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禎無言以對, 任由申正鴻無盡的嘲諷,此刻他的心痛無法比喻。他始不明白,自己一直當成寶貝的薛慈, 原來在她孃的眼裡比不過一個下人。想想這十多年來薛慈的日子, 該是怎樣的水深火熱。
枉他還說跟薛慈一起長大, 可他居然根本不知道薛慈白日在家所受的折磨。
他默默的看向薛慈, 無盡的愧疚和悔恨, 但這些都無法彌補薛慈過去的受到的傷害。
“大少爺,你不需要自責。”
陳靖禎無奈搖搖頭,“阿慈, 我自以爲我真的很瞭解你,可是……”
“你什麼都別說。我知道你心裡的想法。我只想告訴, 我一點都不在乎這些。反而要感謝你和申少爺。是你們讓我免了嫁過去的痛苦。”
“阿慈, 跟我走……”
“住口。”申正鴻三兩步跑過來, 把申正鴻和薛慈分開。“陳靖禎,我告訴你別揹着我勾搭我的女人。小心我把你扔湖裡餵魚。”
“我還怕你不成?”
“行啦你們倆別鬥啦。都一條船上的人非得你死我活不可嗎?”薛慈略憤怒。“我告訴你們, 從現在開始,你們倆誰再挑起戰爭,我就再也理誰。我說到做到。”
嚴肅面孔的薛慈總算把兩個妖怪震住。葛東默默豎拇指。
“陳兄,來來來,咱們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申老弟客氣, 來, 大哥先敬你一杯。”
“呃——好好, 來, 大哥我先幹爲淨?”
……
薛慈搖頭無奈, 葛東吐了一地。
發生這樣的事,薛慈並沒有太擔心陳靖禎和申正鴻。這兩個都是家裡的嫡系獨苗, 回去後頂多被訓一頓。她現在最擔心的是薛氏。難保袁氏不會拿她來出氣。想來想去,她悄悄讓葛東以後幫着留意陳家。
大中午,陳靖禎和申正鴻沒少喝,一罈不夠,又讓葛東去買。薛慈拿了嫁妝的一錠金子給葛東,葛東死不敢收,一溜煙跑了。
薛慈乾脆什麼也不想,一頭扎湖裡暢遊。
夕陽西下,薛慈摸着身上衣服已經乾透。來到婷子裡,此刻申正鴻和陳靖禎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葛東在一旁侍候着。
“葛兄弟,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阿慈姐姐,您可千萬別客氣。有事儘管吩咐。”
薛慈把要買的東西告訴葛東,爾後拿來布匹攤開後分別給兩人蓋上。天黑前葛天買好她要的東西回來。支支唔唔不願意把東西給她。
“葛兄弟,怎麼了?”
“阿慈姐姐,我這想了一路,總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打算……”
薛慈搖頭,不讓葛東再說下去,接過紙筆後坐到亭子另一角。這一夜她儘管閉着眼睛,但每一刻都是清醒的。
任由記憶翻了一夜,她默默流淚。十八年的奴僕人生,讓她鍛鍊了堅強的鬥志。目前唯一讓她安慰的是,巴不得她死的袁氏和陳玉芳,還有文秀敏,她們都別想得到想要的一切。
到這一步,袁氏計劃落空。陳玉芳想嫁而不得,受盡嘲笑。文秀敏算計但仍然被陳靖禎拒之門外。她應該高興,爲自己的勝利而高興。可是看到爛醉如泥的兩個男人,她哪裡又高興得起來。
陳靖禎會這樣確實在她的預料之中。她預料不到的是申正鴻。沒想到她竟是個如此肯付出的人,認定的人可以爲其傾盡所有。
但願從今以後,三個人都能有全新的開始,以及命運。
天大亮,又是陽光明媚的新一天。陳靖禎首先醒來,頭仍有些昏沉沉。四下看不到薛慈,叫了幾聲,把申正鴻叫醒了。
葛東坐從小橋上走出來,神色暗沉。
“兩位大少爺,別找了。阿慈姐姐已經走了。”他乖乖遞上兩封信,不去看兩人吃驚的樣子,而是回頭看向路的遠方。
薛慈真的捨得走,連他都很意外。
兩人拿着信,越看越心驚,最後都呆呆的看向對方,同病相憐的搖搖頭。
“阿慈爲什麼要走?爲什麼?”
“我也不相信。她居然不告而別?”
