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想得很清楚。”薛慈堅持。“我知道大家擔心的是什麼, 志君是庶子,短時間內難以建立威信。不過我相信,只要志君肯努力, 只要我們大家給他時間, 我相信他, 他會讓我們滿意, 讓我們放心。而且, 我會親自教導他。若是陳家敗在他的手裡,我跟他一起向陳家列祖列宗謝罪。”
這時,已經沒有人再持反對意見。薛慈的能力就憑着薛氏繡坊, 大家也不會再有懷疑。
陳玉芳咬了咬嘴脣,把心裡的不滿嚥了下去。
薛慈嘆息一聲, 略爲哀傷。
“陳家這些日子發生了重大變故, 陳老爺子和大奶奶也接連着走了, 大家心裡有想法我可以理解。聽說已經有人提出要離開陳家。在此,我也不阻攔大家, 而且我已經備好了大家的月錢。不論是新來的,還是做了十年的老人,只要提出離開,我多加一年的月錢,回鄉費全包, 絕不虧待任何一位替陳家付出過的人。”
下人們又是一片驚訝, 多加一年的月銀, 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方。
“當然, 我希望大家都願意留下來, 從今以後,每個人的月錢多加一倍, 每年有一次半個月的探親日。”
薛慈這一放話,底下的人激動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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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說的這事是真的嗎?”
“是呀,你真的要給我們加月銀嗎?還有半個月的探親日?”
“各位放心,我承諾大家的一定會做到。我以薛老闆的名聲和人格擔保,只要大家真心爲了陳家好,陳家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
薛慈的話感動了大家,先前說要離開的人也明確表示,知時間內不會再離開陳家。
接着,薛慈宣佈,陳家家內事由薛氏作主。薛氏自然推遲,她也表示過不會再過問陳家的任何事。
薛慈握着她的手,勸道:“如今的陳家,經受這一翻變故,必然會有很多事情要發生,生意上的衝擊免不了。我和志君要處理外面的事情,這家裡的事情如果沒有人幫着,我們如何能放心的。更何況,靖禎需要養病,這個家裡,不能少了你。”
下人們也跟請求薛氏,薛氏最終同意。
可接下來,薛慈又宣佈了一件事情,讓大家再次震驚。
“我身上雖然流着陳家的血,但是養育我的人卻是被陳家搶走孩子的薛氏。陳家犯下的錯我來向老天贖罪。我將一生隨母姓薛,以薛萍爲母,孝順她,侍候她,給她養老送宗。我亦承諾,不入陳家宗譜,不改姓,不拿陳家一分財產,不接手陳家任何門鋪的生意。”
言下之意,陳家與她仍是兩個分開的個體,互不侵犯。
“阿慈。”薛氏道:“你身上流的是陳家的血,你必須認祖歸宗才行。”
薛慈堅定的搖頭,對薛氏,亦是對衆人。
“阿慈姐姐真是大氣度。”
“是啊,沒想到從小吃了陳家那麼多苦,長大了還要替陳家背這樣的罪,真是可憐又可敬。”
也只有薛氏心裡清楚,這纔是真正的薛慈。她嘴上不肯原諒袁氏,可是在心裡,她已經將自己當成陳家的一分子。陳家搶子在先,製造了一場悲劇,這筆債必須有一個人來擔。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付出,知道顧全大局,陳家的生意有她幫襯,很快就能恢復往昔。
陳家逐漸恢復秩序。
薛氏繡坊亦處在起步階段,薛慈兩頭忙。好在韓少鳴出了很大的力氣,讓薛慈能有更多的精力跑陳家這一邊的生意。
正如薛慈預料的那樣,陳家的客戶不少都退了單,原因還是因爲陳志君太年輕,和她只是個女人。
薛慈不怪任何人,沉住氣和陳志君共面承擔,亦說服了兩個提出退單的客戶。
陳家生意的瀟條期持續了整整一年,才逐漸好轉。薛慈終於鬆了一口氣。
下午,申正鴻來到陳家倉庫,找了好幾圈,才找到還在指揮工人出貨的薛慈。
遠遠看着那個藍色嬌小的身影,他心疼了。
他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去了休息室裡等着,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滿頭大汗的薛慈進來喝水,纔看到他。
“薛老闆可真夠忙的呀!”
