下的姓名。”娜仁臉上帶着淺淡的微笑,眼神中卻有一絲探索的意味。
“不客氣,我們是貨銀兩訖,算不上什麼恩情。至於在下的名諱,我只能告訴你我姓雲,以後,若是有人拿着信物找你們說,有個姓雲的遊方大夫請你們報答恩情,你們只管幫就是了,多了尊下還是不要問的好。”雙棲將她傷口的繃帶紮緊,也不多囉嗦的說道,她還是不想惹麻煩,畢竟這個娜仁的身份太特殊。
“你?哈哈哈,好好好,我喜歡你的豪爽,有我們北方兒女的氣魄!”娜仁聽完她的話,不自禁的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還從未有人以這樣強硬的語氣對她說過這類的話,這小女子果然有點膽量,她真是越來越欣賞她了。
“既然尊下的傷已無大礙,我想我們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今晚我們便啓程了,你們也多保重吧。”雙棲自認爲留了兩天算是已經仁至義盡,再多停留實屬浪費時間,更何況娜仁這種身份的人怎麼可能真的無人接應,最遲今晚也該有人來接了。
“好!原本我是打算要和你競爭那位公子的,不過,既然你我都有要事,那就留待日後好了,反正我看那位公子也不會那麼容易答應嫁給你。”那位黑臉的男子對這個姓雲的女子的態度雖然疏離中有着淡淡的曖昧,不過,那男子眼中的點點遊移還是不會讓她那麼容易抱得美人歸的,她倒是看的很通透。
“你?算了。”雙棲被她說到痛處,心中實在是有些不快,瞪了她一眼,倒也不想和她多說,轉身就走,惹得娜仁又是一陣大笑。
聽着她的大笑聲,雙棲心下更多的是無奈,即便她生氣她說的話,但她卻說的沒錯,昨天在馬車裡,蒼蕎的態度雖然有了轉變,但說到嫁娶,他卻還是一徑搖頭否定。
想想她的婚姻之路還很遙遠,眼前還有許多的事也亟待解決。
“娘,今晚烏蘭她們能趕到嗎?”一直坐在石壁旁的塔娜壓低聲音問道,她的眼神卻一直放在雙棲的身上,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逝。
“在我們從山崖掉下來之前,我就發了信號給她們,按時間來算,今晚應該能到。”
娜仁沉思半晌,緩緩答道,以烏蘭她們飛騎軍的速度,今晚已經算是最慢的了。
“哦!若是到不了,我還有辦法留住她們。”塔娜看着已經走到馬車那邊的雙棲,她們聖族人講義氣,卻也不會虧待了自己。
“若是到不了,她們也不會成爲飛騎軍了,放心吧,一定可以。”娜仁閉上眼睛,爲了讓身上的傷快些好,她浪費了太多的神力,她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伴隨着飛騎軍的到來,那些追兵也會一同跟來吧,她沒有多少時間休息了。
塔娜見自己的孃親已經閉上眼睛調息,倒也乖乖的閉上嘴不再幹擾她。
雙棲還未到馬車邊,心思已經飄進了馬車。
“你走開,我不要你扶!”唐蒔帶着厭惡的聲音飄了出來,雙棲聽到這句,眉頭緊鎖,唐蒔醒了後,一直不願意看見她,睜開眼時,臉就轉向了車壁。
她本打算再爲他診治一下,卻遭到無聲的抗拒,沒辦法,她只能讓蒼蕎幫助檢查一下他的病情。
還好,唐蒔身體底子很好,病也無大礙,她也纔算放心的去幹自己的事情,只是現在看來蒼蕎爲了照顧唐蒔,竟然還是遇到了些阻礙,而且這阻礙或許還會讓他受傷。
馬車裡,板凳被掀翻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雙棲顧不得唐蒔見到她會不會再次絕食抗議,掀了車門簾便走了進來。
蒼蕎看着跌回褥子裡的唐蒔,心下有些惶然,他不知道唐蒔爲什麼會變得如此暴躁不安,或許是因爲在病中?