兩個男人開始發瘋一樣的到處找人,快把整片湖都翻過來,總是希望薛慈只是跟他們開玩笑。可是事實是薛慈真的不見了。
他們離開東湖,在梅縣四下尋找,逢人就問,可是給他們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陳靖禎跑回陳家,他知道薛慈最放不下的人是薛氏。一進門就衝去後院。身後跟着申正鴻,同樣火急火燎,深怕慢了一步薛慈就會被陳靖禎搶走。
薛氏吃驚極了,申正鴻和陳靖禎不斷問她薛慈有沒有回來過。她每次搖頭都看到兩人的目光又暗淡了一些。
不多時,袁氏帶着多名家丁趕來偏院,截住陳靖禎和申正鴻。不肖她開口,陳靖禎就先承認了是他和申正鴻一起劫走薛慈的事。氣得袁氏當場就甩了陳靖禎一個耳光。
薛氏想上前勸,但忍住了。看向袁氏時目光裡浮現更多的恨意。
陳靖禎來了一次大暴發,替薛慈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打抱不平,指責母親諸多苛刻,亦責任妹妹玉芳囂張跋扈,行爲可恨。最後表明態度,今生非薛慈不娶。
然而他的暴發並沒有得到什麼,反而被袁氏責罰,先施一頓家法,爾後把他扔進祠堂。但他的行爲已經證明了他的決心。
申正鴻也好不到哪裡去。申家爲了表示對陳家的歉意,免費做了一單生意。還把申正鴻關起來,誰都不能見。
最後的結果是袁氏一病不起,申陳兩家關係尷尬,陳玉芳婚事無限期遲。
陳玉芳氣得不行,去到薛慈的房間砸壞了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還罵個不停。爾後跑去找文秀敏。想說動文秀敏找她父親以縣衙名義追捕薛慈。文秀敏當然不能同意。因爲整件事情上薛慈是被劫去的那一方,屬於受害者。
不過薛慈失蹤,文秀敏知道這是一個機會。於是帶上些補品隨陳玉芳來看望陳靖禎。
淡淡的陽光照進窗子,在地上畫出一個斜斜的方形。
門打開,陳靖禎像是沒有聽到,趴在牀上睜大眼無神的望着牀頭。
“哥哥,文姐姐來看你了!”陳玉芳平時故然囂張,但她知道這個時候說話不能衝着哥哥,否則自己遭殃。
陳靖禎沒有任何迴應,一動不動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
陳玉芳想上前,被文秀敏叫住,示意不要再打擾他。兩人就此離去。
萬萬沒有想到,薛慈的離去對陳靖禎的打擊這麼大。文秀敏再大的自信心也有些猶豫不定。一個男人心裡裝着一個女人,那顆心已經不會再屬於另外一個女人。不過就算是再艱難,她也不打算放棄這個好機會。她已經做好了剩虛而入的準備。
袁氏病歪歪的靠在牀頭,千萬次拜找文秀敏一定要經常來看陳靖禎。說到最後乾脆讓文秀敏住到家裡來。而爲了自己,文秀敏嘴上推遲,但被陳玉芳激了一把,這事就順理成章。
一連兩天,文秀敏早中晚三餐親自端去陳靖禎,沒有一次順利。陳靖禎依舊呆呆的趴在牀上。就算是說幾句話,也指名道姓只要檀香侍侯。
文秀敏遭遇打擊,但她並沒有生氣。倒是這兩日陳玉芳對下人呼呼喝喝,她看了幾場熱鬧。她幾次路過去偏院的路,都會好奇的望過去幾眼。薛慈就算不在,但對她的威脅也絲毫不減。還有那個足不出偏院的薛氏,她倒是真的想見上一見。
直到三天後,陳靖禎能下牀了,人也總算有了點反應。但依然指定除了檀香不再需要任何人侍候。
文秀敏再次被擋在門外,聽到裡面陳靖禎反反覆覆問着一句話。
“檀香,你跟阿慈最好,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裡?”
這個隱形的威脅,讓文秀敏感覺到了更深的恐懼。包括檀香。
隔日,袁氏發話,讓檀香領了月銀離開陳家。
陳玉芳顯擺似的,坐在文秀敏面前,取了她果盤裡的水果不客氣的吃。
“你的障礙我可是一點一點的清除,我的事你也要上點心才行。”
文秀敏將果盤推離自己,不再吃。“放心吧,我待會兒就回去找我爹。”
沒過兩天,申家突然被官府查倉庫,說接到舉報申家的倉庫裡很可能藏有朝庭要犯。可是官兵搜了老天毛也沒發現一根。
申老爺把責任怪到兒子身上,發了一通火。申夫人倒是明事兒,大膽猜想是因爲和陳家的關係下降,而且申正鴻毀了與陳家的婚,遇到這樣的事或許只是個開始。
申家後院,一間單獨的小倉庫裡,大門緊閉,唯有一個小窗,通風通陽。
此刻那個小窗上,露出一個人頭,臉龐青瘦,雙眼無助的望着天邊。就像被判了一輩子蹲大牢的犯人一樣,充滿了迷惑和無望。
遠處,焦急的腳步聲傳來,還有葛東的聲音。
“大少爺,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先前近似絕望的申正鴻突然像是枯春逢那般活了過來。
“有阿慈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