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外事都由男人來管，夏木晚情急之下硬着頭皮周旋了一番已經是勉強之極。現在見段天興與秦虎兩個人同意就嚴老爺的事情認真坐下來商議，她幾乎立刻就想抽身而退。
“兩位請喝茶。”親自從洛塵的手中將茶杯接過來擺放到桌上，夏木晚眼尖手快的快放快回，滑溜的讓段天興已經伸出來的手都撲了個空。而不知道爲什麼秦虎只緊盯着嚴芊目不錯經，讓夏木晚略微放心卻另一番緊張。
不管怎樣，下面的話說完，自己總該能退下去。夏木晚微微行禮：“我去看看今日的飯菜準備的如何。”自己走後，嚴莫楚這麼乖覺的人自會上來把話接下去，如此便是圓滿。
緩緩後退，夏木晚轉過身，不着痕跡的牽過嚴芊的袖子，又對着嚴陽使使眼色：趁現在，全都快走！
段天興這種人又如何看不出，開口便把夏木晚叫住：“大少奶奶請留步。”
自己……今日應該看一眼黃曆纔對！夏木晚只覺得精神已經逼近了崩潰的邊緣。所謂的槍打出頭鳥，所謂的樹大招風，所謂的一切所謂，卻原來只一瞬間就可以忘得精光。自己已經踏錯了一步，想抽身？又在做白日夢！
轉過身，面上又是溫柔有禮的笑容：“不知段大哥還有何吩咐？”故作天真的猜測，“可是酒要烈一些？”還想胡扯下去，卻被簡單的一句話便打斷了。
“我和我這兄弟就喜歡漂亮的女人。”段天興絲毫不覺得這句話說出來有何不對，搖晃着腦袋很是自得，“我看這裡也就大少奶奶你的姿色最是拔尖。這樣吧，你和我們兄弟談談，或許，價錢方面是有的商量的。”
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嚴家的兩位少爺又如何能繼續忍耐下去。
嚴莫楚當先擋在了夏木晚的身前，行禮微笑：“兩位好漢，方纔我大嫂說過這是生意場上的事情。既然是做生意，自然只有家中能說話的人出面商談才能作數。”心下算計，擡手一指，“現如今家中只有我大哥是唯一能做主的人，可以商議的話，我大哥所說皆是板上定釘，絕無反悔的。”
嚴莫寒一聽便知嚴莫楚不想將這件事情的責任讓他自己承擔。不過自己身爲長男，確實這種時刻萬不能推脫，直接默許了二少爺的行爲。
“兩位少爺。”段天興懶洋洋的模仿嚴莫楚的口氣，“方纔這位管家說對了一件事，劉大當家已死。他原來立的規矩呢，我們兄弟兩個是想遵守便遵守，不喜歡又沒有喘氣的可以再來實行寨規。”滿臉無聊的喝了一口茶，“我對女人的要求可沒有我兄弟那麼高，非要處.女不可。”
瞥了嚴莫楚一眼，段天興是真的不在乎：“兄弟我呢，這些年大大小小的宅院府邸也闖過不少了。漂亮的見過，聰明的也見過，認真算起來大少奶奶並不是極爲出挑的。”手指搓着下巴放肆的笑，“以前遵着劉大當家的規矩，那些夫人小姐們看得碰不得，我們兄弟這叫一個憋屈。”
“現如今……”刻意拉長了聲調，“現如今！”啐了一口，“居然連看都不讓我們兄弟看！這規矩守起來可真是讓人想……”
“我知道了。”夏木晚知道自己是再怎樣想躲也絕無可能，只能上前走到嚴莫寒身邊，微微側身，一手背後握住嚴莫寒的手，“我談。”
一擊掌！段天興立刻便滿意了：“果然爽快，想來大少奶奶這點還是令兄弟我欽佩的。”倒也不廢話，“方纔我們兩兄弟一進門就說了，贖金五千兩黃金。想來以嚴府做得這麼大的生意，五千兩黃金，價格很是公道。”
就算我說不公道，你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可商議的餘地纔對。夏木晚對於這種無意義的對話半點兒興趣也沒有。心中還在盤算該怎麼應付下去，手心之中卻一陣微癢，眉頭皺起，心中真是不敢相信。這個嚴莫寒，還真讓自己與他們討價還價不成？
這個價錢？？
自己站得地方已是衆人的身前，此刻再不能回過頭去看着何夫人或者嚴莫楚的臉色行事。心中雖然拿不準這個嚴莫寒是不是在拿自己當槍使，還是說這嚴家當真只能出得起這份價錢。但是若繼續沉默下去，好像也很是不利於自己。
無可奈何，當真是無可奈何！夏木晚別無選擇之下只能脫口而出：“黃金，一千兩。”都可以聽到身後何夫人的抽氣聲。好想去撞牆！不管對這個數字有多驚訝還是對她的膽大妄爲有何不滿，也不要在這個時候拆她的臺啊！
“一千兩？一千兩！”段天興一副哭笑不得的臉，“大少奶奶，您這是看不起我們窩子鷂，還是看不起嚴家老爺子的身價？直接就砍到一千兩！您是在要求我們直接撕票吧！”應該是完全被夏木晚的價錢給氣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夏木晚現在被逼到絕處，心知自己肯定是兩邊都無法討得好處，只能與段天興把價錢談下來，方有自己一線生機。心境放的平和，必死無疑之後萬事也都無所謂了。“段大哥將我嚴家打聽的這麼清楚，便也該知道嚴府是做什麼的。”
