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蔡邕等人後已過酉時,吃了晚飯,楊琦便拉着楊明進了書房。
父子月餘未見,楊琦拉着楊明左右觀察,溺愛之心溢於言表。
待見楊明非但未瘦反胖了幾分,這才心滿意足,於榻上對桌而坐,聊了起來。
“阿父聽說你在詔獄拒了荀氏婚約?”楊琦給楊明倒了清酒,父子夜話,怎能少了酒。
“父親從何處聽說的?”楊明好奇地問道。
“那荀攸與人說的,倒也是爲你又添了幾分名氣。”楊琦端起酒杯,和楊明碰杯後一飲而盡,喜形於色。
楊明稍一思索,便也笑着飲盡。
也難怪蔡邕要在先前說起蔡文姬之事,估計也是想對他試探一番,若他應了,反倒沒了之後作賦之事。
“既已定了和王氏結婚,你不日便往晉陽納徵。”楊琦放下酒杯後接着說道。
“納徵?”楊明一下沒反應過來。
漢代的婚禮流程是非常規範的,尤其是他這樣的大世家,分婚前、正婚、婚後三部分。
其中婚前就有五個步驟: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
簡述一下,納采是媒人去說媒,問名就是問女方名字,納吉就是看看八字合不合,然後楊琦剛剛說的納徵,就是下聘禮,最後的定期就是定個結婚日子。
可之前那些他沒聽父親說過已經辦了啊?
等等,也就意味着,楊琦已經知道女方名字是什麼了?
楊琦從懷中掏出一張用紅繩綁好的縑帛,遞給楊明:“名字與八字皆合,不瞞你說,王氏擔心有變,半月前就遣兩兄弟來了家裡,這次納徵之後,你便把人先接到雒陽來。”
楊明愣住。
這是多怕他反悔,竟然提前把女兒送來!
不過他如今名氣之盛,年輕一輩無人能及,王氏擔心有變,倒也是人之常情。
“阿父見過她幼時模樣,美人胚子。”在楊明打開解開縑帛之繩時,楊琦笑着說道。
楊明的動作一頓,知子莫若父。
不過等打開之後,看到上面的名字他卻是一下愣住。
王異?
王異!
楊明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
肝過率臉之濱的都知道,這是最貴也最難抽的女武將。
可估計沒多少玩家知道,這是《三國志傳》裡少有的有名字的女性。
換言之,她是真的在歷史中存在過的。
楊明也是因爲前世是三國UP主,纔有所瞭解。
史載,王異極爲貞烈,且有勇有謀。
他娶不了蔡文姬,卻等到了王異?
甚至相比於“才女”蔡文姬,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王異這樣的妻子能帶給他的幫助顯然會更多。
而且楊琦還說王異是個美女,那麼唯一的問題就變成了,這個王異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王異?
兩漢取名多取單字,名字重複率還是很高的,最典型的莫過於曹節。
曹操的曾祖父叫曹節,現在的大長秋,宦官的首領也叫曹節,歷史中曹操嫁給漢獻帝劉協的女兒也叫曹節。
但這個問題恐怕沒人能給他答案。
“有何不妥?”楊琦看到楊明反應,不由問道。
“並無不妥,只是……”楊琦把縑帛放下,說起了另外一事,“在詔獄之時,有北海之人名孫乾,其爲鄭玄弟子,邀我前往東萊與鄭公一聚,言語間頗爲讓我拜鄭公爲師之意。”
“竟有此事?”楊琦有些意外,鄭玄雖融古貫今,但以古經文學爲主,而楊氏學的則是今經文學。
他本以爲鄭玄只是以讖語助楊明一臂之力,未曾想竟還有收徒之意。
“你答應與否?”楊琦追問道。
楊明點頭,目光望向楊琦。
此前他聽孫乾之言,未曾多想,現在想來,經學之事涉及家族門第,並非他自己可定。
只道是那孫乾投人所好,確有交際能力。
“答應了便好。”楊琦笑着說道。
“父親並不反對?”楊明倒有些意外。
“若是叔父在場,我定然反對且會斥責於你,但此時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楊琦笑着搖頭,“須知我們終是旁支,若想率領楊氏,拜鄭玄爲師不失爲一種辦法。”