薛慈瞪了他一眼,好笑道:“申大老闆莫不是閒得慌?”
“是啊,我就是閒得慌,誰教我們已經半個月沒見面了呢?”
薛慈和申正鴻的感情,外界早已傳開,只是兩個人遲遲沒有辦喜事,確是讓一些人少不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但不管外界如何傳言,薛慈和申正鴻都沒有被影響。始終微笑面對。
“阿慈,靖禎怎麼樣了?”
薛慈輕嘆一聲,微微低頭。
“情緒一直不是很好,聽我娘說他時常一個人對着已經不存在的偏院發呆,一站就是幾個時辰。也不願意說話,不想見人。”
“那……真相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說?”
薛慈嘆息搖頭,“不知道,也不敢說,怕他承受不住。”
一年前她就告訴過陳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任何人不得提起關於身世的事。並且,陳老爺的死因在陳靖禎面前也是急病不治,而袁氏,而是爲他的身體常住寺廟去了。
“聽說最近陳玉芳……”
“我也聽說了。”薛慈沉下臉色。“她最近經常在外面造謠,說我要震佔陳家,還說我要把陳家的生意賣給申家。”
她只能苦笑,陳玉芳這一年來常常醉酒,什麼事也不做,在外現更是結識了一眼狐朋狗友。
“你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讓人看着她唄,只希望她別把事情給我捅到靖禎那裡,否則那纔是天蹋地陷呢?”
申正鴻握住她的手,熱情的目光看着她,“你一心爲陳家,爲陳靖禎,可有爲我想過?”
薛慈回以微笑,撲進他懷裡。
“誰教薛慈命苦,必須承擔這一切呢。不過,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另娶他人呀,反正我不急。”
“調皮!”
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兩個人才能享受一下在一起的時光。
陳家的生意基本上步入正軌,僅僅十七歲的陳志君,臉上雖然仍有幾分稚氣,但這一年來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加上有薛慈撐着,有申家明裡暗裡的幫着,沒有人再敢小看他。
薛慈欣慰,然而,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檀香急急趕來,說陳玉芳捅破了天。
回去的路上,檀香說起經過。陳玉芳在外面喝醉,回到家後闖進陳靖禎的房間,把所有的事情全說了出來。
這的確是捅破天的大事。
待薛慈趕回家中,宅了裡已經亂成一團。院子裡,面目被燒得毀了大半,看起來猙獰無比的陳靖禎,正在逼問薛氏關於身世的事情。
一邊,陳玉芳哈哈大笑,不停的說薛氏和薛慈是騙子,編了一個故事,目的是爲了謀奪陳家的家業。
“靖禎,靖禎你別鬧了好嗎?你想知道什麼我來告訴你。”
陳靖禎一看到薛慈,下意識低頭後退,他知道自己被燒得有多難看,這一年來,他從來不敢讓薛慈看他一眼。
“靖禎,你冷靜一點好不好?”薛慈伸手,握住了陳靖禎被燒得完全變形的手,不過陳靖禎馬上收回去縮回袖子裡。
“到底,到底什麼是真的?”
陳玉芳咯咯笑,突然跑到陳靖禎面前,“當然我說的是真的。”她指着薛慈,怒道:“這個女人,她和薛氏編造慌言,說她薛慈纔是陳家的嫡長女。而大哥是薛氏和野男人生的野種,抵毀大哥,其目的就是要霸佔我們陳家。”
“陳玉芳!”薛慈怒顏。“你到底想幹什麼?”
“誰告訴我真相?我到底是誰?”陳靖禎推開陳玉芳,拽住薛慈纏問。
薛氏上前來勸,可也被陳靖禎推開。他緊緊拽住薛慈,將她推到角落退無可退。
薛慈沒有抵抗,伸手撫過他曾用經英俊的面龐,和他彎曲變形的十指。他宛如垂死掙扎那般,瘋狂不計後果。
十多年的朝昔相處,和他們曾經的相愛,那些美好在記憶裡,不曾忘記。
一年前的大火,燒燬了一切。
“你要是想知道,我便告訴你。”薛慈哽咽着,淚水滾落。
“說。”
“陳玉芳說得沒錯,你我身份交換,你的生母是薛氏。而我,我則是袁氏所生。”
薛慈這一句話,無疑是斷了陳靖禎最後活着的尊嚴。
陳靖禎徹底失控,瘋狂的摔砸東西。薛氏哭求他停下,薛慈幾次上前阻攔都被推開,陳靖禎根本聽不進去。最後,薛慈累了,扶着薛氏只是跟着他,任他砸掉宅子多處的特件。
他憋屈了一年,就任他發泄吧!
