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的手指放在夏木晚的肩膀上只是隨意揉捏了兩下,其輕重便已經是恰到好處的合適。本是有意拒絕的夏木晚肩膀一僵,緩緩放鬆,不得不認同這確實是難得的放鬆。一時好奇將寫意的手拉過來仔細端詳。
“纖細秀麗,當得上指如削蔥根這個形容。”沿着手指並掌心撫摸,夏木晚驚訝的發現一個問題,“指節不突出,摸起來異常的柔軟,寫意你這雙手明明是大小姐那種從來不做任何重活的人所擁有的。”這倒是說明了一個事實,“按摩的手法卻如此的熟練,你真的是個孝順的女兒。”
孝順的女兒嗎?蕭然聞言低頭垂眼,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婁寫意聞言擡手放到自己眼前也是仔細看了看:“我從來沒注意到這些呢。也從來沒有人誇讚我的手軟。”將手垂下來,嘻嘻笑出幾分天真,“不過我爹可最是喜歡我給他按摩了。大少奶奶喜歡吧,我在這方面可是最有自信的。”再度將手擡上來。
“若是真的孝順就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好好的活着纔是你應該做的。”不知何時蕭然已經站到婁寫意的身後,雙手緊握她的手擡高,“你若想在我面前傷害到嚴家人,需要再多花些心思才行。”
隨着蕭然的手一抖,從婁寫意的指間赫然掉落一片刀片。也不知道是從哪種尖刀上弄下來的,雪白鋒利的只有刀刃不大的一片,卻足以將人的喉嚨切開。
屋中衆人都看着那片刀片半天回不過來神。半晌紅葛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這丫頭恩怨分明,自己見機夠快,不然自己要是強把她要到手,肯定第一個要死的就是自己。
看着被按在自己面前卻倔強的再也不肯跪下的婁寫意,夏木晚脖子上一片冷寒。一想到那片刀片在方纔那一瞬有可能在自己的脖頸之上一劃而過,本來膽子就不算大的夏木晚瞬間又是一身冷汗。這種後怕的感覺太討厭
“這個刀片,是你用來自我了斷的吧。”
把蕭然禁錮住婁寫意當然知道自己怎樣也無法掙脫。但是聽到夏木晚突然冒出的這句話,不肯放棄掙扎的她瞬間怔愣。心臟重重一沉,她怎麼可能知道
倉促間掩飾着冷冷一笑,婁寫意咬着牙聲音兇狠:“殺父仇人都沒有死掉,你認爲我會自尋短見這麼傻嗎”低下頭瞅準了蕭然的腳就跺下去。
蕭然還當真沒能料到婁寫意會用這麼小孩子的方式,踩他的腳……效果真好
那一下肯定很疼吧,蕭然的臉色都變了。從沒見過他這麼狼狽還要極力掩飾的悲慘樣,夏木晚實在忍不住笑只能連忙擡袖掩口:“咳。寫意你既然說不是,可不可以將頭擡起來直看着我。這麼躲躲閃閃的我會認爲我猜對了。”
婁寫意的性子最是受不得激將法,迅速擡頭極力的瞪大眼睛。
性情還是蠻天真的。夏木晚想了想,嘆口氣開口:“如果不是,那我可真是要頭疼了。”將頭轉開似乎在自言自語,“你的父親是在你被賣進青樓之後纔來扇莊搗亂被人失手推入河中致死。在你來到嚴家之前肯定不知道你的父親已經落入河中淹死的消息。這麼說來,肯定是有人在接你之時告訴了你什麼。這把刀片自然也是他給你的了。”伸出手挨個數,“我讓劉掌櫃去給你贖身,這之間自然只有劉掌櫃和蕭管家接觸過你。給你這個刀片並對你說將你父親逼死的人,自然也只有劉掌櫃……”
迅疾轉頭,夏木晚對着蕭然陰沉一笑:“蕭管家,竟然還有你的份。”
婁寫意聽得一愣,隨即脣角微勾隱秘一笑。竟然將救了她的蕭管家也懷疑在其中,這個叫做夏木晚的人疑心病可真重。更加大聲的掙扎着嘶吼:“你不用管是誰告訴我的你這個毒婦你將我爹活生生逼死,只要有良知的人都會告訴我這裡面根本就不關劉掌櫃和蕭管傢什麼事我要殺你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這次夏木晚終於忍不住的噗嗤笑出聲來:“你居然笑了這要多麼老實的人才會聽完我的話這麼乖乖的就笑了”看着婁寫意一臉的驚異,很好心的爲她解釋,“如果是劉掌櫃或者蕭管家爲你提供殺我的工具,匕首什麼的更爲直接吧。這個刀片可不是隨便什麼人一找就可以找到。尤其……”指出重點,“從你的手可以看出,你原來也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他們是怎麼可能知道你善於按摩這個隱私。更加提前能夠爲你準備出如此合手的刺殺工具。”最後下了總結,“只要想想便知道這個刀片絕對是你不堪被賣到青樓而爲自殺準備的。”
