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泣血(上)

函浪小汀,船塢前。

少女立於易閒身旁,已經守候許久,她看着已成一片廢墟的函浪小汀,心中莫名有些悲涼。

“咳。”

就在其思索之際,躺在地上的易閒猛地咳了起來,嘔了出數口發黑的淤血。

少女見狀,忙蹲下身子,扶住易閒,使其半坐在地,不停地拍着他的脊背。

又嘔出數口淤血,易閒以手扶額,使勁晃了晃腦袋,氣息雖已穩定,但仍有些無力。

“我,我這是到了哪裡?”

少女聞言,掃了已成廢墟的函浪小汀一眼,秀眉一蹙,忙從懷中拿出兩根銀針,刺入易閒額頭兩側。

易閒忽覺額上一痛,連忙睜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心下大驚,胡亂掙扎起來,說:“你是誰?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少女心中一驚,忙拍着易閒後背,說:“我,我叫韓嬌,我們在花燈大會上曾見過一眼,還一起對抗過那髒東西,你忘了麼?”

易閒聞言,漸漸冷靜下來,聲音卻還是有些顫抖,說:“姑娘,我到底怎麼了?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韓嬌輕撫着易閒的後背,聲音放柔,輕了許多,說:“你現在眼睛受了點傷,我用銀針將你雙眼的經脈暫時封住了,待到傷好,自會重新看見東西。”

“哦,哦。”易閒鬆了口氣,鼻翼微動,卻嗅到一股子焦味,忙問,“怎麼有一股子焦味,是哪裡着火了嗎?這味兒好像還挺大的。”

韓嬌愣了一會兒,眼珠急轉,忙說:“沒,沒事兒。有一間屋子着火了,鄉親們正提着水救火呢,別怕別怕,不會燒着咱們的。”

易閒有些不敢相信,一時沒有回話,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雙耳上,卻是沒有聽見一丁點兒腳步與嘈雜,心中疑惑,忙問小嬰:“小嬰,韓姑娘說鄉親們在救火,怎麼我一點兒聲音都沒聽見?”

小嬰坐在葫蘆裡,在易閒到達這兒時,便已將函浪小汀看了個清楚。但它的想法易閒都能知曉,想要撒謊卻是不易,只好閉口不言,裝作沉睡。

易閒沒聽見小嬰的迴應,也不着急,畢竟他們纔剛從靈禹宗逃出來,小嬰累得睡着亦是情理之中,只好將這話重新問了一遍。

韓嬌聽易閒這麼一問,尷尬地笑了幾聲,一邊責怪着自己,一邊又圓着謊:“哦,哦……我忘了告訴你,你的耳朵也受了點傷,可能會影響到你的聽力。不過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用不了幾天便會痊癒的。”

易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再次發問,說:“那,那我老爹去哪了?韓姑娘,你能不能幫我問問。”

“哦,好。”韓嬌愣了愣,環顧四周,頗爲無奈,只好先把易閒輕放在地上,而後猛踏幾步,又放輕幾步,最後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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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聲音故意壓低,朝着空氣說:“這位大叔,您,您知道這小子的老爹在哪兒嗎?”

問完之後,韓嬌點頭連應,連說了幾個‘好’,再以同樣的方式,腳步由輕變重,最後停了下來。

她扶起易閒,在他耳邊說道:“那位大叔說,你爹爹出海打漁了,可能要明兒才能回來。”

“明兒?”易閒偏了偏腦袋,突覺鼻子一酸,但還是強作歡笑,說,“好,謝謝韓姑娘了。”

“沒事。”韓嬌搖了搖頭,說,“你能試着站起來嗎?咱們老待在這也不是事,還是去尋個屋子吧。”

“嗯,我試試。”易閒點了點頭,以手肘撐地,在韓嬌的攙扶下慢慢地站了起來。

在韓嬌的攙扶下,易閒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也走得比較平穩,一步步地往汀裡走去。

兩人走了許久,韓嬌終於看見了一座還未被燒盡的屋子,她先讓易閒站在原地,自己跑了進去。

“啊!”