直到半夜,陳靖禎昏倒在地上。
安頓好陳靖禎,薛慈離開院子,一年了,她知道應該和陳玉芳談一談了。再讓她鬧下去,陳家還不知道會被她搞成什麼樣。
陳玉芳未睡,獨自飲酒,似醉非醉。看到薛慈進門,一個不爽將酒壺扔了過去。
薛慈視而不見,繼續向前,在陳玉芳面停下。
“這大半夜的,薛老闆不睡覺,跑我這來幹什麼?”她哼笑一聲,繼續倒酒。
薛慈很自然的奪過酒杯,扔到牆角。
“你鬧騰了一年,還不夠?”
“不夠。”陳玉芳怒喝,“你害死了我爹,害死我娘,還害得我哥哥被燒得面目全非。你這個魔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你夠啦!我今天來見你,就說明我不會再對你的行爲視而不見。這一年來我很忙,忙到沒時間來管教你,但是接下來,我會好好的教育你,讓你沒有時間再胡作非爲。”
“你才胡作非爲呢。”陳玉芳苦笑,“都是你,你害了陳家那麼多人,更有兩條人命在手。連陳家的家業都在你的手裡,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裝腔作勢。要管教我,你憑什麼?你……”
啪——
薛慈怒到極點,揚手狠狠甩了陳玉芳一個巴掌。
從小被捧在手心裡,爹疼娘愛,陳玉芳何時受過這種的苦?
“你這個女人,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麼樣?像你這樣不識好歹的人,該打!”
“你……”
“我怎麼了?你還當我是小時候被你打罵的小丫頭嗎?你早就應該看清楚,如今的薛慈,通過自己的努力,有了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尊嚴。而你,你只不過是一個不敢面對困難,不敢面對失落的人。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如果不是我,陳家早就落敗,你這個被寵壞的了大小姐,也早已餓死街頭,被人拋屍野外。你不知感恩就算了,還處心積慮,到處造謠我圖陳家的家業,甚至,用這些事打擊靖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活信心。陳玉芳,你是想逼死更多的人嗎?”
陳玉芳根本聽不進去,極力否定薛慈。但事實上,她知道薛慈說的都是對的。
一年來她不想承認薛慈的存在,更不想承認是薛慈坐鎮陳家,義不容辭扛下陳家的重擔。
可是,她就是不服,一個從小侍候她的小丫頭,如今成了有名的大人物,亦是她的親姐姐。
“薛慈,我恨你!”
陳玉芳拋下這句話,跑出陳家。大半夜,薛慈怕她有危險,讓人追上去,可是最後還是跟丟了。
卻也從此,陳玉芳音訊全無。
縱然不入陳家的宗籍,但在心裡她早已經認了陳玉芳這個妹妹。不停的派人出去找。但一直沒有好消息傳回來。
半個月後的一天清晨,陳靖禎去到曾經的偏院,默默的站了很久。最後,他離開陳家,沒有跟任何人道別,只留了一封信給薛慈。
我走了,勿念!