這次婁寫意卻極爲快速的反駁回來:“就算你自欺欺人說的有理,那麼之前你所說的。我從青樓裡被劉掌櫃贖身出來,總要有一個人來告訴我我爹的死訊,進而我纔會來刺殺你。”陰狠狠的冷笑,“我爹的死,你是債主,可是有人親自告訴我的,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眼眸微顫,夏木晚微微抿脣。一早就知道有人會按耐不住想要爭奪這份家業,但是現在無憑無據,自己不管怎樣也不能只憑一人之言而左右了計劃。更何況……
“你現在說出口的話你認爲我會相信幾分?”勾起脣笑出得意,絕對不能讓外人看笑話,“我自然之道這些消息時有人告訴你的。但若是我,必然會在青樓裡面讓幾個人將這消息裝作閒聊天說給你聽。想要你知道,能用的方法多了,誰規定必須是主謀走到你面前告訴你這麼傻。所以你現在說什麼我也都是不會相信的,何不省省力氣,大家都安心。”
“你”婁寫意這次是真的無語了,哪裡有人在明知道有人要殺她還這麼平靜到無所謂的。就算是好奇或者算作參考,也應該問上一問纔對。
話都說到這份上,看來自己是留不下這個小姑娘了。夏木晚無奈的單手支頰:“如果我現在說殺死你爹的人絕對不是我,看來你肯定也是不相信的。”對蕭然吩咐道,“給她足夠的銀兩,讓她走吧。”這種好運自己絕對沒有可能領教第二次,還是早放走早好。
“你怕了我了?”不甘心就這麼把自己的仇人放過,婁寫意開始絞盡腦汁要留下來。
夏木晚理所當然的點頭:“怎麼?你覺得我應該將一個無時無刻不想殺我的一個人留在我身邊嗎?我爲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練武功?還是連反應力?觀察力?”攤開手錶示自己的無能,“真對不起,我沒有蕭管家那般好本事,而且我相信我身邊的人都沒有那麼厲害。”
“而且,”夏木晚將態度放端正,極爲嚴肅的將話說清楚,“你爹所犯的錯誤,我沒有義務爲他承擔後果。所謂種瓜得瓜,你爹自己釀的苦酒自己喝。在這件事情上,我並不認爲嚴家任何人有任何錯誤。你聽清楚了嗎。”
聽到這段話婁寫意若是不火冒三丈那她就辜負了之前夏木晚對她的誇讚——孝順女兒。“你說什麼?什麼叫我爹的錯誤我爹究竟做錯了什麼,在他死後你還不放過他,竟然這般的詆譭”拼命的掙扎,手臂快要被捏碎了感覺。可惡這人好大的力氣
雖然將這些話說出來確實比較冷血,但是夏木晚覺得自己絕對沒有說錯。“你爹的死是因爲嚴家沒有收下你爹賣給嚴家的貨物,所以沒有給你爹錢。而沒有錢,你爹就無法還上賭債。賭債還不上,你爹只能將妻女都賣掉。但是就這樣還是欠了賭坊很多錢,你爹不想被賭坊的人打死便來我嚴家扇莊鬧事,推搡爭執的過程中掉落河中不幸頭撞到石頭當場便死亡。”
“而嚴家不收下你爹的貨物,是因爲嚴家對製作扇子的原材料一項管制極爲嚴格。你爹本來就欠下大量賭債,沒有錢收上來上好的貨物才以次充好,嚴家自然不能收下來。”一段話說完停了停,夏木晚端起茶杯潤潤喉,反問回去,“你覺得我嚴家究竟做錯了什麼?”
這其中百般周折其實婁寫意是知道一些,雖然知道的不是這麼透徹。但她總歸明白自己被爹賣進青樓絕對不是嚴家人的錯誤。現在夏木晚前前後後細細說了一回,她自然能夠分析對錯。停下掙扎,她已經有了主意:“我要留下來。”
什麼?屋中衆人有人聽得懵懵懂懂,有人還是一頭霧水,卻在聽到這句話時連同清楚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當事人一齊驚訝萬分。不管怎樣前一刻這個婁寫意還在想殺夏木晚爲父報仇這麼仇深似海,這時卻說什麼要留下來?是她的腦子壞掉了,還是她以爲夏木晚的腦子壞掉了?
這個反應?夏木晚只覺得有意思極了,輕輕自語:“居然要留下來?”真是想不到。
“我要留下來,親自去找答案看看你說的是真是假”婁寫意說的斬釘截鐵,“你的身邊也有的是要取你性命而滿口謊言的傢伙。我既然在哪裡都找不到真實,還不如就在你的身邊自己找。我要留下來看看你是什麼人,值不值得我相信。”對自己的判斷有着絕對的自信,“到時候,自然便有答案,我再決定殺不殺你”
這個丫頭,居然很討她的喜歡。夏木晚心裡苦笑,自己可是瘋了?“在你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你能保證你絕對不對嚴家的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主子還是僕人,不管是我還是嚴家的大少爺出手?”這話說出來就是要有了簍子要捅。
“唉?”果然屋裡又是一陣驚呼。誰都沒有想到夏木晚居然想要答應下來。唯有蕭然驚訝過後微微一笑,不等婁寫意做任何保證便已經鬆開手放她自由。
使勁揉搓自己被蕭然攥的青紫的胳膊,婁寫意指天立誓:“我婁寫意對天發誓,在沒有做出決定之時絕對不傷害嚴家的任何一人,如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