他按下心中的不安,再一次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想要幫他坐起身來,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只怕再好的人也會垮掉。
“我叫你走開,你沒聽到嗎?你走開!走開!我連一個啞巴都不如,我活着幹嘛。”唐蒔再一次推開蒼蕎伸出的手,他瞪大了已經有些無神的大眼,幾乎用了所有力氣的大吼着,他不想活了,活着有什麼意思,他以前的醜事她都告訴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該高興了吧,原來他的出身也並不比他好,他死了倒也乾淨。
蒼蕎聽到他說到啞巴,眼神一黯,扶着他肩膀的手也僵了僵,卻沒有放開,而是執意將他扶坐了起來。
“啊啊啊!”看着唐蒔依然倔強的看着側方的車壁,又說出那麼自暴自棄的話,蒼蕎的眼神也變得銳利了起來,他心中的怒氣也涌了上來,他用僅有的單音吼着。
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傷害他,又用那麼沒出息的話來傷害他自己,他不過就是想幫他快點好起來。
這個世界上不是離開誰都不能活的,何必爲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來折磨自己,可是唐蒔似乎是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他真的是開始恨起他的不爭氣來了。
“他不想活就讓他去死!”雙棲走進來看着依然側着臉不理蒼蕎的唐蒔,剛纔他的話太傷人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口不擇言到這種程度,她算是看錯他了。
“你的臉怎麼了?”雙棲走近蒼蕎,才發現他的左臉頰有一道淺淺的白色凹痕,似乎是被什麼硬物撞擊造成那裡的血氣不通,她眯起眼睛仔細的查看着,才發現應該是車廂梨那個座椅的硬木邊緣造成的。
蒼蕎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他趕緊拉住她的胳膊,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
“我原以爲你不過是天真任性了些,沒想到我救的人竟然是個愚笨癡呆,無情無義的人。蒼蕎不會說話怎麼了,那是老天爺沒睜眼,但就算他不會說話,他依然堅強的活着,他的堅韌和剛強讓我愛上他,也讓我珍惜他,你憑什麼以爲你自己受傷了,就有權利去傷害別人。你的確長的比他美,但我愛上一個人卻不是因爲長相,我會愛護你,是因爲我拿你當弟弟看,若是早知道你會幹出這些事,我寧願沒有救過你。”雙棲知道蒼蕎並不在意那一點點的撞擊,但她會心疼啊,他那麼善良的想要每一個人都好好的,但他卻受傷,她的心會難過。她不希望她愛着的人會因爲她而受到傷害,她無法容忍,她看着依然不肯面對她的唐蒔,她的心中怒火上涌,口氣也變的狠戾了許多。
唐蒔背對着他們,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流,聽着雙棲形同指責的話,他緊緊的咬着嘴脣,不讓哽咽溢出口,他的身子不停的顫動着,像秋風中的落葉般無助,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鋼刀剜着他心頭的肉,但他卻不能反駁,因爲她說的沒錯,他就是那樣的人,他活該被她這麼數落。
雙棲說完後,拿起車廂座位下的藥箱強硬的將蒼蕎拉出了馬車,她已經無暇去照顧唐蒔的心情了,現在她能做的就是保護蒼蕎。
“別怪他,他只是心情不好。”被雙棲按坐在大石上上藥的蒼蕎拿着紙筆寫着,然後拉住她的手,將紙塞進她手裡,對着她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擔憂。
“他若只是天真任性我可以原諒,但他做的太過火了,他先是傷害你的身體,然後還傷害你的心,我怎麼能再繼續縱容他。”雙棲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撫上他的臉,她的臉上滿是憐惜,那小小的白色凹痕似乎是傷在她的身上,讓她的心也跟着疼,唐蒔爲什麼就不能懂事些,那麼多人對他的關心,難道只換來他的踐踏嗎?
蒼蕎搖了搖頭,想寫字卻被雙棲拉住了手,他只能看着她的臉,眼中溢滿無法言說的幸福。
“好啦,別說唐蒔了,今晚我們連夜離開這裡,呆會回去準備一下,我們就上路。”雙棲笑了笑,又極爲寵愛地吻了吻他的脣,她不想再談論唐蒔了,索性改個話題。
“大小姐,宋盈有事要見你。”還不等蒼蕎有什麼迴應,楚辭急匆匆的走過來報告。
“讓她過來吧。”蒼蕎站起身,準備回馬車,卻被雙棲拉住,她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才吩咐道。
“大小姐!他……”宋盈到了後,眼神頗爲複雜的打量了蒼蕎一遍,才啓口說道,但卻又停了下來,她不知道這個黑臉的男子是什麼人,她要向雙棲說的話他適不適合聽。
宋盈的長相併不出挑,可以說普通至極,甚至會讓人誤以爲她忠厚老實,但她卻有一雙精明的眼睛,眼內閃動的精光讓細心的人無法將她等閒視之。
也正因爲如此,她此刻的出現也讓雙棲緊張了起來,她原本是該在京城保護蒼蕎的爹孃的不是嘛,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