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回故

函浪小汀。

烏雲綿延萬里,陽光不透,蔽日難尋,未至船塢,便已見汀中升起陣陣黑煙,火芒閃爍,炎蛇四走。

血,染紅汀中街道,腥紅之色盡入眼簾,饒是徐徐海風,亦是吹不走這濃郁刺鼻的血腥味。

屍橫遍野,老鴉嗚啼,以前那個安靜祥和的小汀已經不復存在,徒留滿地血腥與這一片廢墟。

汀中小屋在炎蛇的肆虐下,紛紛倒塌,濺起滿地灰塵。唯有船塢,未受波及。

漁船列於塢前,鱗次櫛比,卻無生息,徒留死寂。

一少女立於塢前,瞥了海面一眼,而後轉過身子,看着已成廢墟的小汀。

她以赤裳爲袍,紅衫裹身,玲瓏身段凹凸有致。此刻,她雙手抱於胸前,連連搖頭。

“唉,本姑娘才離開沒幾日,這兒便已成了這般模樣,不知道那小子活沒活着,本姑娘還欠他一個恩情沒還呢。”

“要不是火勢太過兇猛,本姑娘還真想進去找找,現在看來,倒是不可能咯。”

“咚——”

一聲悶響,傳入少女耳中。她轉過身子,循聲看去,見着了發出聲響的小船。

少女面色一滯,喚出一尊古樸小鼎,朝小船慢慢靠近。

“這小船應當是剛到的,先前本姑娘可沒見過。”

蓮步慎移,玉手微緊,她此刻的樣子,倒是像極了一隻警惕的小狐狸。

移至船前,她看見了船上之人,正是她嘴中所說的‘那小子’。

她心裡一鬆,舒了口氣,忙收起小鼎,三步當作兩步,跑上了小船。

她跑至易閒身前,搖了搖他的肩膀,又伸出手來,先探他頸脈,見有呼吸,便往下移,搭在了他的脈搏上。

“好在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些輕微的內傷,稍加調理便能痊癒。”

她鬆了口氣,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讓易閒的手搭在她肩上,咬牙使勁,拖扛並用。

片刻之後,她終將易閒拖至船塢之前,忙從懷中拿出一粒藥丸,塞入了易閒口中。

而後,她伸出雙手,平放於易閒胸前,體內靈力涌出,替其梳理着體內紊亂的靈息。

…………

靈禹宗,正殿。

靈瀟坐於主座,雙眸微閉,臉色悲慟。浮休坐於一旁,咬牙切齒,雙拳緊攥。

靈風、靈一跪於殿中,垂首心驚,默然不語。

“砰——”

掌風乍起,地面崩裂,濺起塵灰。

靈瀟猛然起身,雙眸圓瞪,周身寒意迸出,殿內氣溫驟降。

她看着靈風,雙手緊攥,已是氣極而抖。

“靈風!”

未待靈瀟把話說完,靈風搶過話頭,忙說:“弟子無能,只誅百里筱櫻,讓易閒逃了。”

靈瀟聞言,心中怒意並未發作,重新坐了回去,點了點頭,說:“也罷,既然讓易閒逃了,就先別追究這件事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喚你。”

“是。”

靈風心中詫異,卻也不敢多說,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下跪之人,唯剩靈一。靈瀟閉上雙眸,閉口不言。

浮休見狀,心中已有分寸,忙起身來,說:靈一,我吩咐你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靈一擡頭,看着浮休,說:“已經妥當,函浪小汀已無活口。”

“那……”

“弟子誅殺他們之時,並未使用宗門招式,乃聚靈成筆,貫穿其眉心,手法與韓老怪相差無幾。”

“行。那你先退下吧,我與宗主還有要事相談。”

“是。”

待到靈一走後,殿內只餘靈瀟、浮休。見已無外人,靈瀟也不再藏掖,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韓百屠已說易閒與他無關,我們現在已經鑄成大錯,就不必趕盡殺絕了吧?”

浮休聞言,搖了搖頭,說:“師姐此言差矣。既然咱們已經錯了,現在回頭也已來不及了,還不如斬草除根,免得埋下對宗門不利的禍根。”

“再說了,百草師兄之死也與易閒脫不了干係。”

靈瀟一愣,看着浮休,眉間盡是不解,說:“此話怎講?百草不是被血宗細作所殺麼?”

浮休嘴角輕挑,笑了笑,說:“非也。若非易閒,咱們三人也不會在剝靈臺一戰,正是因爲這一戰,讓百草師兄重傷,以致讓他死於細作之手。師姐,你好生想想,若百草師兄沒有重傷,那細作又怎會有刺殺百草師兄的機會呢?”

靈瀟聞言,竟覺有理,點了點頭,說:“繼續說下去。”

“咱們雖誤會過易閒,但易閒也的確違反過門規。誤會在前,偷學在後,於情於理,咱們都不應該放過他。”浮休頓了頓,繼續說,“更何況百草師兄亦是因他而死,若咱們不給百草師兄討個公道,便會使宗門名聲盡毀,亦是對不住列爲先祖。”

“那……”靈瀟愣了愣,說,“我再喚靈風回來,囑他去誅殺易閒?”

“師姐莫急。”浮休搖了搖頭,轉過身子,背對着靈瀟,說,“我知曉師姐一心想光復宗門,重現宗門昔日的輝煌。而且,媚延堂曾與我宗結下不少樑子,更何況咱們共屬一州,早晚會兵戎相見,不如就藉此機會,借易閒之手磨去媚延堂銳氣,你看如何?”

“你的意思是?”靈瀟不解,看着浮休的背影。

“憑易閒的性子,雖會一時衝動,但若他冷靜下來,定會看出端倪。”浮休仍是背對着靈瀟,雙手負於身後,說,“易容丹乃媚延堂所煉,而且你手上還執有一粒易容丹,咱們只需利用這粒易容丹,易容成易閒最信之人,將易容丹的線索告知其即可。”

“只要此計成功,咱們便可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靈瀟眸光一閃,心中雖有愧疚,但此刻也被浮休之言矇蔽過去。

她從懷中取出最後一粒易容丹,交予浮休手上,說:“那好,此事便由你全權處理,只要是爲了宗門,是非亦可日後再議。”

浮休接過易容丹,嘴角輕挑,說:“好,承蒙師姐信任,浮休定不負你所託。”

…………

靈禹宗,百草廬,何源屋。

何源獨坐屋內,神色憂鬱,他不敢閉上眼睛,每當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裡總會浮現出百草的死狀。

這般痛苦的回憶,他想忘記,卻又不能忘記。他的心裡,自百草死後,時刻緊繃,未敢有絲毫放鬆。

他總覺得這裡已經不再是一處安身之所,倒是充滿殺機,寸步難行。

‘砰——’

何源出神之際,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他也因此回過神來,呆呆地看着兩名執劍堂的弟子。

“師兄,你們……”

未待何源說完,兩名弟子便已出手。他們在何源詫異的目光下,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令他無法動彈。

“宗主有令,將你囚至錮靈洞。”

說罷,兩名弟子一人一邊,將何源生生扛起,往錮靈洞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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