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遠比夏木晚所預料的順利,所以現如今她正看着站在船上與她遙遙相視漸行漸遠的夏木容,心中浮起一個荒謬的念頭:現在是不是正在做夢啊?嚴芊的婚禮居然會這麼順風順水的辦完。夏木容居然沒有再做過多糾纏的乖乖回蘇府。最近過得太過順利實在是給人一種浮生若夢的不真實感。
但是她身邊的人很明顯並沒有那股子疑神疑鬼的念想。此時的婁寫意正是滿心歡喜,湊緊了這位明顯是在神遊太虛的主子,得意萬分的只想到一點:經過嚴莫寒院中重整花草一事,這位先前還不斷念叨青玉的蘇夫人可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好處。哼婁寫意何時被人小瞧過。
直到遠航的船再也看不見,夏木晚惆悵的長嘆一口氣。不知道她們姐妹下次再見面時又會是何年何月。冷不丁想到紅葛珍重待之的懷中胎兒,不知爲何便想到——若是夏木容與蘇煦有了孩兒,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模樣脾氣?是更像蘇煦一樣的清貴倨傲?還是更像木容一般的明豔火爆?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只惹得婁寫意不住跳着腳問:“大少奶奶笑什麼?”
心情正好的夏木晚很痛快的便將自己方纔所想細細說與她聽。只是還沒等到那丫頭撇着嘴發表什麼高見,率先邊聽身後一聲,勾着聲調魅惑中不屑。
“大嫂有時間想這些,爲什麼不去想想自己怎麼給我大哥生個生個孩子?”嚴莫楚對於夏木晚這種身爲**卻從來不盡任何妻子責任的媳婦,超級沒好感說完還要搖擺着手指循循善誘:“別人的孩子最終還是別人的,真能當做自己養不成?大嫂忒天真”
他管得好多夏木晚最是不滿在背後聽牆角的閒人,不過倒也佩服:這傢伙居然可以緊跟在蕭然身邊半天不出聲息。這要是旁人看了,還以爲他堂堂嚴家二少爺還只是個主人身後的小跟班……仔細打量了一下嚴莫楚人比花嬌的面容,夏木晚推翻了自己前一個念頭。
“你來找我什麼事?”莫名其妙的就出現了,他應該沒有這麼閒。
懶懶的將胳膊架到蕭然的脖頸上,嚴莫楚反倒詫異一聲:“什麼事?沒什麼事啊?我就是看大嫂要回扇莊,所以就老老實實的跟上來了。”賴上了就是不肯自己走一步,“順道啦。”
誰會信你。不屑於口舌之爭的夏木晚只是沉默着繼續往前走。果不其然在前方不遠處便看見洛煙一派妖嬈的站在岸邊簡易碼頭上對着自己招手,那嫵媚笑顏任是女子看了都臉紅。
無奈頓步,轉身,回手一指洛煙,夏木晚語氣涼涼:“這便是你的沒事?”
嚴莫楚連身子都懶得直起來,只是鄭重點頭:啊,這就是我的沒事。
直坐到船中,夏木晚看着已經坐在一起表示親密的小兩口,甚是沒興趣的例行問一聲:“說吧,這次想與我說些什麼?”世間變數最大的就是人,看現在洛煙和嚴莫楚哪裡看得出來前不久這兩個人還是分屬兩個對立陣營,尤其洛煙厭惡的嚴莫楚要死。
“我是來誘拐大少奶奶你的。”洛煙這女人還真敢說。眼看着夏木晚身後就坐着婁寫意和蕭然,這位姐姐活似全然沒將那兩位當做人類一般的說的毫不避諱:“我已經從莫楚口中聽說了他的真實意圖,也已知曉大少奶奶您不肯離開嚴家的緣由。”女子眼睛微眯天然一股媚態,誘哄着猶如在擺弄手中糖果,“不過是安身立命之所,洛煙已經回稟了東家,桃花塢扇莊想邀請大少奶奶您擔任掌櫃,至於是青鎮的店面還是別處的,全隨您心意。如此這嚴家便再也困您不住。”
攤開手,洛煙自認這好處多多:“您看到我就知道了,女子擔任掌櫃並不是件多麼稀奇的事情。而我相信,以大少奶奶的才能,獨自挑起一間店鋪絕對不是什麼難題。”
真是聽到就想笑。“才能?”夏木晚就不相信了,“我接管這嚴家扇莊才幾日,生意差的幾乎要被你們桃花塢給逼死。這哪裡顯示出才能?”這藉口差的讓她一點兒都提不起興趣。
就知道會這麼說。洛煙側頭看了一眼明目張膽偷笑的嚴莫楚,自是脣邊也含了三分詭笑:“大少奶奶實則不必太謙。您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嚴家。”趁機用手肘捅了一下坐在一旁偷懶不幫忙的男人,“有這麼個不幫忙還專會拆牆的內鬼,嚴家會有救纔有鬼。”舉出個事實供夏木晚恍然大悟,“大少奶奶您費心爲嚴家所想的檀香扇銷售策略,這傢伙已經全部告訴了我。所以現在桃花塢扇莊已經將您的客戶搶過了不少。”
表示現在全身無力的夏木晚只能承認:她絕對救不了嚴家,至多勉強自保。
“您真的不考慮嗎?”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洛煙自然看得出來夏木晚其實對她的提議並沒興趣。