短短五個字,筆鋒勁利,盡透露出陳靖禎的無可奈何,和沉痛又矛盾的心情。
薛慈陪了薛氏一整天,出乎意料的是,薛氏很平靜。
“這一年來,我每日陪着他。我知道他心裡很累。他容貌盡毀,感情受挫,事業不能做。最致命的是,當得知他不是陳家的嫡長子時,他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活着的最後一點尊嚴。”
“娘,您還有我。”
薛氏抹着淚,突然笑了。
“他走了也好,外面的世界一定能讓他有所改變。我只盼在有生之年,還能再與他見上一面,聽他喊我一聲娘。”
“會的。一定會的。”薛慈也笑了,她寧願和薛氏做着這樣的期待。幻想將來有一天,陳靖禎放開一切,回到這裡。
薛氏想開了,心情也好了,與薛慈好好的吃了一頓飯。她說,這是她二十年來吃得最舒服的一頓。
陳家漸漸恢復寧靜,也漸漸有了歡聲笑語。生意上的事,薛慈卻不敢放手,不過有些生意她不再參與,讓陳志君學會自己面對。
時光如梭,一年後,薛慈突然收到一封信,寫信之人竟是一年來音訊全無的陳玉芳。
陳玉芳在信中寫了一年中的遭遇。自那日跑出陳家,不慎被人拐走,去了一個叫王府縣的地方,經歷了很多酸甜苦辣,亦被人奪去清白至懷了孩子。但她不慎流產,幸遇平樂師太,將她帶回庵裡休養。經歷人生最悲慘的事情,她想通了很多,加上平樂師太的開解,最終悔悟自己半生的荒唐。
信中,陳玉芳悔悟,並承認了薛慈這個姐姐。但她不會再回來了,決定拋開凡塵,長伴青燈,爲自己贖罪,也爲陳家和所有人祈福。
這對陳玉芳來說,也許真的是個好的結果。
薛慈握着手裡整整十張信紙,哭了,也笑了。
日子如流水,陳志君二十歲了。生意上的事對他而言早不是難事,薛慈也正式放手。
直到她放手後,很多人才敢出聲,也汗顏。因爲就算她當初承諾過不會拿陳家一分家產,但大權在她的手裡,愣是有不少人不信。
然而,如今權歸陳家,竟有不少新客戶要與陳家合作。
一年又一年,薛慈沒有和申正鴻成親,申正鴻沒有催她。因爲他太瞭解薛慈。
“正鴻,這對你不公平。你其實不用這麼等下去。”
申正鴻揚起脣角輕笑,習慣性捏了捏她的臉蛋。
“笨蛋,我就要等。一年,兩年,十年,或是五十年,都沒有關係。”
薛慈笑着哭,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又哭了,這幾年時不時看到你哭,這眼睛都要變成河了。”
“正鴻。”薛慈靠在申正鴻的肩膀上,淚水越流越多。“我也不圖別的,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哪怕知道他在哪裡也好。”
“我知道你心裡記掛的是什麼。你過不去那道坎。”
薛慈像是被說中了痛處,緊緊抱着申正鴻,後悔不已。
“那場大火,我明明有機會保住他,可是我爲了知道我娘心裡的秘密,我躲在門外。我要是不躲在門外,就一定能阻止他。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害了他。”
“可是你並不知道他那天晚上回了家裡。千算萬算,算不過老天爺,這就是人生。”
薛慈不能原諒自己,因爲一己之私,陳靖禎跟丟了性命沒有差別。
這就是她心裡的坎,也正是因爲這樣,她跨不過這個坎,一直沒有答應嫁進申家。
但是申正鴻對她一如既往。一年一年的等下去。
時光匆匆,又過去六年。檀香的孩子五歲了,陳志君娶了妻,陳如心也嫁了如意郎君。
唯有薛慈,依舊孤單。她時常與薛氏看着夕陽,笑談過去。
這一年,文縣令被捕。據說是因爲收了別人的好處,沒給人把事辦好,被捅了出去。結果一頓徹查下來,發現他這些年沒少貪髒枉法。結案後,全家被判充軍。
這一年,東湖的荷花開得特別豔,特別美。
像許多年前一樣,薛慈和申正鴻在東湖划船賞花,抓魚燒烤。忙裡偷閒,放鬆身心。
“好香啊,好多年沒來這烤魚吃。怪懷念的。”
申正鴻翻轉着手裡的烤魚,“還記得我和陳靖禎那個王八蛋,把你搶到這的那天嗎?我和陳靖禎死勁的掐啊掐啊,當時我們三個人也是像現在這樣,一邊烤魚。”
“是啊,當時你們兩個吵得我頭都大了。”
“是啊。後來我和靖禎喝醉了,你也趁我們沒醒,偷偷離開,一去就是一整年。要不是韓家跟我父親有些交情,恐怕我都沒有辦法找到你。”
想起那些日子,似瘋狂,似逃難。也正是從申正鴻跑到溪水縣找她,她被感動了,也做了這輩子不負他的決定。
可是時至今日,十年了,她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
彷彿一下子被刀子刺痛了心臟,痛得讓她悔悟。
這幾年她盼着得到陳靖禎的消息,自私的想要讓自己跨過那道坎,但卻忘了,在她身邊默默相守的申正鴻。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纔是那個錯得最離譜的人。
“正鴻。”她紅着雙眼看他,“我們成親吧!”
