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美酒一罈, 小菜幾盤,大碗三個,偌大的包廂裡卻只有申正鴻一人。他顧自喝了一杯嚐鮮。
“酒好, 點子好。這一次我要攪得梅縣天翻地覆。”
敲門聲傳來, 他端坐好後, 葛東出現, 身後跟着一臉黑的陳靖禎。
“你找我到底什麼事?”陳靖禎連門都沒進, 站在門口直接發話。
申正鴻也不是沒脾氣,不過一切爲了薛慈他忍了。
“自然是一件天大的事。”
“有屁就放!”
“飯吃不下沒屁放。不過有話,不知道你要不要聽?”
氣氛很僵, 連葛東都抓頭要遁走,被主子瞪了一眼才硬着頭皮站在原地不動。
陳靖禎這才進門, 掃過一眼桌子上的美酒佳餚, 冷哼一聲。
“申大少果然心情好, 不管在任何時候都能胃口大開。”
申正鴻不希望兩個人的誤會再加深下去,收了脾氣。臉色也變得頗爲凝重。他已經想好了爲了薛慈, 這個頭他來低。
“這是一碗示好酒,希望陳兄喝了。”
“不必了,我還是希望以後不要看到你。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申正鴻想罵娘,自己都主動求和這陳靖禎反而給臉子, 這什麼態度?非得兩人大呼大喝的對話, 才能把話說下去。
“我說姓陳請的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 以後薛慈嫁給了我你可別哭爹喊娘。”
這一句話果然湊效果, 引得陳靖禎立刻回頭。不過並沒有給他好臉色, 反而添上了幾分怒意,瞪着目光望過來。
“申正鴻, 你最好別打阿慈的主意,否則我讓你好看。”
“我去你大爺。”申正鴻把碗砸到地上。“小爺我好好跟你示好你愛搭不理。小爺我脾氣一上來,你他孃的回頭就是一頓威脅。小爺我算是明白啦,你就是一屬牛的,不抽不走。”
“你他孃的罵誰呢?”陳靖禎衝過,砸了另一個碗。“本少爺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要我說你他孃的也是屬牛的,找打。”
兩個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吵得面紅耳赤。眼看就要打起來。葛東上前攔在兩人中間,被陳靖禎一手拉開扔邊上去。
“媽的,你們兩個都是牛。”葛東抱怨一句,上前拿走一碟小菜,蹲牆角去了。
申正鴻和陳靖禎還在對峙,空氣凝結,危險一觸及發。
葛東大口吃肉,“你倆就鬥吧。事還沒辦成,明天就等着腸子悔青,雙雙跳湖溺死去。”
他輕飄飄的掃過一眼,適時閉嘴。
明天就是薛慈出嫁的日子,申正鴻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擱下去。他和陳靖禎爲了薛慈必定是水火不容。但眼前不是意氣用事之時。
他主動退一步,“陳兄,借我五十兩銀子。”
對方突然緩和,開口借錢。實在出乎意料。陳靖禎皺眉,不明白申正鴻的意思,他今天再次的退讓似乎隱藏了什麼事?
“申正鴻,你約我來到底是什麼事?”
“想起來要問啦?”申正鴻輕哼,催葛東去拿兩個大碗來。
“你快說,一開口就問我借錢,你到底要幹什麼?”
申正鴻擡頭看他,“搶新娘。”
陳靖禎鄙視的目光投過去,“我就知道你不幹好事,竟做些齷齪勾當。想讓我做你的幫兇,沒門兒。”
“小爺我從小到大沒幹過齷齪勾當,但這一次,小爺我豁出去了。別怪我不提醒你,這銀子你若是不借,日後再敢打薛慈的主意,我就是拼死也要跟你鬥到底。”
“你少嚇唬我。”陳靖禎低吼,“也希望你自重,別什麼事都帶上阿慈,毀了阿慈的清譽我纔是拼死也要跟你鬥到底。”
申正鴻怔了一下,放下筷子。小聲問道:“陳兄,感情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同時,陳靖禎也感覺到不對勁。他和申正鴻之間只會因爲薛慈而起衝突,所以申正鴻借銀子必然也會跟薛慈有關。難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你把話說清楚。”
申正鴻一臉失望,“看來你真不知道。不過現在告訴你還來得及。”
“那你還磨蹭什麼?”陳靖禎收了幾分怒意,往嘴裡塞了幾口。
“薛慈明天出嫁。”
“你才明天出嫁!”口裡的肉咽不下,陳靖禎瞪大眼睛看申正鴻,看對他點頭神色很認真,不禁吃驚,“你哪來的消息?怎麼可能?”
