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對方帶着幾分鬼氣的聲音從我背後傳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從車尾的方向轉了過去。
我的腳步還沒站穩,就看見魯老頭血淋淋的站在車輪邊上,對着我嘿嘿冷笑,他身上那件灰布衣服,此時已經被血染成了猩紅的顏色,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件大紅色坎肩。
我開口道:“你在等我?”
魯老頭詭異笑道:“我都跟你說了,遇紅別搭話,遇黃別伸手。你們怎麼就是不聽呢!”
我這才反應了過來,跟林照說話的那個司機,不就穿着一件黃色的馬甲麼?他在給林照東西!我是在跟一個穿着紅衣服的人說話。
《活命歌》的頭一句全讓我們給碰上了。
那個時候,如果有人站在遠處,看到的必然是隔着一輛卡車站着的兩個人。
一個是倒揹着雙手在那自言自語,一個是在對着空氣伸手。
我和林照跟人對峙的瞬間,一輛汽車也迎着卡車車頭開了過來,對方的車還沒到,遠光燈都已經晃向了我的眼睛。
那個司機是故意,但也可能是好心。
常走夜路的司機都知道,看見有人站在路邊自言自語,八成就是被鬼迷了,這個時候,打個遠光燈過去說不定能救對方一命。
那輛車打過燈光之後,就加速從我身邊開了過去,車燈從我眼前晃過的那一瞬間,魯老頭的臉色驟然慘白,雙眼變得妖異如血,披散着滿頭白髮,往我身上撲了過來。
“開——”我原地沒動,呵氣成雷,從舌底迸出的一口真氣,當場擊穿對方身軀,對方倒飛三尺之間,凌空炸成了磷火,我也轉身奔向了林照。
等我看到林照時,她已經和司機將手握在了一起,兩人手掌邊緣正在絲絲冒着黑氣。
我上前一步的當口,司機的右臂忽然在手肘的位置上一折兩斷,對方拖着半截斷手抽身飛退之間,林照的左手裡也跟着探出了一枚大錢兒。
鋒利如刀的金錢鏢從司機眉心上透體而過之間,對方身形當場崩碎,被林照握住的那隻右手也化成了磷火。
我看着林照緊握的右手道:“你沒事兒吧?”
“先回去再說。”林照握着的右手就一直沒有鬆開過。
等我們兩個跑回門房,我馬上擡手擋住了身後的林照:“有人來過!”
江湖人都有一個習慣,出門之前會記住房間裡的每一個細節,以便確認自己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人悄悄潛入房間。
我剛纔離開的時候,椅子分明是靠在牆邊,這會兒卻被挪到了窗前,椅子套上還留着有人坐過的痕跡。
剛纔我們兩個在跟鬼魂周旋的時候,有人坐在窗戶前面像是看戲一樣看着我們在跟鬼魂對峙。又在我們趕回來的前一刻,從容的離開了門房。
我用鬼眼在屋裡連掃了兩圈,卻沒看見任何陰氣反應。
林照側着趴在地上看了半天:“地上沒有腳印。”
不見陰氣,進來的應該是人。
沒有腳印,進來的應該是鬼!
我下意識的擡頭看向棚頂:“剛纔我們跟魯老頭說話的時候,你看了棚頂沒有?”
“腳印!”林照擡起頭時,也看見了棚頂上的腳印。
這不是說,剛纔我們和那老頭交接工作的時候,一直有人倒掛在棚頂上,在偷聽我們三個對話。
如果按照門房的高矮來算,那個人最貼近我們的時候,呼出來的陰氣甚至可以碰到我們的頭髮。
那時候,我們卻誰都沒有注意到來自頭頂的危機。
林照低聲道:“難怪那個時候,我覺得有風吹我頭髮。那個老頭還時不時往上翻一下眼睛。剛纔是人在跟我們說話,還是鬼在跟我們說話?”
我眯着眼睛道:“他是在向我們挑釁?先不管他,看看你的手怎麼樣了?”
林照把緊握着的右手平放在了桌子上,捏住自己右手腕子上的皮膚輕輕往上一揭,像是摘手套一樣從自己手上揭下來一層薄薄的皮膚。
那不是皮膚,而是類似於人皮面具一類的東西。只不過易容高手是把那些東西帶在臉上,林照是給套在了手上。
林照倒拎着手套道:“你看出什麼了?”
我只能隔着手套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團像是陰氣一樣的東西在手套裡浮動:“看不出來,不像是索命印記,但是也不該是陰氣。如果是陰氣,早就該散了。”
林照道:“你先等一會兒,這事兒,我來處理。”
林照飛快從揹包裡翻出一套衣服,又把牀單、窗簾全都扯下來塞進了衣服做成一幅草人模樣,把那隻手套接在了草人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