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
老者以一敵二,僵持許久,仍是不落下風。他的額頭雖已見些汗珠,但神色卻是如常。
靈瀟、浮休與之相比,顯得稚嫩許多,他們的臉色已有些蒼白,掌臂亦是輕輕顫抖,顯然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喝!”
老者怒喝一聲,渾身靈力盡附兩掌之上,血氣翻涌,爆出氣浪!
“砰——”
靈瀟、浮休心中大驚,駭然收掌,借力暴退。直退出數丈,二人才漸漸穩住身子,嘴角溢出鮮血。
老者輕笑,收掌負於身後,未退絲毫。
“這麼多年過去,你們怎的還是這般不中用?當年的魄力都哪去了?”
“咳。”靈瀟嬌軀輕晃,輕撫心口,嘔出一口鮮血。她擡起頭來,看着老者,目眥欲裂,“韓百屠……今日我等技不如人,要殺要剮盡隨你意!”
“師姐。”浮休穩住身子,雙手緊攥,亦是恨得咬牙切齒,“莫要跟他廢話,咱們即便是死,也決不讓他討了好去!”
“呵。”韓百屠輕嗤一聲,雙眸微閉,說,“今日老夫高興,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說,那小子在哪?”
靈瀟一愣,不知韓百屠話中何意,說:“誰?”
“那個被我刻下印記的小子。”
靈瀟的腦中,閃過易閒的影子,心中微驚,卻不表露於色,說:“他不是你的人麼?我們又怎會知道?”
“我的人?”韓百屠笑了笑,臉上帶着些戲謔,“老夫怎會用個連修爲都沒有的毛頭小子?”
“莫要犟了,快告訴老夫那小子現在在哪,不然你這些廢物弟子們,可就會沒命了。”
靈瀟聞言,環首四顧,卻仍是咬牙,不肯說出易閒的下落,只在心中暗道,懊悔不已:“唉……那小子竟與韓百屠毫無瓜葛。我已將他害至這般地步,不能再讓他遭到韓百屠的毒手了。”
見靈瀟並未答話,韓百屠怒從心起,隨手抓起了一名靈禹宗弟子,扼其咽喉,眼神冷峻,說:“你當真不說?”
靈瀟咬牙,眸中雖顯不忍,卻仍是沒有透漏半個字。
“你!”
“住手!我知道那小子的下落。”
力道撤回,韓百屠看着浮休,將靈禹宗的弟子摔落在地。
“噢?那你說吧。”
“師弟,你……”靈瀟大驚,想要阻止,卻力不從心。
浮休咳出一口鮮血,伸出手指,指着採藥小徑的方向,說:“他往那兒逃了,你若想找他,便去追吧。”
…………
採藥小徑。
易閒扶着臉色愈漸蒼白的百里筱櫻,轉了個彎,踩着青草,往近在遲尺的小船跑去。
“你撐住,就快要到了,只要我們甩掉了靈風,就會安全了。”
百里筱櫻點了點頭,櫻脣已無絲毫血色,氣息亦是愈漸微弱。
“若,若是靈風追了上來……我,我去擋住他,你,你有多快,跑多快。再也不要回來了。”
易閒心中大驚,腳步未停,連連搖頭:“不會的,靈風不會追上來的。他肯定以爲我們原路返回了,不會想到我們會另闢蹊徑的。”
百里筱櫻搖頭輕笑,說:“靈風,靈風沒有那麼蠢。我們這一路走來,留下太多蹤跡了……瞞不了他多久的。”
易閒越來越急,雙腿雖有些不穩,但仍是逐漸加快步子,船隻已經近在眼前,只要往前多走幾步,便能登上去了!
一步,兩步……
“砰——”
易閒只覺腰間一痛,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飛了過去,他驚呼一聲,不顧腰間痛楚,轉頭看向百里筱櫻。
“師姐!”
百里筱櫻的青絲已經散亂,她看着飛向小船的易閒,蒼白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中帶着些欣慰,更多的卻是不捨。
兩行清淚,悄然滑落,她櫻脣微動,鶯鶯之語繞於耳旁。
“有多遠走多遠,別再回來了。”
“砰——”
易閒愕然,卻是恰好摔在船上,他連忙起身,想要跑下小船,卻見一道劍氣凌空襲來,斬斷了捆住小船的木繩,令小船順流而動。
百里筱櫻做完這一切,蒼白的俏臉上已有解脫之色,她手執靈劍,不顧重傷之軀,轉身擋在趕來的靈風面前。
靈風見狀,氣極而笑,說:“百里師妹,你這麼做,值得麼?”
百里筱櫻亦是淺笑,手中靈劍挽出幾朵劍花,說:“左右都是死,與其兩個都死,不如只死我一個。”
“哼。”靈風冷哼一聲,面色陰冷,“好魄力。”
說罷。他喚出疏影,故技重施。但眸中與之前相比,卻是殺意更甚。
劍影交織,疏密無常!劍氣四溢,若隱若現!
“砰——”
“砰砰——”
三聲巨響,周身樹木盡皆齊根而斷,花草枝葉,亦是被這劍氣震作齏粉。
易閒站在小船之上,見此情形,怒氣攻心,不顧四周皆是海水,縱身而躍,只想去救百里筱櫻。
小嬰一驚,忙調出葫中靈力,將還未落入海中的易閒重新拉回船上,而後心裡一狠,以靈力擊在了易閒脖頸處,使其昏厥過去。
“望您原諒,小嬰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您去送死。”
陰雲密佈,電行雷走,本應是下雨的天氣,卻是隻聞雷聲,不見雨落。
禹海亦是平靜至極,靜得可怕,靜得駭人。
小船順流而行,離這山脈越來越遠,船上之人,昏迷不醒,不知其心悲至何度。
正道、邪道?何爲正,何爲邪?卻道是人心難測,海水難量。
小嬰透過葫蘆,看着海面,竟覺有些陰冷。
它打了個抖,苦笑一番,連連搖頭。
“靈禹宗……呵,還以爲是個好的去處,卻沒想到差點丟了性命。”
“罷了罷了,或許是天意吧。”
想罷。它不再言語,用靈力控制着小船,讓其朝函浪小汀慢慢駛去。
修真世界,弱肉強食。若無庇護,寸步難行。
易閒此番,已與靈禹宗結下極深的樑子。靈禹宗亦不是善男信女,若將此事公諸於世,易閒怕會背個無法洗淨的黑鍋,定會爲正道所不容。
倒是可惜了百里筱櫻與百草,縱已身死,也落不得個好名聲,只會爲正道所唾棄。
此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