“不行!”
申正鴻處在震驚中,來不及回答,卻被一個陌生的聲音竄出來做了否定。
薛慈回過神來,和申正鴻一齊向後看去,只見一白衣男子站在幾步外,一臉嚴肅。
兩人互看一眼,莫明其妙。
“喂,你誰呀,我們成親跟你有什麼關係?”
白衣男子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狀。
“我觀你們面相,得出一個結論。你們兩人命裡相剋。從第一面開始,就結下了恩怨,且不論恩怨大小,卻在你們的命運交叉點上劃下了一個叉。註定了你們這輩子有緣無份。”
薛慈和申正鴻同時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起來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家,你那天還故意冤枉我調,,戲你。害我捱了一頓家法。”
咳咳——
“老記着這些事,以後還能不能愉快的談人生?”薛慈有些尷尬,又沒好氣的瞪了眼前白衣男子,看他衣着不俗,像個讀收,但臉上卻寫着‘騙了’二字。
“小妹妹,你居然故意冤枉這個王八蛋調,,戲你?可就算是這樣,你能不能找個像樣的對象,比如我這樣的。”
“我去你。”申正鴻甩手把烤魚扔了過去。“哪裡來的瘋子,乖乖回哪裡去,否則小爺我把你扔湖裡餵魚。”
白衣男子準確無誤的接過魚,瞪向申正鴻。“才幾歲呀你小朋友,敢這麼對大爺我。大爺我還真想跟你比劃比劃,看看是誰把誰先扔湖裡。”
看着眼前的陣勢,兩個大男人還真有要打起來的衝動,薛慈趕緊上前攔前。哪知被白衣男子拉到一邊。
“小妹妹,長得挺俊哈,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薛慈沒有反抗,有一種錯覺,好似眼前這個陌生面孔的人是她最熟知的那個人。
這邊申正鴻急了,衝過去就要搶人,結果白衣男子一腳摞過去,令他摔了個四腳朝天。
“小妹妹,找丈夫一定要擦亮眼睛,比如他。這個人眼高眉低,易怒,待人肯定不好。別嫁。”
“怎麼形容呢你,哪冒出來的王八蛋?”申正鴻大聲抗議。可是白衣男子根本不理。
就連薛慈也一直盯着白衣男子看。
白衣男子咬了一口魚,讚了幾句,又對薛慈道:“這年頭,壞男人太多。不過我不是壞人,我是絕對的大好人。小妹妹,你還有機會喲!”
“你妹纔有機會呢?”申正鴻抓了一把沙子扔過去,氣憤難當。
“我的魚。”手上的魚全沾了沙子,白衣男子氣得要哭,瞪着申正鴻把魚扔了過去。
薛慈依然看着白衣國子,臉上帶着笑,眼裡卻有淚光。
“算了,你們既然不歡迎我,我走啦。”
白衣男子起身就走,連頭也不回。
這時,薛慈才似反應過來,着急道:“等一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申正鴻抗議,可白衣男子回頭對薛慈溫柔一笑,爾後一邊跑一邊道:“餘靖禎。”隨後,他哈哈大笑,跑遠了。
聽到這個名字,薛慈和申正鴻都嚇呆了。
薛慈咬着脣,看着申正鴻笑了笑,“爲什麼我覺得,他應該叫陳靖禎纔對!”