段天興點頭：“不錯，你嚴家是做扇子的，給皇上做扇子的。”言下之意就是要藏有家財萬貫了。
不就是每年有個幾百把破扇子作爲供品賣給杭州織造局，誰有一座金山來被人惦記到眼紅的地步。夏木晚就算是個從不過問外事的千金小姐，好歹也是出身商賈之家，對於所謂皇商的身家還是有個基本概念的。
皇商、皇商，說白了就是可以把東西賣給皇上的商人。憑着一塊金招牌可以多多招攬客人，而真正的生意，仍需要一點一點的做起來，資金的流轉，官家的盤剝，生意場上的應酬，哪一點會少得了絲毫。夏木晚總算有些明白在這青鎮之中，爲什麼嚴家一動便可以造成滿鎮動的原因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沒有辦法。
“段大哥這麼看的起我，我也無以爲報。”思量了三分，夏木晚決定先將話題轉移開，“嚴家是做扇子生意的，木晚便給兩位唱一首《團扇歌》如何？”其實也不用等段天興說同意，怎麼可能會說不同意。
“團扇復團扇，奉君清暑殿。秋風入庭樹，從此不相見。”轉身，回眸，夏家的千金小姐何時曾如一個戲子一般，嫣然一笑，便是轉盼萬花羞落。
嚴莫寒曾經說過，他所聽過的聲音裡面，紅葛雖好，卻遠不及夏木晚的動聽醉人。其實他當時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在這些聲音裡面，夏木晚的聲音初聽不會有太大的區別，但其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令人聽着就是有種奇異的感覺，被引誘其中的感覺。
此刻一曲悠悠唱完，屋中寂靜無聲。只是初見夏木晚的段天興與秦虎自不必說。而嚴家上下所有衆人亦齊刷刷的盯住了這位永遠端莊得體的大少奶奶。這是！這是！這難不成真的是說話聲都不願擡高三分的夏木晚的聲音？
咳嗽了兩聲，段天興勉強收拾起心神，憋出了一句話：“大少奶奶似乎意有所指。”
跟聰明人對陣就是頭疼，目的既然已經被看出，夏木晚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段大哥所猜不錯，我的意思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伸手一指屋中的男男女女，“如您所見，這嚴家上上下下，亦不管男男女女，誰的手中都沒有半把扇子的影子。這嚴家可是做扇子的，不應該吧。”
“其實原因無他。”開始閒閒而談，“現在早已經是深秋，再附庸風雅之人也不會手拿摺扇讓人嘲笑。因爲衆人皆知，秋天了，扇子便是該扔的物件，哪裡還有拿在手上的道理。”
“所以我嚴家的扇子生意，真正可以有所進項的，唯有春夏兩季。而其中，唯有夏季鼎盛。而在這鼎盛的三個月裡面，每月的進項亦不過是幾百兩銀子。再加上生意往來的應酬，官府的各種進貢名目，一家上下的吃穿用度。段大哥，您認爲嚴家一年下來真正可以剩下的銀錢可以有多少？”
“就算我嚴家商賈世家，代代盈餘。這代代還都要將家產分割出去，助旁系子孫成家立業。您認爲嚴家的家底究竟有多少？”夏木晚環視着這嚴府，幽幽一聲嘆，“就這一千兩黃金，怕也是要將這宅院變賣出去才能湊得齊全。段大哥，您說是也不是？”
絮絮叨叨、長長綿綿的一段話下來，方纔還有些沒能醒過神來的段天興此刻聽的是真的有些暈乎了。但他也真不是隨意便被能糊弄過去的主，沉默了片刻，想不明白也有想不明白的對策，一拍桌子：“大少奶奶你就說你的條件吧！”
他做不了主，有能做主的，帶個話回去便好，不用他操心。
“很簡單。”夏木晚也很痛快的說出來：“黃金一千兩。”
這個價錢，段天興瞬間清醒，想反駁卻又因爲方纔之事覺得完全是徒費口舌。不囉嗦，仍舊是直接回去稟報便可。主意拿定，段天興甚至連廢話都沒說，協同秦虎迅速離開。
嚴家上下又是一陣靜默。這個……算是什麼？溝通完了？他答應了？
嚴莫楚則更好奇一件事：“大嫂怎麼會將扇莊之中的銀錢流量知道的如此清楚？”雖然不是全中，不過亦不遠矣。
唉？這次換夏木晚驚訝了：“我胡說的。”謊話這種東西，當真是越說越順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能說會道。
胡說的……都能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