“別管我哪來的消息。小爺我今天約你來就是想邀你幹一翻驚天動地的大事,你敢的話我們就接着談。要是不敢,在門在那兒,不送。”
陳靖還是不信,他在陳家都沒有聽到薛慈明天出嫁的消息,這申正鴻保不齊在逗他。可轉念一想,申正鴻怎麼無賴也看得出他對薛慈上真心,萬萬不會拿薛慈的事來開玩笑。
“申正鴻,你把事情說清楚。”
這個時候,申正鴻沒有再廢話,把事情說了一遍。不過卻隱去了那封信的事。背信那個寫信的人不肯讓人知道,他得了消息自然也不能透露。且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他在陳家查不到任何消息,只能賭一次。
“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別告訴我你又一次翻牆進我家偷聽了。”
“喂喂喂,我申正鴻不是小偷小摸之人。”申正鴻撇撇嘴,“不過這事是真是假還不能確定。但是我已經決定,無論是真是假,我都要做好萬全準備。誰膽敢動我的女人,我他孃的乾死他。”
“把最後那句話吞回去,切記,阿慈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葛東拿碗進門,看到兩位大少爺差點又幹上架,下意識躲開。申正鴻意識到氣氛走勢不對,倒滿酒。
“廢話不多說。陳靖禎,你直說吧要不要跟我幹上一票?半路搶劫新娘,痛痛快快的把梅縣攪得翻天覆地。”
陳靖禎想也沒想,拿起酒碗。
“爲了阿慈,拼了。”
申正鴻雙眼一亮,“敢說這樣的話纔像個男人。小爺我看着你文文弱弱……”
“少他娘說廢說。”
這話飛過來,就像一隻蒼蠅飛進申正鴻的嘴裡,鬱悶至極。
悶完一碗酒,兩個男人協議暫時放下爭鬥,一切以薛慈爲重。陳靖禎出五十兩銀子,並負責落實消息的確準度。申正鴻負責找幫手,明天大鬧梅縣。
兩人商量已訂,再幹一碗酒,算是真正達成共識。
“我的天,終於盼來和平共處時,但願以後也不會再打得鼻青臉腫。”葛東嘀咕。
當天晚上,陳靖禎趁夜深人入睡後再次爬窗進到薛慈房中。已入睡的薛慈還以爲遭賊,幾乎大叫。
待燭光點亮,看到陳靖禎瘦了一圈的模樣,纔想起他們已經幾日不見。
“阿慈,我想你!”
薛慈默默低頭,沒有接話,內心產生更深的歉意。從小到大,陳靖禎護着她包容她照顧她,她的報復不該讓他跟着受累。可是,避免不了。
她實不想傷害他,這個愛到到掏心掏肺的男人。她今生或許註定要辜負他。
“靖禎,你來找我有事嗎?”
陳靖禎得不到迴應,握住薛慈的雙肩,迫使她擡頭看他。
“你是不是打算放棄我。是不是?”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這麼說是真的?”陳靖禎苦笑一聲。“我爹孃秘密安排你明天出嫁,是不是?”
薛慈嚇了一跳,但不願承認。轉過頭說了句不是。
“既然不是,那這個是什麼意思?”
一枚黃澄澄的戒子出現在陳靖禎的手上,他剋制的悲傷正透過他的雙眼一點點釋放。
“阿慈,我們說好的不放棄。你怎麼可以把它還給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靖禎。我也是沒有辦法。我明天……。”薛慈索性不再隱瞞。“天黑的時候,大奶奶親自叫我過去,跟我說明天我必須出嫁,而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就知道,我們誰都反抗不了。所以我才特意讓檀香幫我把這個東西還回去給我。我不想帶着你的痛出嫁,不想讓我後半輩子生在回憶和悲傷裡。”
“所以你也不打算告訴我,你認命了,覺得還給了我你就可以放心的出嫁。可是阿慈,嫁給一個那樣的人,你甘心嗎?”
“薛慈一出生被爹孃拋棄,是個苦命的女人。這一輩子老天爺也不會讓我嚐到幸福的滋味。大少爺,你也別再執着啦好嗎?老爺病了,聽說很重,我實在是不想再掙扎啦,不想了。”
命運讓她成爲孤兒,又成爲別人的養女,恩苦並存。若是前世,她恐怕不死,她恐怕真的會弱弱的過一生。或是今時不同往日,這一輩子,她的命運由不得別人來定。
此刻陳靖禎的表現足以證明明天的婚事他不會撒手。這樣就夠啦!只要這婚成不了,就代表她離出頭的日子不遠了。
她已經提前幻想過那些人發瘋的樣子,報復的快感已經提前到來。
“阿慈,我不認命。死也不認命。”
陳靖禎離去前留下這一句話。薛慈抹着眼角的眼淚站在窗子,一直到他消息不見,她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靖禎,一開始我也希望能跟你有個美好的未來。可是隨後越來越多的事讓我已經不由自主。我對你的愧疚將會伴隨我的一生,如此,我便不能再跟你守着誓言。”
她更想說的是,她現在是一個只爲報復而存活的女人,愛情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明天,讓一切都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