太陽西下,梅縣的一天過去了。
薛慈回到家裡,一進門就聽陳志君說起梅縣的大事,說是梅縣來了新縣令,已經派人給陳家送了拜貼,昨天一早就要過來拜訪。
“新來的縣令要來拜訪?”薛慈納悶,但陳志君說新縣令知道陳家在梅縣最有威望,特意來結盟。
薛慈不作二話,交待管家明天做好準備,並讓陳志君明天迎接縣令大人。
她不打算在陳家見縣令大人。畢竟陳家的主人是陳志君。
可第二日,管家還是來叫她和薛氏,說是縣令大人要見他們。
她和薛氏去了前廳,一進門看到上坐的縣令大人,她想起昨日東湖遇到的陌生人,驚喜的跑過去。
“原來是你,餘靖禎!昨日東湖,居然真的是你?”薛慈幾乎不敢相信,昨天油嘴滑舌的白衣男子,今天搖身一變,成了梅縣的新任縣令。
餘靖禎站了起來,不過卻不像昨天那樣談笑風聲,而是多了一份嚴謹。不,好似又是憂傷。
“餘?靖禎?”跟在後面的薛氏,念這幾個字,臉色變了又變。
在餘靖禎的身邊,有一位美嬌娘,看到大家進門,她便把目光放在了薛慈的身上,一刻沒有離開。
餘靖禎向薛慈和薛氏走來,目露喜悅,但卻有越來越多的悲傷外露。
“你是……你是靖禎?”面對陌生的面孔,薛氏卻突然淚流不止,又喜又急。
餘靖禎沒有說話,目光落在薛氏那一頭的白髮上。突然間,熱淚滾滾。
身後的美嬌娘從木盒裡取出白布包,遞給餘靖禎。他將白布打開,一塊靈位出現在眼前,上面刻着‘慈父餘富之位’,一旁有一行小字,則是‘不孝子餘靖禎’。
別人也許不知道餘富是誰,但是薛氏不會忘記。
薛慈雖然不知道薛氏爲什麼哭,但她預感到了什麼。目光落在餘靖禎光潔的臉上,想要探一絲被燒傷的痕跡。
此時,餘靖禎和美嬌娘雙雙跪下。
“不孝子靖禎,帶妻子凝玉,給娘磕頭請罪了!”
一別八年,再相見,薛氏已經白髮蒼蒼之人,可想而知這八年她對兒子的相思之苦。
餘靖禎,正是當年的陳家大少爺陳靖禎。一場大火,燒燬了他的一切。自那日他絕望的離開陳家後,嚇壞了很多人。因自卑,他便從此躲進了山裡。
一日,遇到進山打獵的福王,救了毒蛇咬傷的福王。福王識才,將他帶回王府,請宮裡的御醫,用進貢的藥治好了他臉上的燒傷,雖然已經找不回過去的容貌,但讓他找回了信心。
傷好以後,他找到了薛氏原來住的那個村子,得知親生父親姓餘,他去了父親的墳頭添了一把土,認祖歸宗,從此改姓餘。
再後來,他聽從福王的安排,得了一份官職,這期間與福王的小女兒凝玉生了感情,一年前兩人結爲夫妻。
這些年他一直思念梅縣的人和點點滴滴,一日突然得知梅縣縣令充軍的事,便決定放棄大好前程,主動請調梅縣任縣令。
薛慈靠在陳志君的肩膀上,心頭所有的擔子好似一下子就沒了。輕輕的,也空空的。
她終於盼到了這一天,他平安的歸來,帶着與他相愛的妻子。
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興奮。
凝玉說,阿慈,見到你真好!靖禎跟我說起過你所有的故事,他說,他很想你,同時,也祝福你。
凝玉還說,阿慈,靖禎說在這個世間上,任何一個女子都比不上善良,勇敢的阿慈。
薛慈哭着笑着,點頭又搖頭。因爲她不覺得自己是最好的。
看向相擁的母子,還有餘靖禎手裡的靈位,薛慈笑着。他們可以相認了,薛氏默默陪伴的二十年,又苦苦等候了八年,終於得償所願。
餘靖禎想把母親接回家去,可薛氏拒絕了。她已經改嫁於陳老爺子,是陳家的人。亦是對陳老爺子的感恩。若不是陳老爺子當年將她接回陳家,她又怎麼可能盼到今天認回兒子。
自得知餘靖禎就是陳靖禎,第一個坐不住的人就是申正鴻。
“這王八蛋,一回來就跟我搶人,以後指不定還會幹出什麼壞事。”
“少爺,那您打算怎麼辦?”
申正鴻想了想,嘿嘿笑道:“東子,吩咐下去,小爺我明天擡着花轎去陳家娶人。”
“不用這麼急吧?”葛東叫苦。
“能不急嗎?”申正鴻瞪過去,“都說銀子要揣口袋裡才安全。這女人,當然也要藏在窩裡才保險啦!”
這句話,不知經過誰的嘴在梅縣傳開了,一時間申正鴻成了一個笑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