不迴應一下就直接拒絕總歸不好吧,更何況夏木晚其實有一個問題確實很感興趣,先問出來先安心:“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爲什麼一定要我離開嚴家?”結果也是重要的。
全身鬆弛下來,洛煙就知道自己真實的目的絕對瞞不過她:“大少奶奶想的不錯,讓您離開嚴家找個安身立命之所什麼的不過是個藉口。其實的目的,自然是大少奶奶您身後所代表的勢力。唯有將那個保護傘徹底除去才能真正打垮嚴家,所以……”脣角沉下來話語都變冰冷,“我與我的東家自然希望您可以自願離開嚴家。”
沿着洛煙的思路一想果然是這麼一回事。“木晚身後有蘇煦做維護,不管嚴家的生意如何,嚴家扇卻還是有着足夠的質量保障,皇商這塊金字招牌自然可以長日高懸。而你桃花塢扇莊再怎樣說出去也只是個新起之秀,若是一直將扇子價錢壓得如此之低,恐怕到時候最先撐不住的反倒是你們了。”原來只是安分家中坐也可以日久災禍去,夏木晚這下可輕鬆了,“早說啊,這下我更不用離開嚴家了。”
毫不掩飾的“噗嗤”一聲笑,嚴莫楚看着怒目而視的洛煙攤手錶示自己的無辜。怎樣?我早就說過這招對於自家大嫂來說是絕對沒有半分作用的。這下還被反攻回來,老實了吧。
憤恨的將頭轉回來,洛煙雖然還是媚媚的甜笑,可是已經可以將她緊咬的後槽牙都看得清楚,可見這臉已經抽搐成了什麼模樣。“大少奶奶果然冰雪聰明。”誘勸不成,大不了撕破臉皮直接上來威脅,“只是到時候洛煙的東家急了,我可是真的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她主動提起東家,卻是眼眸微微一顫,似是在害怕?
“此時大少奶奶離開嚴家,運氣好說不定可以和離,至不過也只是被休而已。不管怎麼說,也總是個好的收尾。”
聽洛煙這意思,原來她還有着比被休更加悲慘的結局不成?夏木晚不急於反駁更不急於追問,好整以暇的倒要聽聽這位年輕便寡的女子可以說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語。
等到的這話果然很狠。“若是安排大少奶奶在青鎮裡消失一段時間,再由洛煙好好宣傳一番大少奶奶與人私奔的謠言。那麼便是事後放您回來,只怕終生再也不敢踏入青鎮半步。”
果然好毒計策一直旁聽不語的蕭然頓時變了神色。但還是不語,只緩緩擡眼,清冷無波的眼眸愈發暗黑幽深不可見底,身上那一層又一層的寒氣直令船上所有人頓時坐立不安。
不知道傳說之中殺氣是不是這種感覺。洛煙只覺得後背一陣陣的發緊,本能的就想起身逃離。可是偏礙於自己背後那個大東家的指示,她更是沒有半分膽量將這件事情辦砸。硬是呼吸了幾次,扯着嘴皮開口:“不知大少奶奶您這回作何想。”
問題好像在於現在已經不是我作何想。洛煙與嚴莫楚那一臉的畏懼自己如何看不出來,夏木晚看着有趣之餘,乾脆開懷一笑:“有本事做到,那麼你們便試試好了。”不用回頭去看便知道此刻的蕭然讓人多麼有安全感,所以嚴家的大少奶奶在剛剛遭到如此威脅,依舊溫雅容顏笑出春風過江柔水粼粼之態。
嗚~~~夏木晚身後那個冷清管家徹底化作一座冰山了好冷洛煙知道此刻將嚴莫楚扔出去做擋箭牌也不會起到作用。無奈再無奈,乾脆一拍桌子,閉眼放棄:“切,反正我話是帶到了。到時候是誰不怕死的往蕭大管家手上撞,絲毫不關我事。”誰撞上誰倒黴
真是越看洛煙這副憋屈的樣子越好玩,而且……夏木晚突然玩心一起,要不要試試將下面這些話講出來製造個更好玩的局面。反正,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乾脆便讓它煮沸
“其實……”夏木晚一雙剔透眼眸靜靜從洛煙打量到嚴莫楚,再從嚴莫楚看回洛煙。就連她身後那兩個人的神情也好想看“你們爲什麼都這麼肯定我離了嚴家就不能活?”
唉?此話一出果然引起全船人的關注。夏木晚整船嫁妝全部沉入江中這是衆所皆知的事實。若是她此刻便被嚴莫寒休了,夏家能夠容下這個女兒,也只怕實則寄人籬下分外艱難。
將下面這些話說出來,夏木晚其實也是很不好意思的。極爲少見的將耳後一縷散發繞在指間,未語臉上淡淡一層紅:“我在孃家雖遭冷落卻一直未被人輕視欺辱,你們就當真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可以肯定這裡面與夏木容關係不大。
她臉上的紅暈可很是有問題啊。只知道搖頭的衆人越發盯緊了夏木晚臉上的神情變幻。可是會說出什麼勁爆的消息?
“其實我也是最近纔想起來。”所以才臉紅,“我的親生母親——沈氏,原是江南首富沈家的嫡女,未出閣之時被家中奉爲掌上明珠,受極了萬千寵愛。”
“然後呢?”原來夏木晚竟有着如此強悍的背景,更是從未有人提及半句,藏得夠深
“家母臨終前只對木晚一人提及。”頭髮在指尖繞啊繞,“木晚在沈家自有一份家產,是母親心疼我恐受欺辱而特地備下以防不時之需。只要我想用,隨時可取。”親生母親交代的都能忘在腦後,夏木晚真真不孝。