楊明聞言沉默,這還是他初次聽到這些。 ωωω▲T Tκan▲¢ 〇
細想一下,卻再正常不過。
當面對宦官,甚至其他世家時,世家是鐵板一塊。
但內部,主支與旁支之間也有競爭。
就拿汝南袁氏舉例,四世三公,但在第三世時便已換了一脈,至楊明所知的歷史,袁紹與袁術也互不對付,董卓退出雒陽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羣雄的鬥爭,就是圍繞二人進行的。
楊明如今的處境,也有這樣的機會。
因爲楊彪兩年前才生子楊修,而如今他已誅殺王甫爲士人新秀。
楊琦雖不知亂世將臨,但即便無亂世,楊明也大有可爲。
孫乾此前所言,或也有這般想法,有提前結交之意。
想到這裡,楊明點了點頭。
楊琦所想雖然和他所謀劃不同,但二者之間並不衝突。
個人能力在亂世之中要得以展現,有無家族支撐區別巨大。
劉備之所以顛沛流離,便是其出身皇族,西漢七國之亂後,皇室宗親便已無實權,且遍地都是。
相比之下,無論曹操還是袁紹都有家族支持,這讓他們有犯錯空間,而劉備沒有。
所以想要爭霸天下,率領楊氏是必要前提。
“那兒是先去東萊,還是先去晉陽?”楊明接着問道。
如今他離及冠尚有一年光景,但若前往北海求學,一年後便得先回雒。
“先往東萊,經學之事勝於聯姻之事,王氏那邊我晚些去說。”楊琦心中已有了盤算。
“便依父親之意。”楊明拱手道。
……
自雲臺殿出來,曹節便差中黃門去尋其他中常侍,而自己先一步前往宦官廬。
不多時,在禁中十二個中常侍中的十一人便皆已到位,唯獨呂強不在列。
讓兩個小黃門看着門口,他們在其中議起事來。
“先前王甫一事,陛下已疑我等,無論是否有做,疑心一起,就難消除。”曹節開口,衆中常侍皆點頭。
王甫死後,劉宏對蹇碩的寵愛驟增,便是信號。
“陛下方纔召我,有意出兵鮮卑,但困於錢糧,我已進言,由我等湊齊二億錢,忠君之事,疑心即可除。”曹節接着再開口,屋內卻是騷動一片。
此時五銖錢雖已不如此前值錢,但兩億錢絕非小數目,換算下來每人要出近兩千萬錢。
王甫敢貪也貪到,但他們並非個個都有如此大膽。
“長秋,我雖有一些餘錢,卻實拿不出兩千萬。”高望開口說道,王甫死後,他便成了中常侍之一。
“你拿不出,你的父子兄弟們也拿不出?此錢非爲誰而出,只爲你自己。”曹節冷聲道。
“長秋所言在理,我願出這兩千萬。”趙忠立即開口道。
“我也願出。”張讓也隨即附和。
“能者多勞,我出三千萬,記住我方纔所言,不要因小失大。”曹節環視一圈說道。
曹節這般言語,衆中常侍趕忙點頭稱是。
自宦官廬出來,曹節並未繼續留在宮中,而是徑直出了北宮,乘車往步廣裡家中去。
兩漢做四休一,明日便是休沐日。
曹府深宅大院,內更有碉樓可巡視四周。
見到曹節回來,大門已提前開啓,有僕人在門口相迎。
他進了家中,開口問道:“破石不在?”
他嘴裡所說破石,乃是他弟弟曹破石,現爲北軍五校之一越騎校尉。
僕人欲言又止。
曹節當即沉下臉來。
“去尋他回來。”他冷冷甩下一句,接着便進了屋。
僕人聞言放下掃帚,匆匆離去。
曹節並未回自己屋,去的是客房。
裡面之人本在臥榻上休息,聞聲起身,等看到是曹節後,立馬起來笑着上迎。
此人身材高大,姿容威武,便是前護羌校尉田晏。
“長秋,如何了?”他等曹節坐下,迫不及待問道。
如今他因事獲罪,若要起復,唯有起戰事,要知漢軍將領雖多,但能爲大將者屈指可數。
原本因爲段熲關係,他爲王甫黨羽,可如今王甫已死,他便投了曹節,此次更是以重金賄曹節。
“已有九分把握。”曹節話未說滿,這等大事,劉宏應該還會召集羣臣議事,未定之前仍有變數。
“多謝長秋!”田晏當即行了大禮。
曹節示意他坐下,接着開口道:“我已進言,若與鮮卑開戰,陛下當召楊明同往,我會設法讓他與你同路。”
田晏聞言會意,冷笑一聲,目露兇光道:“長秋放心,我定讓他有去無回。”
即便無曹節命令,楊明殺王甫,讓他和夏育在內宮失去了依仗,便是他最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