屋內傳出一聲尖叫,易閒身子一抖,雙手在身前胡亂抓着,忙問:“韓姑娘你怎麼了?”

韓嬌站在屋門前,看着屋內那具已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忙捂住嘴,說:“沒,沒事,是一隻老鼠。”

說罷,韓嬌偏過腦袋,不敢再看這具屍體,忙扯出一個燒得只剩一半的草蓆,鋪在易閒身旁。

“我,我給你找了個草蓆,你先在草蓆上躺着吧,待你傷愈再說。”

“呃?”易閒愣了愣,滿腹疑竇,卻沒有問出口,照韓嬌說的躺了下去。

韓嬌舒了口氣,往易閒嘴裡塞了粒丹藥,說:“這粒丹藥對你的傷勢有益,吃完可能會很困,你先好好睡上一覺吧。”

易閒點了點頭,嗅着依舊濃郁的焦味,別過腦袋,卻是滑落一滴淚水。

睏意襲來,易閒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見易閒已經進入夢鄉,韓嬌待在此地,不敢亂走,卻在心裡不停地嘀咕着:“若這小子傷愈之後發現我騙了他,該怎麼辦?師父也是的,非得留我一個人在這,還好屠殺此地的那人沒見着我,唉。”

就在韓嬌兀自腹誹之際,其上空突然劃過一道血色流光,下一刻,韓百屠便已出現在韓嬌身前。

“哇!”韓嬌嚇得一抖,忙後退幾步,待其定睛一看,便發現來人正是其師,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說,“師父,您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現都這麼突然?嬌兒可還年輕得很,不想這麼早就被您嚇死呀。”

韓百屠瞥了韓嬌一眼,沒有說什麼,倒是把目光移到了昏睡的易閒身上。

他臉色一板,看着韓嬌,說:“他怎麼會在這?”

韓嬌吐了吐舌頭,擺手搖頭:“我也不知道,剛纔我在船塢那邊等您,您沒等到,倒是等到了他。”

韓百屠輕嗤一聲,揮了揮袍袖,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搭在易閒的脈搏上。

“你給他吃過藥了?”

韓嬌站在一旁,見韓百屠詢問,老實地點了點頭:“他,他曾救過我,我不想欠他人情……”

“好了好了。”韓百屠直起身來,不耐煩地瞪了韓嬌一眼,“我又沒怪你,你這麼急着解釋作甚?莫非你喜歡上這小子了?”

“呀?”韓嬌杏目圓睜,雙手叉腰,腮幫子氣得鼓鼓的,忙搖腦袋,“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您覺得您徒兒的眼光就這麼差麼?”

韓百屠又是輕嗤一聲,沒再理會韓嬌,捏了捏右手食指上的血玉扳指。

血光一閃,魂戾憑空出現在韓嬌身前,它剛一出來,巨大的狼頭便撞在屋門之上,疼得它忙縮回了頭,輕輕‘嗚’了一聲。

韓嬌先是被嚇了嚇,而後‘噗嗤’一笑,忙摟住魂戾的小腿:“魂戾呀魂戾,你終於回來了,我可有很多年沒見你了呢,你在那鬼地方過得好麼?”

魂戾垂下腦袋,輕輕地舔舐着韓嬌的臉頰,兩眼微眯,很是享受的樣子。

“嘿!”見魂戾沒有回答,韓嬌猛地拍了拍魂戾的小腿,仰頭看着它,說,“我問你問題呢,你怎麼不回答我?”

魂戾一愣,耷拉在外的舌頭猛地收回嘴中,倒是濺了韓嬌一身口水。

還未等它開口,韓嬌便已怒不可遏,雙手捏作拳狀,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好了好了。”韓百屠連忙開口,打斷了韓嬌與魂戾的玩鬧之心,說,“你們倆去替我巡視四周,我要好好探察一番這小子體內的秘密。”

“哦。”

韓嬌應了一聲,看了魂戾一眼。

魂戾也很自覺,忙趴下身子,韓嬌則順勢爬了上去,坐在魂戾的背上。

魂戾長嚎一聲,撒開丫子,往船塢跑去。

“笨蛋!跑慢一點!”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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